趙石搖頭嘆了口氣,十幾年前,額爾勒還是個後生小子,現在看,卻已經垂垂老矣,不是歲數的緣故,而是艱難是生活將人折磨成了這個樣子,看來也不用問他的部落怎麼樣了,連部落的首領都是未老先衰,父親妹妹都沒了,部落裡還能剩下什麼來呢。
想了想,趙石扭頭對不顏昔班道:“不顏昔班,今後額爾勒便是我在草原上的使者,要有一整片草原給他用作放牧之用,他今後行走於草原各部的權利是我賦予他的,任何敢於冒犯他的人,便等同於冒犯於我,你知道嗎?”
十幾個韃靼人,多數都露出了欽羨之色,在他們來到大同之後,已經不再懷疑漢人的強大,殘暴的金國人,真的被他們趕走了。
而強大的漢人的首領說的每一句話,也許在將來,都會在草原上成爲天神的意志,他所垂青的人,也必將成爲草原上最爲尊貴的人之一。
額爾勒,一個小的可憐的部落的首領,就這麼受到了眷顧,天神啊,什麼時候自己的部落纔能有這樣的機會呢?
想到這個,許多人臉上都露出了些狂熱,強大的漢人將幫助韃靼人重新在草原上奉行天神的旨意,而他們,作爲第一批順從於聖狼子孫的部衆,將來一定也會得到的更多,這對於每一個韃靼人來說,是無法阻擋的一種誘惑。
而他們在看到這一切的時候,也明白,聖狼的子孫拜倒在了漢人的腳下,就和傳說中曾經拜倒在天可汗的腳下的祖先一樣。
當明白了所發生的一切的時候,他們不可避免的生出許多的念頭,聖狼子孫的血脈固然尊貴,但漢人卻能凌駕於其上,將來該效忠於誰呢?
這個選擇在現在看來,是無足輕重的,因爲聖狼的子孫已經與強大的漢人結下了姻親。這在草原上,是僅次於向天神盟誓的牢固聯盟,所以不用現在不用考量如何去選擇,不過,在將來的某一天。這種聯盟斷開的時候。這種選擇必將擺在一些目光長遠而又據有野心的韃靼首領的面前的。
韃靼老人,如今不顏昔班的塔贊冷眼瞧着這一切,心中默默的嘆了一口氣,年輕的汪古部王子。將能帶領他們走向何方呢?
現在看來,這位尊貴的漢人首領,所表達出來的所有一切,都意味着韃靼人將來可能會有另外一個主人,那就是漢人。
韃靼人被金國人欺壓瞭如此之久。現在卻又要拜倒在新的主人的腳下,難道這就是韃靼人註定了的命運嗎,天神啊,難道你就不能給予韃靼人一個自己選擇的機會嗎?
“這是我在爲自己選擇的塔贊,也將是我的部落的別企,兀兒圖。”
韃靼老人躬身施禮,趙石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上下打量着,心想。年輕的韃靼王子真的是太心急了,去了草原一趟,不但帶回了部衆,而且還選擇了自己的塔贊。
他曾經去過汪古部,知道塔贊對於汪古部意味着什麼。那是一個相當於漢人的輔相的位置,大汗身邊最親近的智者,他們每一句話,多會對汗王產生影響。
就像當年的那個老人。麻裡孩,自己本身便是一個大部的首領。韃靼人的別企,再加上塔讚的身份,即便是汪古部的汗王阿剌兒汗,對他也是言聽計從,而且他還是汪古部繼承人的老師。
也許,不顏昔班回來變得不一樣的地方,根子上就在這個傢伙身上,趙石不由想到,愚蠢的傢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趙石嘴角牽起一絲微笑,扭頭看着不顏昔班,用蒙古語道:“不顏昔班啊,你竟然在這個時候爲自己挑選了塔贊,是想用來當自己的老師嗎?”
不顏昔班抿了抿嘴脣,從回到大同城之後,所遭遇的場面是他從來不曾想到的,顯然,這位姑父對於他所做的一切,都很不滿意。
卻又沒有明白的告訴他,到底是哪裡不滿意,但……韃靼人的汗王,不應該有自己的意志嗎,現在的他有些惶恐,甚至在想,如果姑姑在這裡,就好了……
他無奈的點頭,還是道:“兀兒圖是我見過的最睿智的韃靼智者……”
旁邊的韃靼老人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金國人的殘暴讓他記憶猶新,他知道自己給了年輕的王子怎樣的建議,現在看來,顯然讓這位尊貴的漢人將軍很是不滿。
他有些膽戰心驚的再次躬下身子,“尊敬的將軍,兀兒圖想您獻上自己的敬意,兀兒圖只是一個普通的老人,不配來引導尊貴的聖狼子孫,但……”
趙石擺手,笑的冷了起來,“在這裡,我看到的都是年輕人,他們大多成爲部落的首領不久,也許……上任的首領,都戰死了,我說的對嗎?”
許多韃靼人神色黯然的低下頭,顯然趙石猜的八九不離十,趙石輕輕拍了一下桌子,接着道:“那麼,你能告訴我,爲什麼你能活的如此長久的秘訣嗎?”
韃靼人老人其實並不算很老,也才五十出頭而已,但他確實是這些韃靼人當中最老的一個,他的臉色瞬間蒼白了下去,他知道對方之後想要說些什麼,他想要辯解。
但這個時候,不會有人給他辯解的機會,趙石冷笑了一聲接着道:“天神的子孫,以戰死爲榮耀,能活的這般長久,又是在草原紛亂的時候,我猜,一定是有其他什麼原因,讓你的部落能生存下來……我想,不用猜了,你應該是玷污了你們的天神賦予你的一切,所以才能活到現在,並跟隨在不顏昔班的身邊……”
“木華黎。”
木華黎跟隨趙石日久,哪裡會看不出大帥是動了殺心,心中大是歡喜,當即便站起身來,“末將在。”
趙石微微擡手一指已經面無人色的韃靼老人,冷冷的道:“當年你去到汪古部的汗帳中,那些後來的背叛者是怎麼說的?”
木華黎咬着牙,用兇狠的目光掃視着所有的韃靼人道:“回稟大帥,他們說,木華黎踩髒了他們的毯子。”
趙石冷笑了一聲道:“怯懦的人,不配站在我的面前,木華黎,你知道該怎麼做嗎?”
根本沒有任何的猶豫,在這些韃靼人驚駭的目光中,木華黎已經大步走了出來,順手拔出腰刀,一刀斬下。
韃靼老人甚至沒有來得及驚呼出口,一顆人頭已經滾碌碌滾在地上,鮮血噴灑,無頭的屍體,晃了晃,才栽倒在地上,泊泊而出的鮮血,瞬間染紅了一大片地方,場面血腥而又驚悚。
趙石目光冷厲如刀,掃過所有的韃靼人,韃靼人首領們,一下子已經驚呆在那裡,誰也不會想到,早前還羨慕對方一步登天,現在卻已是人頭落地,只因爲他活的比旁人老,天神在上這是什麼樣的一個理由啊,而這又是怎樣的一種殘暴啊。
還沒有緩過神來,就已經有人撲通一下跪倒在地上,,接着,便再沒有站立的人了,除了呆若木雞的不顏昔班。
趙石哼了一聲,厭惡的擺手,“把他拖下去,流血總是讓人厭惡,但不自量力者的鮮血也總是比旁人流的快些,多些。”
趙石的聲音在大廳中迴盪,在鮮血的襯托下,威嚴之處比方纔盛了百倍,“韃靼人曾經輝煌過,佔據的草原也曾經豐盛過,但現在……你們還不配擁有曾經的一切,所以,我來幫助你們,不要將這種賜予看做理所當然,韃靼人的戰士,必將爲我揮出自己的彎刀,以獲得你們的汗王以及我的獎賞……”
“我會賜予那些勇敢的人草場奴隸,但要記住,怯懦的人,將不會擁有生存的權利,汪古部將在草原上重新建立,韃靼人也將擁有自己的汗王,我們是漢人,但我們打敗了金國人,金國人的一切,將來都將是漢人的,即便是你們韃靼人,也是一樣。”
他的目光逡巡而過,最終定在不顏昔班的臉上,他站起身,走過去,拍了拍失魂落魄的不顏昔班的肩膀,心想,這應該是個不錯的教訓,讓他明白,不當的言語和姿態,會引起怎樣嚴重的後果。
嘴上卻笑道:“你選的老師,並不合適,我會替你另換一位,現在,招待你的部衆吧,想來他們的忠誠會更加真誠一些,木華黎,你替我作陪……”
漫步走到大廳門口處,扭頭又道:“額爾勒,過來,陪我出去走一走……”
額爾勒的心情可謂是大起大落,在他簡單的頭腦裡面,是怎麼也不會想明白,這發生的一切到底是爲了什麼。
聽到自己的名字,他下意識的站起身來,小跑着來到趙石身後,敬畏的低下自己的腦袋,就這麼默不作聲的跟着趙石出了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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