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人到了包間,肖暖和莊曉暖分別坐在了秦正南左右手邊。肖暖挨着馬曉俊,莊曉暖挨着任玉梅和馬英武。
許是都是自己家人的緣故,整個吃飯過程,莊曉暖表現得都良好,任玉梅給她夾什麼菜她就吃什麼,偶爾還給秦正南夾一筷子菜,吃吃地笑。
如果不刻意關注,是很難相信今夜餐桌上的莊曉暖是個性格孤僻到怕見陌生人的女孩。
秦正南不時地給肖暖夾菜,看着他一臉的輕鬆,肖暖也不由地吐出一口氣。
和莊曉暖的初次見面,並沒有像想象中那麼糟糕。而且,莊曉暖的病情,也沒有像她想象中的那樣嚴重。只要她身邊沒有陌生人,有她信任的人,她還算得上是一個正常的人。
肖暖心裡也算有了底,雖然莊曉暖情緒激動起來會做出什麼事她不知道,但只要穩定的時候,可以說不需要特殊看待。
桌上基本都是馬英武在侃侃而談他的事業和家庭,秦正南多數只是附和幾句,一頓接風宴吃得還算溫馨順利。
在酒店門口分別的時候已是晚上八點多鐘,寒風捲着雪花飄下,冬意甚濃。
莊曉暖揪住秦正南的胳膊,噘着嘴淚眼汪汪地看着他,“舅舅,舅舅不要丟下暖暖。”
“不會的,暖暖先回去休息,明天我們再見。”秦正南耐心地對她說,俊臉上是溫和的笑。
好說歹說連哄帶騙,莊曉暖終於戀戀不捨地放開了秦正南,上了自家的車,馬英武任玉梅連忙和兒子也上了車,關上了車門。
任玉梅將車窗落下,“正南,那就按照計劃,我明天晚上把暖暖帶過去。因爲是第一次,我也跟着過去,你這邊行程要是有變化的話,可以隨時跟我說,沒關係的。”
“好!慢走!”秦正南點點頭。
“舅舅舅媽再見!”莊曉暖和莊曉俊像車窗外的秦正南和肖暖使勁揮手,臉上都是孩子般的笑容。
目送他們離開,秦正南轉過身來,擡手輕輕搓了搓肖暖的臉,低頭問道,“回家咯!”
“下雪了呢!今年第一場雪!”肖暖踮起腳尖,戴着手套拂去了落在他髮梢上的雪花,語氣裡透着興奮,身後的霓虹燈映在她的眸子裡,黑亮黑亮的。
“這麼喜歡雪,那我陪着你走一會?”秦正南心情大好,瞅了一眼她腳上的平底長靴,挑着眉笑着提議。
“好啊!”肖暖毫不猶豫地點頭。
秦正南把她的包遞給姚準,“你開車在後面跟着,我和暖暖走會。”
說罷,將她的手攥住,想要塞進自己大衣的口袋裡去,可是兩個人都戴着厚厚的羊皮手套,似乎有點牽強,他直接將手套取掉,裹進她的小手一起放進了口袋裡,攥得緊緊的。
“冷了可不許抱怨!”秦正南警告了她一句,便牽着她沿着人行道往前走去。
儘管兩個人都圍着圍巾,肖暖還帶着帽子,大衣的衣領也豎起來裹住了脖子,但那調皮的雪花還是會往脖子裡鑽,冰涼涼的。
但是肖暖,絲毫沒有感覺到冷。手上他的溫度傳來,一點點延伸到了她的全身,整個心裡都是熱乎乎的,一點都不冷。
路上的行人很少,有路過的,也都是低頭縮着脖子匆匆而過。像秦正南和肖暖依偎在一起信步散步的,也就只有他們這一對了!
肖暖扭頭悄悄看了一眼秦正南,發現他面色平靜,鼻子凍得有點紅,呼吸出來的熱氣打在他臉上,在他長長的睫毛上很快就形成了一顆顆水珠。
“偷看什麼?”他餘光看到了她偷偷瞄過來的視線,攥着她手的手更加用了用力,扭頭問她。
“大叔,你以前有這樣陪着一個人一起在雪中漫步嗎?”她靠在他的手臂上,仰着臉問他,清澈的眸子裡閃着悅色。
秦正南挑了挑眉,“你覺得會有人在下雪天,用輪椅推着一個殘障人士出去賞雪嗎?”
“嘿嘿,那是你沒遇到我,遇到我我就把你早早地推出來了!”
“果然是最毒婦人心啊!”秦正南搖頭。
“這叫浪漫好不好!”肖暖不服氣地說。
“這就叫浪漫了?”秦正南擰了眉,停下來擡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冰天雪地的壓馬路,這是浪漫?”
“嗯吶!”肖暖鄭重地點點頭,仰頭看進他的眼睛裡,“尤其是第一次!”
瞧着她眸子裡閃動的滿足的堅定的光芒,秦正南忍不住俯身過去咬了一下她的鼻子,“好,那以後這種不需要花錢的又接地氣的浪漫,你多帶我體驗體驗!能爲咱家省不少錢!”
“切,資本家的本性又出來了吧?好是好,可是我現在走不動了……”肖暖皺着眉,甩了甩雙腳,“腳都快凍麻了,一點只覺都沒了!”
“那你還逞強玩什麼浪漫?”秦正南不悅地蹙了眉,沒有猶豫,彎腰直接將她抱在了懷裡,“回家吧!喜歡雪的話,春節期間不忙的時候,我帶去阿拉斯加滑雪。”
說着,抱起她,向跟在後面不遠的車走去。
“阿拉斯加?美國?可是你不是說春節要去歐洲接公公婆婆回來嗎?”肖暖瞅着旁邊沒人往這邊看,才放下心來勾住他的脖子,好奇地問。
“不去了!安家人一天不認錯,我是不會和他們再有任何交集的!”秦正南咬着牙,步伐沉穩,語氣堅定。
肖暖沒有再說話,只“恩”了一聲。
秦雯麗犯下的錯,是讓他整個人生最美好的十幾年光景裡變得灰暗,他如今能做到這樣,想必已經是非常艱難的決定了。
這一夜,儘管家裡的地暖燒得很熱,但秦正南似乎還是怕把肖暖凍着一樣,緊緊地將她擁進懷裡,還將她的雙腳放在他的大腿之間,不讓她受一點凍。
一直到第二天,兩個人之間一直都沒有再提莊曉暖的事。好像前一夜那頓晚飯,只是一個普通的應酬,結束了結束了,不會再給後面的日子帶來任何麻煩或者隱患。
即使有,肖暖堅信,她也不會懼怕。因爲她能體會到,秦正南,已經在努力照顧她這個秦太太的感受了。
這就夠了,她很滿足。
可是下午快到下班的時候,肖暖卻有點坐不住了。
這雪已經下了一天一夜,地面上早已經結冰,好幾條城市主道上因爲發生了車禍都已經被封路。呆會她和秦正南迴家都成了問題,晚上莊曉暖還會如約到他們家去嗎?
肖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到處的白茫茫一片,不由地秀眉微蹙。
正在思忖中,秦正南推門走了進來,聽到聲音,她忙轉過身來。
“秦太太,今天一天,你都不會是在賞雪景吧?”秦正南走進來,笑着揶揄了她一句。
肖暖的心裡有點堵,沒有心思跟他開玩笑,瞧了一眼已經穿好大衣,戴了圍巾的他,她問,“封路了,我們怎麼回家啊?”
“有沒有興趣跟我去擠地鐵?”秦正南興趣盎然地問。
“地鐵?”肖暖眼睛一亮,把這茬都給忘了,不過隨即又不太相信地看着他,“堂堂秦大董事長去擠地鐵,你可想好了?”
“錯,不是秦董,是秦董和肖董一起!”秦正南挑了挑眉,向她伸出了手。
瞧着他臉上暖暖的寵溺的笑,肖暖覺得方纔心裡的那些突然生出來的煩悶一瞬間就被拋到了窗外的冰天雪地裡,頃刻間全身心都暖融融,走過去把手遞給了他,“捨命陪君子!”
兩個人一起步行到地鐵口的時候情況還好,可下去到了地鐵站,那個人多的,摩肩接踵,沒有一點轉身的空間。
肖暖怕秦正南看到人多會煩躁,可是跟着人流一路往前趕的時候,她幾次仰頭看過去,都只見他面色平靜,不僅沒有一絲急躁,反而似乎有點興奮的樣子。
一路上,他的手都緊緊攥着她的,絲毫沒有鬆開。
地鐵上的人更是擁擠,好在秦正南個頭高,輕鬆地拉住手環,解開大衣的鈕釦,讓肖暖圈住他的腰,貼在了他貼身的毛衫上。
人很多,很吵,可是她的耳朵貼在他的胸口,清晰地聽到了他心臟跳動的聲音。
怦,怦,沉穩,有節奏。
是讓她心安的聲音,肖暖嘴角溢出笑,平靜地閉上了眼睛。
直到走出地鐵站,秦正南的臉上都帶着隱隱的笑意。
肖暖晃了晃他的胳膊,“笑什麼?別人擠地鐵都一臉的煩悶,你就在那偷着樂!是不是很新鮮?”
“我在想,剛纔那麼多人,我要是不小心弄丟了你,你會不會哭鼻子?”秦正南笑着說。
“哼!原來你一路都在想着怎麼甩開我啊!”肖暖撇撇嘴,“我纔不會哭呢!”
“可是,我覺得如果我把你弄丟了,說不定我先會哭出來!”秦正南一本正經地說。
“切!誰信!”
肖暖剛“切”完,秦正南繼續說,“一想到那酒店還有千頭萬緒的事都留給我了,你說我會不會哭出來?”
“原來是這個!真狠心!”肖暖生氣地甩開了他的手。
秦正南上前又握住她的手,放在嘴邊哈了一口熱氣,低頭看着她,“放心吧,我丟了自己,也不會把你這個笨老婆丟掉的!”
眼神突然變得非常溫柔,語氣更是認真得讓肖暖忍不住覺得喉嚨哽咽。
“那以後你就把我栓在你皮帶上,或者裝進你的口袋裡,這樣我們都不會丟了!”她笑着看着他,心裡暖烘烘的。
人來人往的地鐵出口處,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面對面站着,彼此的眼神裡都是濃濃的情愫。
“那個,曉暖是不是快到咱家了,快走吧!這裡回去還有兩站路呢!”肖暖最先反應了過來,拉住他個胳膊往前走去。
“她母親打來電話,說天氣不好,雪大,今天就不讓她出門了,改天再說。”
“啊,那你怎麼不告訴我?我還着急往回趕呢!”
“那你本來想幹什麼去?”
“嘿嘿!”肖暖壞壞一笑,蹲下來,直接抓了一把雪,快速在手心裡揉成團,趁秦正南不注意的時候,直接跳起來,放進了他的脖子裡,然後笑着跑開。
“哇!”秦正南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長臂伸過去摸了半天才將那已經融化了一半的小雪團拿了出來,眯着眼睛看向前面笑得前仰後合的罪魁禍首,“好,想玩是吧!今天陪你!”
說完,抓起一團雪,就追了上去。
肖暖又興奮又害怕地尖叫着跑開。
一路歡笑。
路過的人,看到他們的,無不投以微笑。這麼大的兩個人了,還跟孩子一樣打雪仗,真是童心未泯。
秦正南好不容易抓到了肖暖,剛將她裹進懷裡,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他不得不放開她,先接起了電話。
肖暖瞧着他接電話的時候,那俊臉從平靜慢慢變得擰起了眉,到最後是滿臉陰沉地掛了電話,忙上前問道,“怎麼了?”
秦正南沒有回答她,扭頭看了一眼周圍的情況才說,“這裡離我們家和一米陽光都只有兩站路,我們去那邊一趟吧!”
一米陽光?
“曉暖那邊出什麼事了嗎?”肖暖緊張了起來。
“恩!”秦正南沉聲點了點頭,“她父母給她說好了今天去我們家的,結果又不帶她出門,在家鬧着,我們過去一趟吧!”
“好!”肖暖點點頭,連忙跟上了秦正南的步伐。
很快到了一米陽光小區,遠遠就看到任玉梅牽着莊曉暖的手等在小區門口,着急地左右張望。
十幾米遠的距離,秦正南和肖暖還沒來得及跟任玉梅打招呼,莊曉暖眼尖就先看到了秦正南,掙脫開母親的手,張開雙臂就向秦正南高興地奔過來,“舅舅,舅舅!”
兩個人皆是一怔,秦正南牽着肖暖,步伐不由地加快了點。
無奈莊曉暖剛跑幾步,腳下一滑,“噗通”整個人直趴趴地摔到了地上。
“嗚嗚嗚……舅舅……”莊曉暖立刻委屈地哭了起來。
秦正南腳下一滯,立刻放開了肖暖的手,大跨步跑過去將莊曉暖扶了起來,“沒事吧?”
肖暖停在了原地,垂眸看了一眼一路上被秦正南的手暖的熱乎乎的手,嘴角的笑意僵硬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