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面色難堪,指着昊天問我:“你當真要爲了他不與我成親了?”言語愁悶,眼神裡很是受傷。我心下不忍,嘴裡卻道:“你不可理喻!”言罷,拉了昊天欲走。楊戩頑固地攔在我們跟前,嘴裡恨然道:“今天若你不與我成親了,那麼有他無我,有我無他!”說着,三尖兩刃槍殺氣騰騰向昊天刺來。說時遲那時快,昊天忙推開我,又向楊戩迎戰。他雙手背在身後,左閃右避,還是隻守不攻。相比昊天的忍讓,楊戩卻咄咄逼人,攻勢兇猛。
再這麼下去昊天鐵定要吃虧,我急得喊道:“昊天哥,我沒有與楊戩夫妻對拜,他就不是我夫君,你不用看我面子讓他,他對你不客氣,你就大膽還手!”
楊戩聽了我的話一愣,更加惱羞成怒地攻擊昊天,昊天還是束手束腳,我在一旁看得心裡冒火。
黑鷹焦急地湊到我身邊:“姐姐,這個人真是你朋友?”
“廢話!”我沒好氣。
“那現在怎麼辦?”黑鷹問我。
我推他,“你去幫他!”
“幫楊大哥還是幫你的朋友?”
“當然是幫昊天哥!”我翻了翻白眼。
黑鷹立即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那我可不敢。”
“那你滾一邊去。”我氣憤地啐他一口。
就在這時,哮天犬不知從何處竄出來,他趁着昊天疲於應付楊戩之際“汪汪”叫着撲向昊天。我傻眼了,還好昊天反應機敏,衝着哮天犬就是一掌,那哮天犬自討苦吃,捱了一掌法力摔落地上,嘴裡吐出一口暗紅狗血。
“哮天犬——”黑鷹大叫一聲,撲到哮天犬身邊。見哮天犬渾身發顫、奄奄一息倒在地上,黑鷹立即血紅了眼睛加入楊戩的攻勢。形勢對昊天更加不利,我急得跺腳,嗓子喊得冒了煙:“楊戩,住手!”
沒有人肯聽我的話,因爲哮天犬被昊天打傷,楊戩和黑鷹已經急火攻心。這時這刻我陡然明白楊戩、哮天犬和黑鷹在情感上是一夥的,男人重義,昊天是我的朋友,卻是他們的敵人。這時這刻,除了我會幫他之外,沒有人會出手。
情急之下,我環顧四周,華堂之上,紅燭還在燃燒,我跑上去,取下紅燭,搬起燭臺,衝到哮天犬身邊,對楊戩和黑鷹喊道:“你們再不住手,我就砸爛哮天犬的腦袋!”我說着就舉起燭臺,作勢要砸向哮天犬尖細的腦袋。我只是做做樣子,哪裡就能真砸?我心裡還在害怕萬一我嚇唬不到楊戩和黑鷹可怎麼辦?誰料我正遲疑間,一道法力直射向我的手腕。一股巨疼自手腕上襲來,我驚叫一聲,燭臺從我手裡脫落滾到地上去。我吃驚地看向楊戩,適才這道法力竟是他發出的。我的視線被淚水浸溼,不知道是因爲手腕上疼的,還是心裡疼的。
楊戩看自己傷到了我,也是一愣,臉上盡是歉意。此時此刻,我竟拿不準假若他知道哮天犬屢次三番要置我於死地,是幫我還是幫哮天犬。替哮天犬開脫,多多少少的袒護肯定是避免不了的。想到此處我心裡已經拔涼。
昊天見我受傷,已經一陣風旋到我身邊,拉了我就飛出真君府。看着真君府殿宇飛檐像小甲蟲一樣被我們拋在腳下,楊戩的紅衣身影化作一個紅色的小點,我心下突然明朗起來。我已經失去他了。是我下意識地要失去他的。我沒有自己選擇逃婚,是不想揹負良心的譴責,而事態發展至此,我終於有理由冠冕堂皇地告訴自己:不嫁給楊戩,不是我負心,是他也辜負我了。
昊天帶着我降落在放春山遣香洞口。眼前櫻樹林綠蔭濃密,空氣裡瀰漫着櫻花和櫻桃的香氣。我的腳一着地就癱坐到地上去,昊天忙扶我靠坐在一棵櫻樹下,擔憂道:“你的臉怎麼這麼蒼白?”
我只覺渾身乏力,心裡暗罵楊戩出手太狠,他不知道我失去法力身體虛弱嗎?還對我下那麼重的手,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是情急,但是心裡還是對他充滿了惱怒,不禁想下回遇到他我要好好問他:我和哮天犬一起掉入水裡,他只能救一個的話要救哪個?
昊天已經拉起我的手察看,我自己也瞟了一眼我的手腕,只見烏青一片。昊天蹙了眉,咕噥道:“你那個夫君也真是太心狠了!”
“他不是我夫君!”我賭氣罵了一句,隨即吸了吸氣。手腕上的疼如利針直竄如心底。
昊天看了我一眼,眼裡盡是寵溺,他擡手對着我的手腕施法,一陣清涼冰爽的風柔柔地吹在手腕上,疼痛立時減輕不少,待那陣涼風吹完,手腕上的疼痛已經徹底消失。
昊天握着我的手察看,微笑道:“好了,連烏青也散了。”
我正要道謝,忽聽耳邊響起一個惱怒的女人的聲音:“放開我相公!”
我和昊天一愣,幻兒已經出現在我們身旁,她盯着昊天握住我手腕的手,怒目切齒道:“賤人,勾yin我相公!”話音落,一道法力襲來,我就摔到地上去,頭一歪,吐出一口血。這時才發覺胸口疼痛燒灼難當,眼前業已進行亂冒,昊天勃然變色的面孔和幻兒憤憤不平的臉龐都有了重影。
“幻兒,你這是做什麼?”昊天怒嗔了幻兒一句就撲到我身邊來,“絳珠,你怎樣?”
“痛……”我指着胸口,氣若游絲道。
昊天極了,擡手就要給我運功施法。
幻兒在一旁跺腳不平,戟指怒目道:“相公,你怎麼可以這樣?”
昊天發覺他的大掌正欲蓋在我的胸上,一時羞澀,動作遲疑。幻兒上前拉他,“相公,你離她遠點!”在幻兒的拉扯下,我的身子從昊天懷裡跌落,摔到地上去。我趴在地上劇烈咳嗽起來,咳嗽間又吐出幾口葷腥。沒想到幻兒出手狠絕,她是準備一掌打死我吧?
見我又吐血,昊天着急,奈何幻兒糾纏不清,他只好憤怒地一甩手,甩開了幻兒,罵了句:“妒婦,不可理喻!”他上前橫抱起我,不看幻兒一眼,騰空飛走。我虛弱地靠在昊天懷裡,聽到後面幻兒的喊聲:“昊天不要走!絳珠,你奪我愛人,我與你勢不兩立!”
我道:“不要因爲我傷了你們夫妻和氣……”
“別說話,我帶你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替你運功療傷。”昊天說着,以更快的速度飛走,轉眼間幻兒就不見了蹤影。我軟軟靠在昊天懷裡,再無力氣說話。
我們在雲端飛了許久,終於在一片山崖上降落下來。崖頂是一塊空地,崖下卻是萬丈深淵,懸崖峭壁。昊天將我平放於地,對着我胸口施法。
“怎樣?感覺好點了嗎?”昊天眉頭緊蹙,神色憂急。
我點頭,欲掙扎起身,卻覺胸口又一陣刺疼,遂又癱倒地上。
“臉色怎麼還是如此蒼白?”昊天疑惑地用手試探我的胸口,頓時神色冷峻,“幻兒出手也太重了!”說着,他就要解開我的衣裳,我費力伸手抓住他的手,他了解地道:“別怕,別誤會,我只是要替你接骨,你的肋骨被幻兒的法力全部震碎了。”他說完,我還是緊抓住他的手不放。男女授受不親,我不能讓一個陌生男子解開我的衣裳,我緊握着他的手,說不出話來,淚水早已不受控制地滑落。
昊天深吸一口氣,拿開了我的手,他向空中一抓,手裡便拿着兩塊竹片,向我柔聲道:“我不看,你不要緊張……”說罷就閉上眼睛,替我解了衣裳接骨。
他的頭頂是炫目的天光,將他的容顏襯托得神聖超然。他閉着雙目,心無旁騖地替我接骨。我一時之間心緒複雜,淚落得更兇了。
替我接好骨,穿好衣裳,昊天在我旁邊坐了下來。他背對着我,面向懸崖下的高山深澗。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昊天問,
我卻迷迷糊糊的,沒有力氣應聲,實際上我也不知道接下來我有什麼打算?要到哪裡去?能到哪裡去?天大地大,何處是我家?我沒有力氣去思考這些問題,只是疲累地睡了過去。
我是在噩夢中醒來的,夢裡幻兒要殺我,哮天犬要殺我,我向楊戩求救,楊戩卻用他的三尖兩刃槍刺我。就在楊戩的三尖兩刃槍刺向我時,我尖叫着醒了過來。額上冷汗涔涔,胸口因爲急劇喘息而微微發疼。一雙大手握住了我的手,踏實的溫暖環繞住我,我的心才安了下來。是昊天,他還沒有離開我。
“昊天哥,你沒有離開我……”我的臉一定慘白至極,說話間只覺自己狼狽不堪。
昊天微笑着,那笑容像冬日照進寒冰的一縷陽光,瞬間就暖了我的心扉。他扶起我,讓我靠在他的胸膛上,那裡有一顆心臟蓬勃有力地跳動着。我聽見他說:“放心,我不會離開你,永遠都不會……”
我一震,啞然失笑。他一定是糊塗了,才口不擇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