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秦正南和莊立輝睡在同一房間裡。當地時間凌晨兩點多的時候,因爲習慣了最近夜不能寐的生活作息,秦正南夜裡根本沒有睏意。但爲了養足精神,他一直在強迫自己入睡,翻了個身剛閉上眼睛,鄰牀上的莊立輝發出了輕輕的呻吟聲。
他轉過身去,見莊立輝不知何時已經坐了起來,弓着身子,雙手捂着肚子,似乎很痛苦的樣子。恐怕是怕影響了他的休息,努力抑制着不發出聲音來,但還是難受地輕聲哼着。
秦正南連忙坐起來,長臂一伸,打開了房間裡的燈,光着腳走過來扶住了莊立輝,“爸,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這個時候秦正南才發現,莊立輝滿頭大汗,額頭上的汗水已經開始不停地往下流淌了,因爲疼痛的原因,五官痛苦地擠在一起,臉色蒼白。
“正南,我……胃痛。”莊立輝抓緊了秦正南的胳膊,努力地開口,才虛弱地說出了這幾個字,“可能是,喝酒……的緣故。”
胃痛?
晚飯是易中安排的,說是爲了慶祝他和岳父被成功營救,就讓大家都少量地喝了點紅酒。喝酒的時候,老爺子也並沒說他喝了酒會有不適的情況,所以秦正南跟陪着他喝了兩杯。
沒想到,竟然胃痛。
“爸,您是不是有胃病,走,我們去醫院!”秦正南毫不猶豫地攙扶着莊立輝下牀。
“沒事,你給我倒杯熱水,我這是多年不喝酒的緣故了……腸胃可能受不了酒精的刺激了。”莊立輝喘了一口氣,推開秦正南。
秦正南忙去給他倒了一杯熱水,順便打了酒店的服務電話,讓叫救護車過來。
一杯熱水下肚,胃裡的絞痛似乎緩解了一點,莊立輝不想麻煩秦正南,拒絕去醫院,後來在秦正南的強行帶領下,還是連夜去了醫院,易中讓李博越幫忙去招呼。
送到了離酒店的最近的一傢俬人醫院,莊立輝被急診檢查後,醫生斷定是胃出血,幸虧送醫及時,連忙安排了手術。
一直忙到天亮,莊立輝才脫離了危險,成功手術後住進了醫院的病房。
看着病牀上仍然虛弱無力的莊立輝,秦正南說,“爸,醫生說您這些年在島上清淡的吃習慣了,昨晚我照顧不周,飲食上沒注意,讓您的胃出了問題,以後我會注意的。”
“正南,跟你沒關係,你不要自責。是我太得意忘形了,一時高興,端起酒杯就喝了起來,你千萬不要把責任攬你身上。”莊立輝倒是滿臉歉意。
“爸,您不要擔心,休息幾天就好了。不過我和您的習慣倒是一樣的,習慣的清淡的食物。暖暖以前偶爾還想吃點重口味的,現在也被我同化成素食主義者了。等您跟我們回家之後,飲食上我們完全沒差別。”秦正南淺淺笑道,想要驅散掉老人家心裡的愧疚。
提到女兒暖暖,莊立輝果然來了興致,挑眉笑道,“是嗎?暖暖還喜歡吃重口味的嗎?我記得她兩歲多的時候,看到我和她媽媽吃口味蝦,她揮舞着小手,非要吃,我說辣,她不相信,淚眼汪汪地撅着小嘴巴,就是要吃。我就剝了一隻蝦,還在清水裡過了一遍,沒那麼辣了纔給她塞進了嘴巴里……呵呵,結果啊,小傢伙辣得哭了一個多小時,最後還是她媽媽親自給她做了甜品,她才停止了哭,一吃到甜品,眼睛裡還蓄着亮晶晶的淚水,卻滿意地彎着眼睛對我和她媽媽笑了。”
瞧着莊立輝邊回想邊說出這段記憶,那臉上溫柔的樣子,完全是一副慈父的模樣,秦正南嘴角的笑意擴散了開來,“現在啊,她每次見到甜品還是會很喜歡。而且,她不僅喜歡吃,還喜歡做,等回家了,讓暖暖給您親自做甜品吃。”
莊立輝連連點頭,好像渾身的不適頃刻間就消失了,“好,好,我要吃女兒做的甜品。”
提起肖暖,不僅莊立輝,秦正南覺得自己心裡的那份思念在瘋長……好想立刻能見到她。
自從去年結婚以來,一年多了,他們之間不在一起的時間累積起來也不如這一次分開的時間長……他不在身邊的日子,她會不會害怕,晚上睡覺會不會做噩夢?兒子不乖的時候,她會不會因爲着急而哭出來?她會不會想他,如果想了,想的時候,會不會跟他想念她的時候一樣,渾身如萬蟻蝕心般思念到抓狂?
想起這些,秦正南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快了……把羅天佑這個大惡人搞定了,以後就是他和暖暖生孩子、帶孩子、陪孩子的時光了……
秦正南和莊立輝說話間,易中過來看望他們,順便給他們帶來了早餐。醫生囑咐莊立輝現在不能進食,易中就關心詢問了點病情,就把秦正南叫到了病房外面。
“渡邊剛回來了,我讓他先休息去了,他的人還在周圍繼續尋找羅天佑。不過現在這種尋找法,比之前找你似乎更難,畢竟找你的時候我們只需要找島就行了,現在可謂真的是大海撈針。”易中對秦正南說。
秦正南點了點頭,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病房裡的岳父,“易先生,這樣吧,你帶兄弟們先回去,耽誤你這麼多天了,你也該回家和家人團聚了。大恩不言謝,以後有什麼需要我秦正南效力的,一定要告訴我。”
易中瞅了一眼秦正南遞過來的手,拍了回去,並沒有跟他來個握別,笑道,“急什麼,我還沒打算走呢,你這就來趕我了?再等等吧,等到重要的人來了,我再走也不遲。”
“重要的人?”秦正南不解地問。
“是啊!”易中那深不見底的眸子裡閃過一抹狡黠的笑意,“羅天佑這個大boss還沒抓到,我怎麼能放心地離開。我看你岳父這情況最起碼也要在這裡住個三五天的醫院,我等着和你們一起回去吧!緊張了半個多月,也該讓我放鬆放鬆了,我就坐等這這邊政府把羅天佑給帶來了。”
秦正南瞧着易中臉上那笑意,知道他已經做了決定,於是也不再多說,“好!那我可要在易先生的私人飛機上,預留幾個座位了。”
“沒問題,整個機艙給你留着都行!”易中挑眉,笑得神秘莫測。
護士過來換藥,秦正南打算進病房去看看,易中擡腕看了看時間,“行,不打擾你了,我的客人應該也快到了,我過去接一下,你好好陪着老爺子。”
“你有朋友過來?”秦正南問。
“恩,我帶李博越過去接一下,沈冰和鍾正誼過來幫你了,你先忙,晚點我再過來看望老爺子。”
“好,慢走。”
“恩。”
走出了醫院,李博越好奇地問易中,“先生,有人要過來嗎?”
易中雙手負後,停下來,難得衝李博越笑了笑,“對,很重要的人,我們現在去機場。”
李博越詫異地瞧着易先生那絕對是燦爛微笑的俊臉,錯愕地愣了好幾秒,纔跟了上去,臉上也似乎被主子的好心情感染到了,笑了開來。
最近這段日子以來,除了嚴肅焦慮,幾乎沒見過先生臉上有過第二種表情,今天,終於見到他笑了,這是來了多重要的客人啊?
到了機場,見到肖暖一行人的時候,李博越才明白了過來,原來是幫秦先生接太太來的。
李博越沒有見過肖暖,但是他認識姚準和季妍,易中也是第一次見到他們。
看到抱着孩子的肖暖,長髮披肩,一臉素容粉黛未施,清澈的眸子看着像一個清純的大學生模樣。
不是那種驚豔的漂亮,卻是美得安靜,美得清新,而那安靜裡卻似乎透着一股子靈動,清新中摻着接地氣的和氣和平易近人。
易中微微挑了挑眉,這小姑娘就是讓那個曾經說對女人沒興趣,沒打算結婚的正南,一回國之後立刻就跟她領了證,一轉眼,又生下了兒子的秦太太?
恩,倒是配得上他,但是就是看起來太小了,像個孩子。
看着別人家的太太攜子前來尋夫,易中眸子裡染了一抹落寞。他也離家半個多月了,雖然在有信號的時候,都會跟老婆孩子聯繫……但此刻,卻是突然很想很想她。
他的太太,舒一曼。
“易先生?”肖暖伸出的手久久沒有得到迴應,便大聲再喊了一聲易中。
易中這才從自己的思忖中緩了過來,伸手和肖暖握手,“不好意思秦太太,看到你,讓我想起了一個人,所以思想拋錨了,失禮了,抱歉。”
“是嗎?您不會想起您太太了吧?”肖暖俏皮地彎眸笑笑,又愧疚地說,“應該說不好意思和感謝的是我,給您帶來了這麼多麻煩。”
易中收回手,淡淡笑道,“正南是我朋友,我們之間不需要說感謝。不過,我倒是很納悶,你怎麼知道我剛纔是想起我太太了?”
聞言,肖暖“嘿嘿”笑了笑,“因爲,我聽正南說過您和您太太的事,你們現在的感情,應該還屬於熱戀期呢。如今爲了我和正南的事,害您把妻兒仍在家裡,親自到這裡來找正南,我想易太太在家肯定是很想念您的。當然,夫妻連心,您自然也會很想念您太太了。”
“正南以前告訴我說你很笨,沒想到這麼伶牙俐齒,看來以後他用貶義詞說你的時候,我必須用反義詞來相信了。”易中笑道。
一句話,引得周圍的所有人都笑了,季妍把寶寶遞了過來,“快瞧,我們寶寶也開心地笑了,知道馬上要見到爸爸了,肯定很樂!”
“好了,不耽誤大家時間了,想必坐了一夜的飛機,你們已經心急如焚了,我現在帶你們去見正南。”易中轉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謝謝!”肖暖忍不住激動地和季妍對視了一眼,所有的興奮和期盼全都寫在了臉上。
路上,易中把莊立輝生病的事輕描淡寫地告訴了肖暖,沒說胃出血和手術的事,只說胃病犯了需要住院休息幾天。
“易先生,我爸他……是不是在島上這些年,一直身體不好?”肖暖焦急地問。
“肖暖,你不要緊張,你爸爸身體很好,也很有精神。只說陸地上的食物跟島上的有點區別,老爺子的胃還沒適應而已,沒大礙,你別過分擔心,帶回到醫院之後你見了就明白了。”易中說。
“好……”肖暖不知道該說點什麼,越是離正南和爸爸越來越近了,她越是越來越着急了。
爸爸,這些年,在島上,在羅天佑的壓迫下,一定是吃了很多苦吧……回家之後,她再也不讓爸爸離開他們了。
易中親自把肖暖一行人領到了莊立輝住院樓層,從電梯出來之後,走在前面的易中隱約聽到秦正南似乎和護士正在莊立輝的病房門口交談,就做了一個手勢,讓大家停下來,轉身笑着對肖暖說,“肖暖,你先去吧,我們在這裡等會。”
肖暖還沒明白過來什麼意思,季妍這邊看着易中臉上那意味深長的笑意,立刻明白了過來,把懷裡的小向陽遞給肖暖,“暖暖,我們就不打擾你們一家三口了,你不是等這一刻等了好久了麼,快去,給先生一個驚喜。”
肖暖恍然大悟,瞬間俏臉上飛上兩抹紅霞,接過了寶寶,鄭重地向易中鞠了一躬,“謝謝!”
隨即,抱着孩子轉過彎,走向那長長的走廊。
剛踏上走廊,她便看到了隔了四五個病房那邊,在門口站着和護士交流的秦正南。
護士像是在給他交代什麼,嘰裡哇啦的外語說得她一個字也沒聽到,所有的專注力都放在了那側對着她站着的男人。
因爲個頭比護士幾乎高出一個半的腦袋,他微微低着頭,認真地看着護士手裡的醫藥單,輕蹙着眉,不時地點點頭,倒是很少開口。從肖暖這個角度看去,剛好看到的是他那個完美的,棱角分明的側臉,直挺的鼻子,緊繃着的下顎上有明顯的鬍鬚,眼睛深邃,睫毛很長,她從這十幾米開外,似乎也能感受到那忽忽顫抖的雙睫。
肖暖走不動了,雙腳灌了鉛一般,停了下來,緊緊抿着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站在那裡的他,她的愛人,她的丈夫,她的大叔,她擔心了半個多月的男人。
方纔之前,心中所有的激動和期盼全都消失不見了,此刻只剩下了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感覺,那種感覺不是久別重逢,也不是小別相見……那種感覺,似乎他們從未分開過,好像上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是早上幫他打好領帶,纏綿的一個吻別之後,送他去上班。
因爲,眼前的他,終於真實了!不似每個想他的夜裡那般虛幻,那般遙不可及……多少次,她都會傻傻地胡思亂想,想他是不是從來就不是她的,想這一年多來的甜甜蜜蜜是不是都是自己的黃粱一夢?
只有看到懷裡的兒子,那和他如出一轍的俊美五官的時候,她纔會安慰自己:不,他是真實存在過的,他是她的,他秦正南,以前是她的,現在是她的,以後,也只能是她肖暖一個人的!
此時此刻,看到他終於真實地出現在眼前了,所有的擔慮都不復存在,所有的胡思亂想都成了自己幼稚可笑的無稽之談……這麼熟悉的人,緊緊一個側影,也能讓她確定,他是從來都是真實的。
他給她的愛是真實的,給她的溫暖是真實的,給她的一切幸福都是真實的!
肖暖死死咬着脣,不讓自己因爲激動而落下眼淚來,她倉皇地垂眸看了一眼懷裡那個一直睜着咕嚕嚕的大眼睛好奇地瞅着她的兒子,嘴角突然翹起,仰起頭,生生地逼回了框裡的眼淚,再次轉眸向秦正南看去。
護士已經離開,秦正南舉步正要回病房,挺拔的身子突然一震,深邃的眸子微微眯了眯,劍眉輕蹙着,緩緩轉過了身子,俊臉上是一陣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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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是不可思議。
他就在轉眸的一瞬間,餘光裡似乎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而且,耳朵裡,也彷彿聽到了兒子那呀呀呀哼哼的聲音。
一瞬間,讓他以爲置身在江城的家中,隨便一轉身,他的女人,他的兒子,就在身邊。
可是,這裡不是,這裡是意大利羅馬,離他那個有她的家裡,十萬八千里……自己莫非是眼花了?還是因爲太想念,而產生了幻覺和幻聽?
可是,越是這麼覺得不可能,越是想去看個究竟,哪怕真的不是,他也不想錯過每一個讓他產生猶疑的瞬間。就像這些日子裡,每一個夢到她的夢裡,他都不想醒來,明知道是夢,也要閉上眼睛,抱着她,一直睡下去。
秦正南詫異地轉過了身子,探究的和帶了些許自嘲的眸光落在了遠處那個懷中抱着嬰兒的女人身上。
頃刻間,他下意識地眨了眨眼睛,難以置信地,慢慢地,睜大了眼睛。
暖暖?兒子?
十幾米遠處,那個抱着孩子,穿了一件米色風衣的,不是他的暖暖,還會是誰?他不會看錯。
秦正南臉上的錯愕全部被肖暖看在了眼裡,她忍不住垂眸破涕爲笑,又抿着脣笑着看向他,“秦先生,有你這麼虐待老婆的嗎?看到老婆抱着孩子站在這裡,也不打算過來換把手嗎?”
她的聲音,帶着顫抖,卻也帶着笑意,瞬間讓秦正南清醒了過來。
他沒有看錯,這個壞丫頭,真的是他的暖暖,竟然帶着他才兩個多月的兒子,萬里迢迢,一聲不吭地來這裡了……
太壞了!幾天不見,這丫頭也學會了給他來突然襲擊了。
秦正南扔掉手裡護士留下的醫藥單,長腿一邁,大跨步跑過去,一句話沒說,先從肖暖的懷裡抱過了孩子,之後一隻手託着寶寶,一隻手緊緊摟住了肖暖,將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深深地閉上了眼睛。
那憔悴的臉上的表情,是格外安心的,格外欣慰的,格外感動的。
肖暖強忍着的眼淚終於滾落,擡手圈住了他的腰身,閉着眼睛將臉貼在他的胸膛,聞着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熟悉味道,微笑着不停落淚。
秦正南手裡的小向陽,小眉心微微擰了擰,張開小嘴巴,咯咯咯笑了起來,小舌頭還不忘伸出來,表達他的開心。
他的開心是無意識的,可在他這對剛剛重逢的爸爸媽媽看來,卻是兒子也跟着他們一起開心了起來。
彼此擁抱了良久,都沒有開口說話,都沉浸在了這種無聲的卻幸福滿滿的氛圍裡,所有的語言似乎都成了多餘。
至少在這一刻,是不需要語言的。
遠處拐角處的易中和姚準一行,看着他們一家三口在這特殊的地方重逢,彼此的臉上都掛上了欣慰的笑容,季妍忍不住悄悄抹淚。
突然,莊立輝的病房門被打開,從裡面走出來一個人,那熟悉的身影讓季妍眸中一震,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後退了幾步。
竟然是,竟然是鍾正誼。
他,怎麼會在這裡?
季妍滿眸的難以置信和震驚,被姚準看到,詫異地問她,“怎麼了?你又不是沒習慣看到他們秀恩愛……”
季妍根本沒有聽到也沒看到姚準說什麼,腦子裡嗡嗡嗡的,只剩下了一個想法:不能讓鍾正誼看到她,無論如何,不能讓他看到她。
她,不想見他!不想見這個可惡的男人!
姚準見季妍的表情不像是被虐到了的樣子,好奇地上前兩步,向走廊這邊看來,一眼便看到了鍾正誼。
鍾正誼出來找秦正南,在看到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和一個女人在那裡長久擁抱的時候,先生錯愕地一愣,正要朝他們走過去,他立刻明白了過來。
秦正南懷裡的,一定是他妻子吧?否則,就算他有泡妞的本事,也不可能抱着一孩子啊……何況,秦正南對肖暖的感情,他可是當初從季妍口裡知道了大概所有的。
想到這裡,鍾正誼停了下來,挑了挑眉,轉身回了病房。
這個秦太太,竟然這麼迫不及待,跑來接男人了!算了,不打擾他們了!
鍾正誼的手剛放在病房門上準備推門進去,腳下突然一滯,不對啊,如果是肖暖來了,她不可能一個人帶着那麼小的孩子過來的吧……季妍會不會跟着來呢?
會吧?一定會,是不是?
念及此,鍾正誼立刻睜大了那興奮的眸子,轉身左右尋去,一臉的憧憬和期待。
“咳”姚準清了清嗓子,輕聲對季妍說,“兄弟,別怪我沒提醒你,鍾正誼那廝過來了,估計是來找你吧。”
聞言,季妍終於清醒了過來,來不及去看個究竟,轉身便狂按電梯的鍵,見幾個電梯都一時半會停不下來,毫不猶豫地轉身去了安全出口,從樓梯上下去了。
易中擰了眉不解地問姚準,“怎麼回事?季小姐是不是不舒服?”
“嘿嘿,是的,她最近一直有點不舒服,心病!一般醫院治不好!”姚準沒心沒肺地笑了下。
瞧着姚準臉上那似笑非笑的笑,易中明白了過來,意味深長地勾了勾脣,“人生地不熟的,讓她注意安全。”
“好,我過去瞅瞅吧,在這裡被南哥和太太虐我這單身狗還不如去安慰安慰同是天涯淪落的人!”姚準揮了揮手,跟易中暫時告別,轉身去追季妍了。
姚準的身影剛從樓梯口消失,這邊鍾正誼就風風火火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在看到易中時,尷尬地打了個招呼,看到這裡並沒有他要找的人,便悻悻的轉身向病房走去。
被鍾正誼這麼來回跑了一趟,秦正南和肖暖也終於緩了過來,慢慢地放開了彼此。
仰頭看着秦正南那留着鬍鬚,明顯消瘦了一圈的俊臉,肖暖一心疼,眼淚又滾了下來,擡手摸了摸他的鬍鬚,“這回啊,真的成大叔了!”
秦正南垂眸溫柔地看着她,深邃的眸子裡滿是寵溺,擡手握住了她的手,緊緊裹住,“壞丫頭,怎麼就突然來了,也不告訴我一聲?”
“跟你學的!故意不告訴你!”肖暖餘光瞥見來往的人,這纔想起來害羞,把手從他手裡抽了出來,“易先生說你忙了一夜沒睡,我來抱寶寶吧!”
秦正南將她遞過來準備接孩子的手撥開,雙手抱住了兒子,慈愛地看着小傢伙,“不累,我兒子就是我的充電器,隨便看一眼,能量就滿格了。”
難得聽到他這樣子開玩笑,肖暖終於破涕爲笑,“正南,你怎麼瘦成這樣了,是不是很辛苦?”
“不辛苦,只是每天跟着你討厭的人在一起,沒胃口罷了!不提那些事了,走,我們去看爸爸。”秦正南俯身在兒子額頭上吻了一口,騰出一隻手牽住了肖暖的手,把她往病房那邊帶去。
肖暖腳下卻猶豫了,“正南……爸,爸爸他,他還記得我嗎?”
來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見到爸爸之後,他會不會跟以前的媽媽一樣,對曾經的所有事情都忘記了,也忘記了她是他們的女兒。
二十多年了,父女倆突然就這麼見面了,她該說點什麼,才能安慰爸爸這麼多年來的孤單寂寞?
看出了她臉上的彷徨,那種非常迫不及待想去見,可是又很忐忑的心情全都寫在了眸子裡。秦正南彎脣笑道,“爸爸記憶力非常好,連曾經見過我一面都記得,你說他怎麼會忘記你這個親生的唯一的閨女呢?爸爸今天一上午,一直在跟我講你小時候的事情,他不僅沒忘記你,還把過去的事,記得清清楚楚,記憶猶新。”
秦正南眸中的笑給了肖暖極大的鼓勵,她抿着脣點了點頭,跟着他,慢慢向前走去。
沈冰同學正在給老爺子調試電視情況,莊立輝當年是懂一點英語的,但這些年在島上,身邊的人不是滿口當地方言,就是日本人,本就寡言的他,很少開口說話,別說英語了,就是國語,他覺得說話說多了,舌頭都會打結。
沈冰想給他找一箇中國臺,可是這破電視機,信號不好,翻來翻去,也沒調試到中國電視臺去。
“老爺子,我給您播報一段財經新聞吧……嘿嘿,您不要嫌棄我,其實我普通話說得還是非常標準滴。”沈冰索性關掉了電視機,嘿嘿一笑,一本正經地搬個了椅子,坐在了電視機下面,清了清嗓子,正要開口,病房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她忙吐了吐舌頭,小聲道,“嘿嘿,來人了,不好意思,等會我再跟您播報。”
說完,便起身去看誰來了。
莊立輝瞧着這調皮活潑的丫頭,和藹地笑了,彎彎的眸子裡卻是在想象着自己的女兒。
“暖暖應該跟這個女孩差不多一樣的年紀吧,暖暖是不是也這麼俏皮可愛呢?不過,小時候的暖暖可愛哭鼻子了,現在不知道還喜歡哭不?”莊立輝想到女兒肖暖,滿臉的溫柔慈愛。
沈冰剛走過來,看到懷抱孩子的秦正南進來了,已經是滿臉詫異,在看到跟着他一起進來的肖暖時,更是錯愕地說不出話來,瞪大眼睛,張大的嘴巴里,完全可以塞進一隻雞蛋。
“秦,秦太太?你怎麼來了?”沈冰反應比較快,忙問肖暖。
肖暖只覺得眼前的女孩很是熟悉,不過一時沒有想起來是誰。不解地看了一眼秦正南,他道,“沈冰,之前見過。”
肖暖這才恍然大悟,“不好意思,沈小姐,最近事太多了,我腦容量太小……”
“沒事沒事……貴人多忘事嘛!快去,你爸爸這會心情不錯呢!”沈冰指了指裡面的病房,小聲對肖暖說。
肖暖感激地點了點頭,抿着脣隨着秦正南,一直進了裡面的病房。
莊立輝聽着外面說話的聲音,因爲一直在自己的世界裡想着女兒,根本沒聽清楚他們在說什麼,直到秦正南抱着孩子走了進來,他才轉眸看向他,正要喊“正南……”
微微張開的脣,在看到正南突然懷裡多了一個小嬰孩的時候,詫異地看向他的眸子,“這……”
肖暖一直站在秦正南的身後,被他寬口的背擋着,她緊緊閉着眼睛,不敢上前一步來看看自己的爸爸……
秦正南對莊立輝彎脣笑了笑,往旁邊挪了兩步,側過了身子,將躲在身後的肖暖露了出來,“爸,您看,誰來了。”
肖暖頓時睜開了眼睛,剛剛和向這邊投過來視線的莊立輝對上了眸子……一瞬間,父女倆神相似的兩雙眼睛彼此看着對方,眸子裡折射出如出一轍的震驚,錯愕,以及因爲複雜的情緒派生出來的緊張,和難以置信。
因爲肖暖有所準備,看着眼前皮膚黝黑,目光炯炯的老人,因爲生着病而面色蒼白,可是那眸子裡的濃濃慈愛卻凝聚在自己的臉上的時候,她那不爭氣的眼淚瞬間流了出來,兩行熱淚直接流進了嘴角里,她擡手捂住嘴巴,任由眼淚順着指縫流淌。
“爸……爸……”心中,在不停地呼喚,可是嘴巴卻張不開,那聲在心裡呼喚了多少次的爸爸,卻根本喚不出口。
莊立輝,雖然只是第一次見到肖暖,之前連個照片都沒見過.……但是,秦正南突然用那麼嫺熟的姿勢抱着一個孩子出現,而且還跟着這個丫頭……這丫頭,這丫頭,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讓他第一時間就明白了過來。
她,是他女兒,暖暖?
是了,一定是!這孩子捂着嘴巴只只露出了一雙眼睛的樣子,跟小時候她用手帕遮住她的臉不時露出眼睛來偷偷看着爸爸媽媽捉迷藏時候的眼神,一模一樣!
一瞬間,莊立輝心裡百感交集,只覺得渾身的血液沸騰了起來,甚至是開始翻騰着逆流了起來……他緩緩坐直了身子,雙手顫抖着舉起,嘴巴也是哆嗦了良久,才喚出了一個字,“暖……”
眼眶,瞬間泛紅。
聽到爸爸喚了自己的名字,肖暖知道爸爸認出自己了……她連忙將手從嘴上拿開,重重地點頭,“是我,是我……爸,是我,我是暖暖,我是您女兒,莊曉暖……”
話音剛落,她舉步奔過去,“噗通”跪在了莊立輝的病牀前,雙手握住了莊立輝那雙枯瘦的手,將滿是淚水的臉埋在了爸爸的手邊,“爸爸,是我,我是暖暖,我是您女兒暖暖……”
莊立輝一驚,連忙攙住女兒的手,掙扎着就要下牀,“乖孩子,快起來,快起來,聽話……”
“不,不要起來,不要起來!”肖暖仰起臉,滿臉淚水地看着莊立輝,搖了搖頭,緊緊握住他那隻還掛着點滴的手,“爸,你不要下牀,不要下來,你還輸液着呢……”
“好,爸爸聽女兒的話,爸爸聽話,爸爸不下牀,”莊立輝不再掙扎,乖乖地重新坐了下來,眼淚卻悄悄滾落了下來,“乖女兒,爸爸聽暖暖的話,不下牀,暖暖也聽爸爸的話,快起來,爸爸這麼多年沒養育過你,不值得你跪爸。”
“不!爸,女兒不爭氣,讓你受苦了!”肖暖死死咬着脣,想努力控制眼淚,可是那淚水像決堤了似的,汩汩往外流。
見到爸爸的這一刻,讓她瞬間明白,血脈至親,骨肉之情,是天生的,不需要任何質疑,只彼此一眼,便心脈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