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疏林抓着安全帶,看着樑舟眼底下的黑影,猶豫道:“哥你沒睡好嗎?都有黑眼圈了。”
樑舟搖頭不答,將車停入車庫,悶頭進了別墅。
餘疏林落後一步,有些疑惑的看向蹭他們車回來的凌春,“哥他怎麼了?沒什麼精神的樣子。”
“哦,沒什麼。”凌春笑眯眯,輕描淡寫的說道:“大概是滋補過頭,慾求不滿了吧。”
“……”
得了這麼個答案,餘疏林也不好再問樑舟到底怎麼了,睡了個午覺之後就開始埋頭寫作業——十一之後沒多久就是期中考試,他想考個年級第一試試。
樑舟在房間裡坐了很久,晚飯也只是匆匆吃完就上了樓,之後一直沒出來過,餘疏林以爲他忙,便沒去打擾。
十一過後,上學的上學,上班的上班。樑舟終於不再天天窩在家裡偷懶,開始按時到公司報道,何龍也終於不用再跑腿送文件過來了。
期中考試結束沒多久,樑舟飛去了國外商談合作,爲期十天。
餘疏林坐在空蕩蕩的別墅裡,終於察覺到了一些不對……最近哥哥好像在躲着自己,兩人已經很久沒好好說過話了。
他皺眉,摸出手機,發短信。
“哥,在國外怎麼樣?會不會水土不服?記得按時吃飯。”
一分鐘後,回覆發了過來,只有一個字,“嗯。”
……一如既往的短,好像沒什麼不同。
不對,肯定有哪裡不對勁。他皺眉仔細回想,良久,終於找到了不對的地方——哥哥已經很久沒有主動聯繫過自己了,都是自己聯繫的他。
發現端倪之後,可疑的地方便越來越多。
交流的時間變少,會避開自己的肢體接觸,越來越短的通話時間,工作越來越忙,回家也越來越晚……
爲什麼,是自己惹他生氣了嗎?
他很茫然,又覺得有些難受,他以爲他們已經處得很好了……以前不也會經常摸摸自己頭麼,現在這是怎麼了?
期中考試他如願的考了年級第一,高老師破天荒的露出了個笑臉。他拿着排名表想打電話告訴樑舟這個好消息,手機拿起來,又猶豫着放下。
四天了,整整四天了。他試着不去主動聯繫樑舟,而樑舟,也真的從來沒有主動聯繫過他。
王志見他悶悶不樂的樣子,好奇追問。他猶豫了會,便粗略講了講兩人的情況,只不過將身份換成了別人。
“小余,你談戀愛了嗎?”
“啊?”餘疏林覺得思維有些跟不上對方。
王志賊笑着湊近,撞了撞他:“別裝了,你這說的,跟抱怨男朋友冷落自己的少女有什麼區別,說吧,是哪家的姑娘勾走了你的魂?”
餘疏林被雷得不清,一把將王志的大臉推走,無語道:“你這也太不靠譜了,不跟你說了,物理試卷做了嗎?老師說下節課要檢查。”
“哦,該死的,我給忘了!”王志慘嚎,慌忙去抽屜裡扒拉試卷。
正在看書的李濤猶豫了會,抿抿脣,臭着臉轉頭看向餘疏林:“你不開心?”
“啊?”餘疏林有些意外他會主動跟自己說話,眨眨眼,笑了:“沒有,隨便聊聊罷了,你在看什麼書?好像不是課本。”
李濤將書遞給他,硬邦邦說道:“是我叔叔從國外帶的原文書……你要看嗎?”
餘疏林驚訝了,接過來看了看封面,發現上面是自己看不懂的文字,有些感嘆的看向李濤:“這是哪裡的文字?”翻開看了看內容之後有些無奈的將書還給他,“雖然我很想看,但是可惜,我看不懂。”
“那算了。”李濤將書抓過來,用後背對着他,又變成了那副又臭又硬的模樣。
王志幾乎是驚歎的看着這一幕,待李濤趴回去繼續看書之後,他湊到餘疏林身邊,小聲道:“他居然會主動跟你說話,好神奇。”
“大家都是同學,聊聊很正常。”餘疏林笑着將他推回去,指指他桌上皺巴巴的試卷,“快寫吧,距離上課還有三分鐘。”
“啊啊啊!天要亡我——”
莫名其妙的冷戰開始了。
餘疏林憋着一股氣不理樑舟,樑舟那邊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也不主動聯繫他。偶爾打電話給劉阿姨報平安,也是說兩句就掛了。
天氣越來越冷,十天之後,樑舟沒有回來。劉阿姨打電話問起,樑舟回答說是洽談很順利,但需要留在國外一段時間,好確定具體的合作事宜。
餘疏林眼中的期待漸漸熄滅,他看着劉阿姨放下電話,目光有些茫然的看看自己的手機,回房去了。
“這是怎麼了……”劉阿姨目送他上樓,憂愁嘆氣,“這兄弟倆到底是怎麼了,之前不還好好的麼,怎麼突然就鬧起彆扭了。”
何伯皺眉思索一陣,無解,搖搖頭,提起水壺去花園了。
關博聞見樑舟盯着手機發愣,笑着搖搖頭,眼中是與他儒雅長相完全不符的促狹,“這是怎麼了?和女朋友吵架了?”
“不是女朋友。”樑舟將手機放回兜裡,揉揉眉心,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嗯,真苦。
關博聞挑眉:“那是男朋友?”
樑舟手一抖,咖啡杯沒放穩,歪倒在了桌上,滾了一圈,髒了乾淨的桌布。
“還真是啊。”關博聞吹聲口哨,幸災樂禍道:“哎呀,你的女粉絲們要心碎了,公司那些想要自薦枕蓆的女演員也要恨死你了。”
“別瞎說,我現在哪有時間弄這些。”樑舟避開他的視線,閉上眼靠進椅背裡,臉上滿是疲憊。
關博聞見狀也不再打趣,反而關心說道:“你也別太拼了,又不是合作完這次就沒了下次,何必這麼急着跟那些鬼佬穩定關係,你這麼連軸轉,別把身體累垮了。”
樑舟擺擺手:“不拼不行,公司現在雖然藝人儲備還算充足,但到底沒幾個真正拿得出手的,跟這邊搭好關係,對公司的長遠發展很有好處,再說,也是時候培養一兩個穩一點的一線了。”
“誒誒,這不還有我麼,我還不夠大牌不夠穩?”關博聞不滿。
樑舟死氣沉沉的看着他:“如果你不嚷嚷着要隱退,那我確實可以慢點發展這條線。”
關博聞摸摸鼻子,不說話了。
就在餘疏林心情壓抑的時候,w市的餘修又開始作死了。
餘修被法院逼着還款,急得差點要賣房子賣車,可突然有一天,來自法院的壓力消失了,那個見鬼的凌律師也沒有再催他,生活彷彿重新陽光了起來。他剛開始還有些驚疑不定,每月老老實實的按時還錢,後來見確實沒人再來催自己,便大着膽子漏還了一次。他等了很久,在發現法院和那個凌律師是真的不再催促自己還款後,漸漸開始嘚瑟起來。
他以爲是外甥心軟放過了自己,便索性將還款這事忘在了腦後。也是他走運,工作沒了之後,做生意居然小賺了一筆。心大了,上班那點死工資他也瞧不上了,做生意來錢快,他就繼續做了下去。
周梅見丈夫事業有了起色,又開始琢磨起轉去成翰的事情,結果她剛提起這茬,就被漸漸蠻橫起來的餘修罵了一頓,直說她不會打算,做生意這麼掙錢,還當什麼老師。她不服氣,但想起家裡背的債務和最近餘修拿回來的錢,漸漸心軟了,咬咬牙,也開始跟着餘修幫忙。
兩人起早貪黑的,辛辛苦苦的也真賺了不少。如果他們繼續這麼幹下去,又何嘗不是一種致富的路子。但餘修過慣了坐辦公室的清閒生活,做生意的熱情下來之後,就又打起了餘疏林的注意。他打聽過,餘疏林那個異母哥哥很是有錢,雖然死活打聽不出來對方具體是幹什麼的,但見他派來的律師那排場,肯定窮不了。
餘修想起身上的債務和餘疏林手上握着的一些錢,心思就開始活泛了。如果把餘疏林的監護權再搶過來,那債務不就沒有了嗎。還有餘疏林手中的那些錢,他生意做大需要本錢,那錢也剛好可以拿來做啓動資金。小兔崽子最近沒催自己還錢,想來是對自己這個舅舅心軟了,自己何不趁機跟他搞好關係,把監護權再哄過來?
周梅聽了他的打算有些遲疑,問道:“若是他不願意回來該怎麼辦?”
餘修皺眉,他還真沒有想過。
周梅在做老師時接觸的東西不少,見他沉吟不語,心思轉了轉,就冒了個主意出來:“他不願意咱們也有辦法治他,如果他的監護不力,咱們就可以搶監護權了。”
“能行?”餘修懷疑。
“絕對能行!”周梅點頭。
如此這般,這般如此之後,餘疏林就在聖誕前夕,接到了餘修的“慰問”電話。他本來心情就很差,又被餘修這麼一噁心,簡直什麼心情都沒了。掛了電話後,他想了想,又把手機關了機。
反正樑舟也不會聯繫自己,手機拿着沒用,還不如鎖抽屜裡!他決定等樑舟回來之後就去換個手機號碼。
餘修黑着臉放下電話,理也不理湊過來問情況的周梅,冷哼一聲,想辦法搞餘疏林的地址去了——不接電話是吧,那他只好來硬的了!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辦法,居然真從買了餘疏林房子的那戶人家手裡,搞到了餘疏林現在的住址。
這一看,心中就是一喜——餘疏林現在住的居然是獨棟別墅!那樑家果然很有錢!說不定搞來餘疏林的監護權後,還能敲上樑家一筆。
不帶手機之後,餘疏林覺得心中有些空落落的,但又覺得少了一件事牽掛着,對學習有好處。
市二中的各種考試很頻繁,月考、季度考、期中、期末……還有大大小小的學校聯考,簡直是要把人給烤糊的節奏。由於最近狀態不好,餘疏林在最近一次的聯考中發揮失誤,又掉到了第二名。
李濤捏着排名表,回頭看一眼仍是一臉微笑的與王志聊天的餘疏林,冷哼一聲,臉更臭了。
“疏林沒事,你這次是發揮不好,下次咱還考第一!”王志安慰道。
餘疏林好笑:“比起這個,我更想看看你得第一會是什麼樣子。”
王志朝他翻個白眼,轉身坐回去了。學霸真討厭!
聖誕節學校掀起了一股互送蘋果的風潮,餘疏林人氣爆表,班上大半的女生都給他送了,他瞪着桌上包裝得五顏六色的一堆蘋果,無奈的笑。
這真是……見鬼。
他揉揉額頭,中午放學後去買了一堆巧克力回來,給班上的女孩子分了,算是謝過她們的蘋果。
男生們簡直羨慕嫉妒恨,但見他態度大大方方的,也不好說什麼,只好在心裡憤怒的咆哮,成績好長得帥家裡還有錢脾氣還好,簡直男性公敵!以前還可以嫌棄他長得矮,麻痹現在身高也衝起來了,簡直不是人!
放學後,他提着一堆蘋果回了家,剛把書包丟沙發上,劉阿姨就喜滋滋的從廚房拐了出來,手上端着一鍋湯,香氣撲鼻。
“疏林少爺回來啦,快去洗手,今天有好吃的!”
餘疏林見她紅光滿面的樣子,也跟着笑,將蘋果放到茶几上,開始一個一個的拆包裝:“今天是什麼好日子,這香味,做了不少好吃的吧。”
“是少爺回來了。”劉阿姨說完退回廚房,聲音遠遠的傳出來:“疏林少爺,你哪來的那麼多蘋果,還一個個包裝得那麼漂亮,女孩子送的?”
他拆包裝紙的動作慢下來,有些茫然,有些遲疑:“我哥……回來了?”
“對啊對啊,下午到的,坐了十幾個小時飛機,正在倒時差呢。”
樓梯上傳來輕輕的腳步聲,他身體一僵,側身看去。
樑舟彷彿還是第一次見面時的模樣,一身灰色襯衣,脊背挺直,面無表情,但仔細看去,就能發現他眼中的血絲,和隱藏在冷淡下的一絲疲憊。
“哥……”餘疏林扯起嘴角笑笑,明明只是快兩個月沒見而已,居然就沒法自然的打招呼了,他握着蘋果揮了揮手:“你回來啦,洗手吃飯吧。”
樑舟點點頭,目光落在那堆包裝漂亮的蘋果上,腳步頓了頓,走下去,擡手摸上他的頭,眷念的揉了揉,然後剋制的收回:“長高了不少。”
“嗯。”餘疏林點頭,眯眼感受着這久違的溫情,心中一直以來積累的委屈突然就氾濫上來,探手抱住他:“哥,歡迎回家。”
樑舟站着沒動,僵硬着身體,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推開他:“好了,這麼大了還撒嬌,洗洗手吃飯吧。”
他順從的退開,垂下眼去收拾桌上散亂的包裝紙,聲音帶笑,眼中的興奮期待卻一絲一絲的黯淡下來,“我把這個收拾好就去,哥哥你很累了吧,你先去吃,我馬上就來。” ☢TTKдN☢C 〇
樑舟盯着他收拾包裝紙的手,手指動了動,擡步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待人走進餐廳,餘疏林收拾包裝紙的動作慢了下來,最後漸漸停下……不一樣了,真的不一樣了,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聖誕之後是元旦,同學們都很激動。
精彩的元旦晚會之後,同學們興高采烈的衝出校門,準備好好享受這期末考試前的最後一次長假。
舟和從自己班級那裡蹭過來,一把搭住餘疏林的肩膀,興奮道:“疏林,我去你家蹭一晚吧,我爸媽今天不在家,我一個人怪沒意思的,咱們通宵打遊戲啊。”
想想回來後早出晚歸的樑舟,餘疏林眼眸暗了暗,點點頭:“好啊,我還沒玩過遊戲呢。”
“沒事,我教你!咱們先去買幾個遊戲碟,走走走,我知道哪裡有靠譜的店。”舟和笑得見牙不見眼,心中戰火熊熊——他今天一定要幫這書呆子開啓新世界的大門!
賣遊戲碟的街道有些混亂,裡面都是些學生們喜歡光顧的小店,人很多,也很亂,每天家裡學校兩點一線的餘疏林還從來沒有來過這地方,不由得有些新奇。
“你喜歡什麼樣的遊戲?冒險的還是激烈點的,重劇情的還是重戰鬥的?你第一次玩,要不搞點益智的?比如破解迷宮什麼的……”舟和在小攤前挑挑揀揀,很是照顧他的喜好。
餘疏林推着自行車聽他嘮叨,心情好了很多,也跟着湊過去看:“我沒玩過,挑你覺得好的吧。”說着他在攤位上掃了一圈,餘光不小心撇到某個熟悉的身影,心中一驚,連忙側頭仔細看去,卻什麼可疑的人物都沒看見。
他皺眉,心中有些不安,但想想w市與b市的距離,又將心吞回了肚子裡。
兩人爲了買碟拐得有些偏,回去的時候便抄了近路。
近路是一條小巷,拐出去便是回別墅的大路,到時候騎車帶人,七八分鐘就到了。小巷很長,彎彎曲曲的,平時也沒什麼人走。
舟和有些興奮,翻來覆去的看那些碟片,不停催促道:“咱們快點,這有個遊戲很不錯,咱們第一個就玩這個!”
“好。”餘疏林笑着點頭,剛準備問他到底是什麼遊戲這麼吸引他,臉色就變了。他伸手一扯舟和,目光警惕的看向前方。
舟和也看到了前面過來的幾個身影,剛開始他以爲是其他抄小路的人,便沒在意,如今被餘疏林一扯,擡頭仔細看去,就發現了不對。
“都帶着傢伙,來者不善。”舟和皺眉,回頭看身後,果然也有幾個人在慢慢靠近。他扯過餘疏林護在身後,低聲道:“咱們被包抄了。”
人影走近,便能看出來的是一羣頭髮染得亂七八糟的小混混,手中拿着木棍鋼管,目光輕蔑,滿含惡意。
“你們想幹什麼?要錢的話我們給,別傷人。”舟和知道學校附近有一羣喜歡打劫學生的小混混,見他們這個架勢,便以爲是那些人。如果今天只有他一個人在這,他還可以想辦法找個機會衝出去,可如今餘疏林和他一起,那小身板一看就經不起兩下敲,還是破財消災比較好。
站在最前面的一個小混混顛了顛手中的木棍,看了看餘疏林,上下打量一番,又掏出口袋中的照片瞅了兩眼,揮揮手:“是這小子,給我打,注意別打死了。”
“我呸!一羣混子!”見他們是衝着人來的,舟和將書包摘下來往地上一摔,擡起餘疏林的自行車就砸了過去,扯過他往另一側跑去。
“快走,他們衝着人來的!”
那混混頭目躲避不及,被自行車砸個正着,頓時怒了,手中木棍一揮:“攔住他們,打!”
餘疏林沉着臉,跟在舟和身後往外衝,但沒衝出兩步就被攔住,背後風聲接近,他扯着舟和側身,背靠牆壁,正好躲過身後揮過來的鋼管。
鋼管砸在水泥地上“吭”一聲脆響,他表情頓時變了,這一棍子要是真打在身上,非得斷幾根骨頭不可——這羣混混來真的!
“臥槽,你們這羣王八蛋!”舟和怒了,將餘疏林往身後一扯,朝撲過來的一個小混混衝去:“躲好!看小爺好好教訓一下這羣混子!”
餘疏林怎麼可能安心躲在他身後,再說了,對方人那麼多,他想躲也躲不開,更何況,他一點都不想躲。
他將書包一把砸向一個混混的臉,腿一擡踹倒另一個,彎腰搶過對方手中的鋼管,猛的揮向甩開書包後重新撲過來那個,利落解決掉他,迅速回身,對着爬起來的混混又是一腳:“舟和,顧好自己,搶他們的武器,別被鋼管砸到。”
舟和聽到背後的響動急了,撂倒一個混混後搶過他手中的木棍,抽空回頭一看,驚了:“看不出來啊,疏林你也有兩把刷子,我還以爲你被揍了。”
廢話,最開始進監獄時,他可沒少被人欺負,想不捱揍,就得揍回去,雖然後來換了牢房,環境稍微平和了一些,但那些打架的陰狠手法他可沒忘。
生活安穩,他樂得做個脾氣溫和的老好人,但如果有人想要破壞這份安穩……他腦中閃過那混混頭目掏出照片對比時的模樣,心中模糊有個猜想,手下更狠辣了幾分。
不管是誰在算計他,他都要把他狠狠揪出來!
混混們沒想到這兩人會這麼能打,特別是那個白白淨淨瘦瘦弱弱,看着就很不抗揍的傢伙,他居然是戰鬥力最強的那個!
失算了。
混混頭目狠辣的看着餘疏林,顛了顛手中的木棍,丟掉,抽出別在後腰的一把長刀,撥開幾個失去戰鬥力的手下,舉着刀就衝了過去。
舟和與餘疏林背靠背,一棍子打開一個撲過來的混混,餘光看到混混頭目的動作,瞳孔一縮,想拉開餘疏林已經來不及,瞪大眼,大喝:“疏林,躲開!”
兩人打到現在,多多少少都捱了幾棍,行動有些遲緩起來。餘疏林撇到刀光,但身體卻被兩個混混牽絆住,又顧及與他背靠背的舟和,咬牙,拼着被打兩棍,側身,往前一步,靈活扭身,一棍子敲上混混頭目的胳膊。
一聲微不可查的骨骼碎裂聲響起,混混頭目慘嚎一聲,手一鬆,刀掉到了地上。
餘疏林擋開另外兩個人的攻擊,一腳踹翻扶着手臂跪倒在地上的混混頭目,撿起地上的刀,比到混混頭目的脖子上,腳也踩上了對方胸口,微微用力往下踩,朝其他人大喝道:“都給我住手,舟和過來!”
混混頭目被踩得又慘嚎了一聲,被鋼管打斷的手臂扭曲的垂着,臉色蒼白。
其他混混見狀心下一驚,猶豫了會,都漸漸停下了動作,舟和警惕的瞪着他們,退到餘疏林身邊,呲牙咧嘴的摸胳膊:“該死的混子,好疼。”
餘疏林感激的看他一眼,低頭看向還在慘嚎的混混頭目,勾脣露出個冷酷的笑容:“是誰讓你來打我的,說!”
那混混頭目也是硬氣,都疼成這樣了,硬是撇頭冷哼一聲,對着剩下的混混大吼:“愣着幹什麼,給我打!不用管我!”這次僱主可是給了大價錢,受點傷也是值了!
眼看着其他混混又開始蠢蠢欲動,餘疏林目光一冷,起身,將刀丟給舟和,握緊鋼管就朝着混混頭目的右腿敲去,“咔擦”一聲,那混混頭目身體抽搐兩下,翻了翻眼皮,暈了過去。
舟和目瞪口呆,結結巴巴道:“疏、疏林啊,你、你不會把他打死了吧……”
餘疏林搖頭,彎腰從混混頭目的口袋中掏出一張照片,看了看,發現那上面的人果然是自己,看背景,好像就是這兩天偷拍下來的。他搖搖那張照片,目光掃過一個個呆若木雞的混混,笑得溫和:“到底是誰讓你們來打我的,說不說,不說我敲斷他的另外一條腿。”
這羣混混平均年齡不大,幹過的最大壞事就是將人揍個半死送進醫院,什麼時候見過如餘疏林這般斷人腿還面不改色的,嚇都嚇死了。
“說不說?”他拿着鋼管,威脅的比在了混混頭目的另一條腿上。
衆混混一抖,忙竹筒倒豆子般將所有知道的東西全都抖落了出來,包括聯繫他們的人長什麼模樣,是什麼時候聯繫的他們,許諾了什麼好處,等等等等。
餘疏林越聽臉色越沉,握着鋼管的手也越收越緊。
舟和看得心驚,瞟瞟地上半天沒動靜的混混頭目,不知道該不該開口打破這一片沉靜。
他並沒有機會糾結太久,雜亂的腳步聲混着模糊的警車鳴笛聲漸漸靠近,這其中,有一個男人焦急的聲音格外清晰。
“警察同志,就在前面,我外甥還不知道被打成什麼樣了,那羣小混混真是可惡!也怪我那外甥的哥哥,知道這學校附近最近有些亂,還不護着點,真是馬虎!”
“先生您別急,救護車就在外面,若真受傷,馬上就能開始救治了。”
“好的好的,唉,幸虧我心裡掛着孩子來看看,不然也不知道今天這事會鬧成什麼樣,要孩子有個三長兩短的,我怎麼對得起我姐,我……”
“先生您別激動,情況也許……”
對話戛然而止,來人都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
餘疏林捏着照片,沉着臉站在原地,見餘修瞪着眼看過來,微笑:“舅舅,好久不見,沒想到剛見面,您就給我送了這麼一份大禮。”
警察看看地上躺着的、靠牆站着的、在地上亂滾的一羣混混,抽了抽嘴角,轉頭去看餘修:“你說什麼來着?探望外甥時看到有混混欺負他?被打得很慘?”
周圍很熱鬧,但餘修對上餘疏林泛着冷意的雙眸,卻只覺得周圍寂靜一片——這個孩子,好像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樑舟接到警局打來的電話時,正跟凌春在外面吃飯。
他急衝衝趕到警局,見餘疏林動也不動的抱着一杯熱茶獨自窩在警察局的椅子上面無表情目光空洞的樣子,心臟一緊,然後狠狠的軟了下來。
那些糾結的、陰暗的、讓他惴惴不安,不敢靠近的擔憂顧慮,都沒什麼要緊的了,只要這個孩子好好的,他都可以忍受。
他是他的不是嗎?他還喊自己哥哥呢……那麼對他好,接受他的依賴親近,保護他陪他長大,這些不都是理所當然的嗎?
這樣想着,這幾個月來的躲避,突然就顯得蒼白可笑起來。
“疏林?”他慢慢靠近,伸出手,碰了碰他青紫的眼角,動作小心翼翼的。
餘疏林還在發愣,最初的熱血下去後,身上的傷便開始囂張的提醒着自己的存在,眼角的傷突然被碰到,疼痛加倍,他往後一仰頭,手中的杯子沒拿穩,水濺了出來。
“小心!”樑舟慌忙穩住他的手。
他終於回神,擡眼看向面前彎腰看着自己的人,空洞的目光漸漸有了焦距,扯起嘴角露出個笑容:“哥,你來啦。”
樑舟將他手中握着的杯子拿過來放下,坐到他身邊,頓了頓,又擡手搭住他的肩膀,皺眉問道:“怎麼回事?還傷到哪了?”
這樣自然的相處,親暱的接觸,真的是好久都沒感受到了,雖然肩膀上的傷口被壓到有些疼,但他卻覺得很開心。他不敢亂動,怕自己一動這樣的關心就會消失不見,垂頭,突然覺得有些緊張:“是他們先打我的,我沒想打架。”
“我知道,你別慌。”樑舟看着他低頭着急解釋的樣子,只覺得心下酸澀,將他摟緊了些,溫聲道:“傷到哪了,咱們去醫院。”
餘疏林搖頭,偷偷往他身邊靠了靠,眨眨眼,遮住眼底中隱隱的冷意:“我沒怎麼傷到……餘修在裡面,我要等結果。”
“餘修?”樑舟皺眉,臉沉下來。
凌春頭疼的扶着嗷嗷亂叫的舟和走過來,將他丟到餘疏林旁邊的椅子上,朝樑舟說道:“事情差不多搞清楚了,那餘修也不知道怎麼想的,找了一堆混混去堵小余,自己再假裝剛好看到,報警等警察來扮好人。話說回來,這兩個小子身手不錯啊,聽說警察到的時候,那些混混都乖得跟鵪鶉似的,那頭目胳膊腿都折了,直接拉去了醫院。”
樑舟轉頭去看餘疏林,後者扭頭,避開他的視線。
舟和倒是很興奮,一副“這個天下爺最牛”的神情,高興道:“你們是不知道啊,那羣混混簡直弱爆了,我就左勾拳右勾拳……”
“還左勾拳右勾拳,傷口不疼了?”凌春挑眉,伸手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按。
“嗷!春哥手下留情!”舟和渾身抽搐,一副快要傷重不治的模樣。
凌春冷笑,按得越發用力:“春哥?嗯?”
舟和三兩下蹦出他的攻擊範圍,雙手環胸,像個被侵犯了的黃花大閨女,搖頭說道:“不不不,春爺,春爺饒命。”
這邊鬧得歡騰,那邊餘修已經被兩位面無表情的警察帶了出來,他臉上帶着絲焦急,仍在辯解,“我真的只是剛好路過,我是來b市做生意的,只是順便去看看外甥,怎麼可能跟那羣混混有聯繫,他們那是栽贓,警察同志,我知道我不如樑家有錢,可你也不能偏心成這樣,亂誣賴我啊。”
警察有些不耐煩,沒理他,直接走到餘疏林面前,表情溫和了一些,說道:“這位同學,餘修先生說這事只是誤會,他是你的舅舅,你……”
“他確實是我舅舅。”餘疏林起身,面無表情:“但他從我母親去世之後就一直在算計着我媽留給我的遺產,還吞掉了我媽的事故賠償款,我跟他關係很差。至於我現在的住址和就讀的學校,更是從來沒有告訴過他。”
“疏林,你胡說什麼,舅舅明明對你很好,你……”餘修頓時急了,這簡直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他本來是想讓那些混混將餘疏林打一頓,自己再突然出現救他出來,刷刷好感度,順便坑樑家一個“監護不力”的名頭好理直氣壯的搶監護權的,但誰能想到餘疏林的身手會那麼好,那麼多混混都沒制住他,還被他摸到了那張照片!
餘疏林看都不看餘修,繼續對警察說道:“法院還有我起訴餘修的記錄,他吞掉的事故賠償款到現在都沒有還清,我本來念着大家是親戚,不想逼太狠,但我沒想到他會僱人打我。”
警察看餘修的眼神已經跟看垃圾沒什麼區別了,他將餘修的手一扭,往拘留室拖去:“你涉嫌僱兇傷人,在弄清事情真相前,你就先在拘留室裡呆着吧。”
餘修還想說什麼,擡頭對上樑舟看向他的冷冽目光,身體一抖,突然就不敢說話了。
“嘖嘖。”凌春搖頭,對餘修顯然十分嫌棄:“這智商,我都不忍心看了。”
舟和也是憤憤的樣子,點頭:“太蠢了,疏林怎麼會有這麼噁心的一個舅舅。”
餘疏林抿着脣站在原地,心中各種情緒交織,最終深吸一口氣,側頭看向樑舟,扯出個難看的微笑:“哥,我們回去吧。”
“好。”樑舟環着他的肩膀往外走,回頭看向凌春:“這裡的事交給你了,弄清楚。”
凌春眉頭一挑,明白他這是不準備讓餘修好過了,擺擺手,嘆道:“就知道壓榨好朋友,交給我吧,肯定給你個滿意的答覆。”
樑舟帶着餘疏林和舟和去了趟醫院,好好驗了傷,上了藥。在看到餘疏林肩膀和背上的幾處深紫淤痕時,他煩躁的起身走了幾步,突然想要抽菸。
舟和身上的傷比餘疏林輕一些,他很會躲,傷主要集中在手臂上。
兩人這麼一折騰早就餓了,回到家後匆匆填飽肚子,隨便洗了洗就爬牀上睡了,打遊戲的事直接被忘在了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