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源從沉睡中醒來,他感覺到口渴,微微地張開眼睛,發現蘇方佳琪偎依在自己的胸前,她均勻地在自己的胸膛前呼吸着,呼氣通過鼻腔灑在自己的肌膚上,滲進了每一個自己的毛孔,讓每一個細胞都在均勻地跳躍。他努力地回憶着昨晚的宴會,他看到了英姿颯爽的龍浩,握着自己的手說,你小子趕緊出校門吧,這個時代不等人,現在正是創業的美好時刻。薛源還是淡淡地迴應,恭喜龍老闆企業開張大吉,自己目前的任務還是把學業做好。龍浩說,那還是要看你自己的意願,畢竟這可能牽涉到你以後的發展規劃,甚至是自己的一生。薛源說,謝謝龍老闆還在惦記着自己。他們就不再說話,畢竟在這個酒會上,來的上級和部門領導、合作商很多,這需要作爲主人的龍浩去應付,於是他們碰了一下酒杯就離去了。那些得到提升和迅速轉型的工人看到薛源都跑了過來,他們碰着杯說,現在大家都在公司投了錢,成爲了公司的股東,有的甚至把老婆本都投了進來,畢竟是看着公司在自己的面前誕生的,他們在這個時代裡,相信會用自己的雙手,把自己的生活經營好。薛源從他們興高采烈的眼睛裡看到了瘋狂,以及對這個時代的執迷,他相信這是龍浩能夠辦到的,他外交式的口才會讓這些攜家帶口的工人乖乖就犯,但是自己只是一個旁觀者,所以現在只能跟着大家的歡樂,他和工人頻頻地舉杯,活動剛進行到了一半,自己就已經醉了。模糊中,薛源好像看到了艾晴,帶着她的靦腆的男朋友,儘管自己嘴裡很釋懷,心裡還是有了一絲的醋意,彷彿是自己丟了什麼東西似的。
“這是李振,在我們學校經貿系讀外物貿易專業,”艾晴帶着那個男人走到自己的身邊,大方地伸出手來介紹道,“李振,這就是我所經常和你說的薛源哥哥!”
“很高興見到你!”男孩子的話語依然很靦腆。
薛源竟然愣住了,突然間竟手足無措,經過了艾晴的再次介紹,他才慌忙地伸出了手,滿臉的窘迫讓自己無地自容,他言不由衷地客套一番,便狼狽地逃出了酒店。在路邊,薛源扶着一棵行道樹,瘋狂地嘔吐,就好像要傾倒出自己一身的重負。放棄的竟然又是這樣地不捨得,想抓住卻又兩手空空,他感覺到大地都在旋轉,眼前的一切在慢慢地褪色,只留下一片的空洞。空洞中,絕望的薛源突然間摟住了一根柱子,他緊緊地抱住,就像生命中的最後一根稻草,他拼盡全力地喊出:“佳琪,佳琪——”
薛源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他抱住的竟是跟着出來酒店的艾晴,她在幫着薛源捶打後背的時候,被他轉身緊緊地抱住,她有一絲的驚慌,轉而就是莫名地激動,她渴望的東西感覺到又回到了身邊,她就這樣被他默默地摟抱着,迎合着他的激動,迎合着他的顫抖,以及迎合着他印在自己嘴上的吻,但是自己還是被薛源最後的一句話語所擊潰,他在記憶的深處竟然還在想念着蘇方佳琪。艾晴失望了,眼角的淚水流了下來,她咬了咬牙,還是給蘇方佳琪打了電話,是她的終究是別人的,即使自己再渴望地想要得到。
“你醒了?”
薛源發現蘇方佳琪注視地盯着自己,眼睛裡充滿溫柔和滿足。薛源發現自己躺在蘇方佳琪的房間,她淡淡的充斥自己的身體。
“我想喝點水。”薛源疲倦地說。
蘇方佳琪便披起衣服,開了檯燈,去書桌上倒了水回來,遞給他,看着薛源一口氣地喝了下去,蘇方佳琪問:“還要嗎?”
薛源搖了搖頭說:“不要了,現在幾點了?”
蘇方佳琪看了看臺燈下的小座鐘,回答他說:“剛到五點,再睡會吧。”
薛源疲倦地說:“好!”
蘇方佳琪於是又褪掉衣物,掀開被子,鑽進被窩,依舊這樣默默地趴在薛源的胸膛上。
蘇方佳琪默默地自語道:“只願這樣一直地趴在你的胸膛上!”
薛源壞壞說:“這樣的姿勢那不是教壞孩童嗎?”
蘇方佳琪輕輕拍打薛源的胸膛,嬌氣地說:“就你會胡思亂想!”
薛源說:“這不是胡思亂想的事,必須要做的事情。”
薛源說完,就伸嘴過去,印上了蘇方佳琪的嘴巴,兩個人扭滅枕邊的檯燈,慢慢地滑了下去。
薛源兩個人是在陳子健的叫喊聲中才姍姍地起牀,他們趕緊地洗漱,然後下樓,在會議室看見陳子健已經從外面早餐店打來了食物,兩份本地的豬肝青菜粉湯,儘管粉湯裡面已經加了蛋,陳子健也許怕他們吃不飽早餐,還是額外包了五、六個醃蛋在旁邊。
“早餐要吃飽吃好,這纔是一天美好日子的開始!”陳子健拉開窗簾,拉把椅子坐在窗前看着自己拿來的報紙,“恐怕你們在學校很少吃早餐吧?以前我也是,進修的時候很少起牀去吃早餐,不是因爲賴牀,而是因爲沒有錢去買早餐。”陳子健看着狼吞虎嚥的他們接着說,羨慕地說,“很羨慕你們年輕人呀!能吃能睡,沒有任何忌諱,哪像我們?現在身體上三高,豬肝呀!肥肉呀!很多東西卻吃不了嘍。”
“那你是先打倒我們的胃,然後再俘獲我們了!”蘇方佳琪吃着東西,和陳子健打趣着。
薛源不說話,他確實餓了,昨天自助餐上的食物被嘔吐給了行道樹吸收,夜裡又和蘇方佳琪打鬧了這麼久,早已肚子裡飢腸轆轆,他慌不擇食地把食物往肚子裡塞,蘇方佳琪看着他笑,然後把自己面前的湯粉也推到他的面前,自己只留下一個醃蛋,剖開外皮,慢慢塞進嘴裡嚼着。
薛源吃下兩碗湯粉,翻江倒海的肚子稍稍平息了一些,臉上微微滲出了汗水,看到桌上的食物,心裡仍舊無法抗拒,於是又接過蘇方佳琪遞過來剖好的一個醃蛋,放在嘴裡吃。
“今天上午帶你們看一齣戲,不過是排練,還沒有正式上演!”陳子健看他們吃了早餐,放下手中的報紙,走過來說。
樓上的學員漸漸地起了牀,這是一棟學、教、宿舍爲一體的老樓,資格比較老的和高的角在外面買了房,每天可以回去吃住,只是在排練的時候要進來三樓的表演大廳進行。五樓的宿舍被年輕的學員們居住着,四樓爲培訓室和辦公場所,一、二樓被出租了出去,二樓被分割出租做了餐館、賓館,一樓分割做了超市和衣物賣場,樓下週圍的停車場也就停滿了來自各地的車輛。
“以前省劇興盛的時候,一、二層樓房都是表演大廳,可以同時表演六場劇作,每個會場內可以容納五、六百觀衆,還有兩個排練場,現在只能出租了,把三樓的以前的排練場做了表演廳,每個週末表演一場,兩百人的場地都坐不滿,很多還都是增送票,”陳子健引導着他們像樓下走,一路上不斷和晚起的學員打着招呼,“那時三樓全都是排練場和學員培訓班,把我們的辦公室都擠到了屋頂陽臺,四樓、五樓都是學員宿舍,很多的學員還沒有地方住,而現在連學員和器具班、道具班都擠進來,還住不滿五層樓的宿舍,不景氣呀!”轉過樓梯的邊角,就是唯一的演習排練場兼劇院表演大廳,推開門,他們聽到了鑼、鼓、嗩吶聲響,一位老師正在指揮着排練,從背影來看他們猜出指揮的老師就是蔡文彩,年老的藝人們在鑼鼓中踩着點在舞臺上走着場,“看看,也只有這些老藝人們在執着地維護着傳統文化,如何地傳承和發揚就是我們現在要解決的問題。”
他們見了面,在舞臺下相互打了招呼,蔡文彩正在舞臺下發着脾氣:“怎麼回事?花旦、小生都不到場,這還怎麼排練?一點時間意識都沒有了!”蔡文彩又無可奈何地指着劇院的團長,“子健呀!你也要以身作則,這次是WH組織的全國匯演,和其他省市的劇種同臺表演,馬虎不得呀!”
“老師說得對,我現在就去化妝!”陳子健唯唯諾諾,趕緊到後臺去了,他依舊要表演的是旦角。
“蔡老師,其實陳團長早就到了,他去宿舍給我們送早餐去了,”蘇方佳琪走過來挽着老師的胳膊,“你是冤枉團長了。”
“現在的年輕人,越來越沒有時間和集體意識、榮譽感了。”蔡文彩對這些心知肚明的事情很是無奈,她連連搖着頭說,“連火燒眉毛的事情都不知道着急,真不知道如果我們這些老古董嚥了氣,這種文化還能不能傳承下去,更不用說發揚了!”蔡文彩擡手看着表,很焦灼地說,“看看,幾點了?表演的小生還不到。”
小生是省劇團的一位年輕演員,本着推陳入新的原則,是劇團着力打造的一位青年演員,這是陳子健剛剛在來排練場路上介紹的,現在稍有名氣,在省市電視臺做着幾檔節目的評委嘉賓,在那裡賺的盆滿鉢滿,而在自己的專業方面則再也提不起了精神。
舞臺上表演的是改編元代著名戲曲家白樸的《牆頭馬上》,講述的尚書之子裴少俊,奉命到洛陽購買花苗,巧遇總管之女李千金。二人一見鍾情,私訂終身。李千金被私藏與裴家後花園七年,育有一雙兒女,卻仍不爲裴家長輩所知。終有一日被撞破,但爲裴少俊之父所不容,李千金力爭無果,被棄歸家。裴少俊考取功名,重新求娶李千金,夫妻終於團圓。這部劇在全國各地劇種中已被改編成不同的版本,很多地方都受到了不同級別的大大小小獎項,這是她第一次被改編爲本省劇作,是劇團今年着力推出的一部劇,可謂傾盡了劇團的心血,當然也希望在這次全國匯演後暫露頭角,甚至一鳴驚人。
隨着鑼鼓聲響,化妝好了的陳子健隨着鑼鼓聲點走上了舞臺,蔡文彩則帶着薛源兩人坐回到觀衆席位,看着舞臺上的旦角走位,清聲演唱。
時間轉到上午九點,年輕的演員們才絡繹而來,他們談笑着,慢慢地在舞臺下和蔡文彩打了招呼,就漫不經心地走到了自己的崗位,調整了狀態。年輕小生也來了,他邊慢慢地走來邊在身後助理的提示下,看着通告,就連舞臺下與老師的招呼都打得無精打采,按着陳子健的說法,如果這次不是全國匯演,改編的劇作有希望獲得匯演參評的獎項,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參加這些彩排的,更不用說去表演了。
人員漸漸地齊了,終於可以彩排了。蔡文彩的臉色終於有點晴轉多雲,她坐在舞臺下,儘管握着茶杯的手還是稍微地有些顫抖,臉上轉回了一絲的血色。
曲樂樂在薛源的奶茶店裡和身邊的陳麗璐聊着天,薛源在蘇方佳琪的邀請下去了省劇院,他被李健雲他們要挾下,爲了儘快撈回自己的投資,他不得不暫放下自己手裡的樂團建設和零售生意,無可奈何地來到了這個茶店吧檯,現在他慢慢地找到了樂趣,那就是在閒暇期間和來自山區的陳麗璐聊天,他覺得眼前的這位傻姑娘就和新入社團的學生一樣,言談中都是那麼地生澀,讓自己的每一句話都自我感覺很有成就感。
“璐璐,聽說你們那裡下雪期很長呀?”曲樂樂儘管知道結果,看着陳麗璐在身邊清洗着茶杯,還是走到她的身邊挑逗着這位初經人事的姑娘。
“是呀!我家鄉的下雪期有六個月呢。”陳麗璐細心地清洗着茶杯,她很感激眼前的這份工作,讓自己不再爲了吃喝發愁,每天還有一筆不菲的收入,前段時間茶店的風波儘管讓自己現在還心有餘悸,她那時真地很惶恐,萬一茶店真地關了門,自己剛剛燃起的希望不是又要塌陷了,那段日子裡,她每天都在提心吊膽,有時候她恨自己的軟弱,明明知道白影在人前身後的小動作,她卻沒有勇氣去向薛源揭示,哪怕是一個電話都不敢打,她很是憎恨自己的軟弱,後來在曲樂樂他們的幫助下,茶店終於得到了新生,她又一次燃起了希望,所以現在幹起事情來,更加地認真賣力。
“那你們在下雪期都是做什麼?”曲樂樂繼續挑逗着她。
“除了上學,就是窩在家裡睡覺呀!”
“那你們的人口怎麼還沒趕上去。”
“這有關係嗎?”
“怎麼沒有關係,你想呀,天天睡覺,兩個人在被窩裡就不做點事情呀!”
這時的陳麗璐才發現曲樂樂話中的含義,她看了一眼調茶師和身邊曲樂樂滿臉的壞笑,頓時羞紅了臉頰,她嬌氣地罵了一聲“討厭”,便端起調製好的茶品,向着客人走去。
留下身後的兩名壞蛋更加放肆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