忐忑不安過了一夜,次日,天君照舊上朝去。
紅日三竿的時候,天君下朝回來。他看起來悶悶不樂的,也不同我說話,揹着手兀自看着雞翅木衣架屏風上的那幅畫。畫中的我,手托腮幫子,一臉悵惘,若有所思。
天君喟然一聲低嘆,喃喃自語道:“你到底是誰?爲什麼朕每每看到你就覺心神不寧?”
我在翡翠盆子裡默默聽着天君的話,心下悵惘。即便,他逃過了曠古情劫那場大地震,亦逃不過隱隱的餘震。
這時,寢宮的門哐當開了,腳步聲由遠及近、
“誰?”天君提高了音調。
“是哀家!”西王母威嚴的聲音傳了進來。
天君忙迎了出去,輕紗垂幔掩住了他的身子。
天君大抵是將西王母領去偏廳談話。不知道他母子二人到底談些什麼。
過了許久,天君回來的時候情緒十分振奮。
他說:“絳珠,朕即將給你找一個新朋友作伴,你可高興?”
天君眉開眼笑的,我心下一顫,不知道他指的新朋友是誰,大抵是王母宮的人吧。
過了數日,穎梨從東海回了天庭。
楊戩特意告訴了我。因爲穎梨懷孕,我也想向她道喜去,便趁天君去凌霄殿上朝的時候,悄悄溜出寢宮,去了天庭真君府。
穎梨已經懷了三四個月的身孕。開始顯懷,寬鬆的袍子下,渾圓的肚子若隱若現,整個人膚色紅潤,沉浸在一片將爲人母的喜悅之中。
“絳珠——”穎梨見到我十分歡喜。她拉着我的手上下打量,眼睛笑得彎彎的,“許久不見,你氣色不錯嘛!”
“你氣色纔是真真不錯,珠圓玉潤。紅光滿面。”我笑道。
“都是因爲懷孕,整個人臃腫了。”穎梨將手撫在肚子上,一臉幸福。
我心裡涌滿感動,真誠地爲一個母親祝福:“穎梨,恭喜你。”
“這有什麼,結婚生子。不都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嗎?不過我們身爲仙女,被天條束縛,這尋常不過的事情對我們來說難如登天,好在命裡有時終須有,我和楊戩,以及我們孩子的緣分是天註定的。所以我要好好珍惜我們來之不易的緣分。”
穎梨說着,將她從東海孃家帶回來的各種美食、玩物同我分享。
她揀出一塊七彩貝殼遞給我道:“上回我生日。你送了那麼大一顆夜明珠給我,我沒有什麼好酬答你的,這回回東海,我父皇將這個七彩貝送給我,現在我轉贈給你,這七彩貝可不是一般的寶貝,你吹出七個音律的時候便成召喚神龍。聽你號令,所以你要好好珍藏。”
“ 吹出七個音律便可召喚神龍?可是我又不懂音律……”我接過七彩貝放在手裡。有些不知所措,就像捧着個燙手山芋。
穎梨笑嘻嘻道:“找個精通音律的樂師教你啊!”
我第一時間想到了神瑛,他的笛聲出神入化,想來是極通音律的。
又在真君府吃了午飯,陪着穎梨說了一會子話,穎梨身子重,覺得疲累了,我便放她睡午覺去。自己沒有忙着回寢宮,而是去瀟湘館看望神瑛。他禁足也有小半月了,我還沒有依承諾去看望他呢!
躲過天庭的仙娥仙童、天兵天將,我閃進了瀟湘館。
神瑛正坐在竹林內吹笛,悠揚的笛聲飄滿整片竹林。盛大的綠色背景中一襲白衣顯得單薄而新鮮。
笛音驀地停止,神瑛擡起頭來看見了我,臉上的笑容立刻油彩一樣鋪展開來。
他起身小跑着奔向我道:“絳珠果真是好朋友,我沒有看錯人。沒有因爲我被天君禁足,而對我避而遠之,還真的能來看我,我以爲那一天你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你真的會來看我。”神瑛很興奮。
我揚了揚手裡的七彩貝道:“你錯了,我不是專程來看你,我是來拜師學藝的。”
“拜師學藝?”神瑛驚呼。
“不錯,穎梨送我的七彩貝,說是吹出七個音律,便能召喚神龍聽我號令,可是我不會音律啊!所以來向你求教。”我熱切地看着神瑛。
神瑛看着我手裡的七彩貝,爲難道:“可是我只會吹笛子,並不會吹七彩貝啊!”
“音律不都相通的嗎?反正你也被禁足了,閒來無事,你就仔細研究着,等你摸索透了,再來教我,到時候我們一起召喚神龍!”我將七彩貝往神瑛手裡一塞,轉身出了瀟湘館。
回到天君寢宮,一撩開輕紗垂幔,我就嚇了一跳。
寢宮內站着一個仙女兒,她背對着我,面朝窗子,不知在看些什麼。一襲綠裳,竟和我身上的一模一樣,瀑布般的青絲垂落肩上,黑緞一般。
“你是誰?”我好奇地問道。
那仙女兒轉過身來,我猛吃了一驚。眼前人竟和我生得一模一樣,我看着她就像是在照鏡子。這太詭異了,我的身子向後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重複道:“你是誰?爲什麼會在這裡?”
“你又是誰?你怎麼也會在這裡?”那個仙女兒咄咄逼人,氣勢上竟將我壓倒了。
我一時無法撫平凌亂的情緒,着急得就要往外逃去。可是我剛一轉身,還來不及邁開步子,迎面而來的壓力就將我的身子又擠壓回了一株小小的草兒。
粉紅的輕紗垂幔一撩,天君便走了進來。
“絳珠,你怎麼躺地上?害朕還四處找你,以爲你又溜到哪兒玩耍去了。”天君一邊說着,一邊從地上撿起我的草身,將我安置在桌上的翡翠盆子中。
“白狐叩見天君。”那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仙女兒恭恭敬敬地對着天君伏下身子去,她那麼虔誠地伏在地上,一副惹人憐惜的模樣。
天君已上前扶起她,一直將她拉到我的面前來。
“絳珠,朕向你介紹一下,她叫白狐,就是神瑛侍者所作的畫上的仙女兒,剛從王母宮過來,我母親將她撥到寢宮來當差,整好與絳珠你做個伴兒。”
原來天君說的與我做伴兒的仙女兒就是這白狐,只是她竟長得和我一模一樣太過詭異了。
我心下慌亂一片,卻還是發出平穩的聲音,與白狐問好:“白狐,你好。”
“原來你就是絳珠草啊!失敬失敬!”白狐歡天喜地的,一臉無心機的單純笑容,可是我看着那笑容還是覺得詭異萬分。
白狐,你是敵是友,爲什麼會和我長得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