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連綿的陰雨後,天際邊終於出現了朦朧的亮斑,就是這樣的幾絲光芒成了薛源陰影中的航標。他開始莫名其妙地愛上了一種運動——足球,這種劇烈的運動讓他懂得了年輕的寓意,和青春的激情,那就是孜孜不倦地奔跑,然後把努力的勝果送入到理想的大門。
每天早起鍛鍊,然後疲憊地倒在草地上或者到報刊欄前,拿起讀物報刊閱讀,漸漸地竟然迷上了讀報閱刊的習慣。報紙、月刊等上面的關於青春的亮點都讓他興奮,他於是每天都渴望着這種帶給身體每個細胞都喜悅亮點的閃現。他的頭腦裡開始涌現了一些崇拜的姓名,他們的經歷和努力都會讓自己的眼睛充滿色彩,薛源學着姚齊把這些人的畫像剪貼下來,整齊地貼在宿舍身後的牆壁上,並且參與了各式討論,而這些花邊的新聞以前讓自己覺得很可笑。這些或長而繁瑣,或短而精煉的名字,現在讓自己記憶起來也不再那樣的苦悶。從足球的羅納爾迪迪奧到本,從科比·布萊恩特到姚明----,這些崇拜的偶像在他們的事業高漲時會讓自己很興奮,他們的低落收場時也會讓自己傷心不已,然而就是在這樣的留戀和懷念中,薛源感覺到了莫名的充實。
薛源開始養成爭執的習慣,對有針對這些偶像的污衊和踐踏,他會喋喋不休地吵上一個通宵,直至面紅耳赤,對方繳械投降才勉強收場。教師們講義的公式有時候會在他的腦海裡演繹出一串的射門動作,他情不自禁地會突然喊出“好”來,然後在全班同學驚詫的眼神中低下頭來狼狽逃跑,偶爾他也會竊笑自己的愚蠢。
薛源開始羨慕足球場上奔跑的身影,儘管這些身影距離他的偶像差距甚遠,射門也不那麼地端正和規範,但他依然會津津有味地留下來觀看,爲他們的精彩而喝彩,爲他們的失誤而懊悔。他養成了大聲呼喊和呵斥的習慣,他學會了大聲歌唱,這種長久積蓄的沉默所噴發出來的爆力,有時候讓自己也十分地震驚。他養成了解說和評價,有時會自己在旁邊自我地解說,並自己回味覺得這種演講十分地有道理。
薛源自然學會了踢球,下場在綠茵場上展現自己的歡樂與激情,但他從未有把自己的這種激情送到理想的大門,因爲他大多在後衛或者守門員的位置,因爲他知道這樣的位置讓自己跑得更持久或者沉思更徹底。他懂得了團結的寓意以及集體帶給他的榮辱感。每一次踢球,他都會全身心地把自己溶解在這個團隊裡,每次開球前他們總會自覺地把手握在一起,就會感覺到渾身充滿了力量。
有時候崇拜並不是一種過錯,關鍵是自己如何調整態度,擺正位置,然後孜孜不倦地努力送入理想的大門。
這天,薛源和姚齊談笑着走進公寓樓,滿懷抱的圖書宣告着他們一天的收穫,也是對着明天宣戰傳遞着一種訊號。他們相互推諉着去打開宿舍的門,最後通過“剪刀、石頭、布”的交易,在薛源佯裝着十分不情願地掏出鑰匙,卻驚奇地發現門上沒有上鎖,要知道在這個夜的城市中,每個人都隱藏着一雙貓頭鷹的眼睛,每當黑暗來臨,他們的心都會蠢蠢欲動,不可抑制。每當這個時候,宿舍裡肯定會閃着綠色熒光的眼睛傾巢出動。
薛源推開虛掩的門,打開燈,宿舍卻被一股濃烈的煙味籠罩着,就在姚齊剛要跳起來大呼“救火”的時候,卻發現濃烈煙霧後的李健雲。
“他媽的,你不是想自焚吧!”姚齊咒罵着,氣勢洶洶地把書摔在牀上,走過去打開窗戶。
“是呀!老子真他媽的不想活了!”
李健雲應和着,他那無力地回答驚得兩人目瞪口呆,剛剛燃起的火苗一下子被潑上了涼水,空氣中窒息般的沉寂,過了好大一會兒,才稍稍地緩和過來。
“出了什麼事情呀?”薛源語氣也緩和了一些,關切地問。
“沒有什麼事情!”
“沒有什麼事情是什麼事情呀?”姚齊饒舌着說。
“真的沒有事情?”薛源依然很關切。
“真的!”
“那你他媽的怎麼不想活了呀?吃飽了撐的嗎?”姚齊有些不耐煩。
“是呀!你想不開去找你那個網絡妹妹聊聊呀!——”
“不要再提她!”李健雲憤怒地跳了起來,像突然踩住了鋼釘似的。
“是不是你們生氣了?”薛源似乎明白了原委,依然追問着。
“那是!比這嚴重!”
“那打架了?俗話說兩口子打架牀頭打架牀尾和——”
“別再提她了!我求求你們讓我安靜一會吧!”
“又不是打架,你他媽的幹什麼啦?說完了再死也行呀!”
“我們分手了!徹底分了!”
“她提出的?”
“是!”
“爲什麼?”
“說和我在一起,沒感覺了!”
“哼,我就知道有那麼一天,就你這熊樣不被甩了纔怪,這不是應驗了!我以前跟你說過,女人不能慣着,那時候你小子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就你那熊樣,她說沒感覺你還相信呀!那是藉口,現在分了也好,這樣的女人就應該狠狠地給了她一個嘴巴!”姚齊有些氣憤地說。
“我打了,當時我就氣的給了她狠狠的一個嘴巴!”
“效果怎麼樣?”
“她果然不再鬧了!”
“我就猜這樣,女人都是賤骨頭!”姚齊頗爲自己的建議洋洋得意。
“可是她平靜了一會兒,對我說從此我們兩清了!”
“呸——”姚齊剛喝下的一口水迫不及待地噴了出來,嗆得接連地翻了幾個白眼。
薛源趕忙地過去爲他推着後胸。
“他孃的,害的老子差點走在了你的前面了,看樣這個死法也不好受呀!”過了好大一會,姚齊才緩過氣來,“那你打算怎麼死呀?喝水這個死法行不通,太憋氣了。”
“現在還沒想出來?”李健雲依然很低沉。
“我看你還是跳樓吧!可萬一摔不死,還要麻煩家人和社會,萬一頭朝下呢?摔花了臉,那下輩子再投胎還會影響市容。我看就你這出息,乾脆去食堂拿根麪條勒死算了,在去投胎的路上餓了還能墊吧一下!”
薛源驚詫地看着滔滔不絕的姚齊,不知道他的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方,轉而看着臉面紅一陣而白一陣的李健雲,他知道這樣的勸導起了作用。
“他媽的,現在我明白了,爲了她死,小太爺還沒活夠呢?”李健雲過了好久,迷糊了過來,“姚齊你小子甭挖苦我了,明天俺又是一個新的開始。”
“那就對了,夜場王子,現在醒悟也不晚!”姚齊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繼而說,“趕緊下樓去超市買兩瓶飲料給哥們壓壓呀,老子快渴死了!”
“渴死你算了,媽的,你挖苦老子這麼久,我還沒找你的事情呢?睡覺。”李健雲拉過被單躺了下來。
“媽的,怎麼這樣的人!”姚齊看見他躺下也不再追究。
薛源他們相視地笑了。
這就是青春語言,一根弦把心靈連接起來,有時候會把痛苦渡到歡樂的彼岸。
薛源不由得想起一位青年作家說過:現代青年迷茫的愛情就像沒有規則的遊戲,每個人都可以在人生的軌跡裡畫圈,也可以在半個軌跡中折戟。
這時候,張方義和曲樂樂攜手走了進來,這麼早地看到兩個人的身影,讓宿舍的人很詫異。
“哎,哎,李健雲,告訴你個消息,你可要千萬挺住呀!”曲樂樂拉着李健雲的被角。
“說吧,我絕不再跌倒!”
“是呀!有什麼事情你就說吧,我們的夜場小王子絕對不抽!”姚齊學着春節晚會上的一句話說。
“既然你有思想準備,我看那就算了!”曲樂樂悻悻地退了下來。
其實,有他的語句中,大家都有已經明白。
“薛源,學院的王副書記找你!”
當薛源和姚齊抱着足球談笑着走進宿舍,然後爭先恐後地去衛生間沖涼的時候,於文康攔着薛源說。
“王副書記?!找我有事嗎?”薛源有些疑惑。
“是呀!具體我也不知道,已經打了幾個電話催了!”
薛源疑惑地盯着於文康看了一會,確定了不是欺騙,趕緊去衛生間衝了澡,穿上衣服跑了出去。
在黨辦室,王福才副書記正坐在辦公桌的後面,鏡框下一雙深邃的眼睛沉思着,他在思索着,這個所謂的薛源是個什麼人物,他的報告竟然如此地尖刻和低沉,竟然讓自己從事了十年教齡生涯的教師竟然第一次有了深思。
“噹噹——”有人輕輕地敲門。
“請進!”王福才從沉思中醒悟過來。
“王副書記你找我!”薛源走了進來,看着那雙深邃的眼睛,竟然地有了一絲忐忑不安,手足無措。
“你犯錯誤了嗎?”
“什麼?!我沒有呀!”
“那幹嘛那麼拘謹呀!我也不是審判官,不要那麼緊張嗎?”王福才從辦公桌後轉了出來,在沙發坐了下來,手裡拿着紙袋,指着旁邊的沙發,“來,坐下聊聊!”
薛源自嘲地看着自己潮溼的衣襟,不禁也笑了一下。
“這是你寫的社會實踐調查報告嗎?”王福才微笑着從紙袋裡抽出一份報告。
“是,是的!”薛源依然小心翼翼地回答。
“不錯嘛!很有見地!”王福才依然知道了內涵,“你在寒假裡出去打工了嗎?”
“是!”
“這樣的話就符合了我的猜測,裡面的事實情節如果不是親身經歷,你是寫不出這樣的獨特的見解的,”王福才又把報告拿了起來,粗略地瀏覽着,“總體上寫得不錯,也很真實,能有一些大學生所具有的文筆力量,符合大學生實踐活動內容,也符合你們的專業特點,但是裡面怎麼有一些日記色彩呀?”
“那麼說,這篇報告是不行的呀!”
“我可沒有這麼說,”王福才笑着說,言語中保持着一絲的神秘,“再說行不行的話,不是在於我,而是在於你自己。”
“我?!”
“是呀!如果你對自己有信心,你就行;如果你對自己沒信心,你就不行,其實就是這麼簡單!”頓了一頓,王福才接着說,“我們打算把這篇送到省教委裡去參加今年的大學生社會實踐活動報告精選文去,你好好準備一下!”
“記住,既然是鷹,就要學會展翅飛翔!”
在出門的時候,他在薛源的背後說了這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