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清晨陽光很是明亮,昨夜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雪。踩在被白雪掩蓋的道路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聽起來很愜意。
驚天望着街道兩旁林立的房屋,臉上掛着微笑,可是他心中卻很是苦澀。
“王城,我就要離開你了。我生活了十五年的家鄉。”
早起掃雪的民衆看到他的時候,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張張嘴想說什麼,可是最終沒有一個人吭聲。
驚天嘆了口氣,揚起手臂沒有任何目標性的擺了擺手,似乎在向衆人告別。
順着大道一直往東走,很快他來到了家主府的門外。巍峨如同王宮一樣的建築羣,坐落在冰雪之中,很威嚴也很無情。
驚天略略停下腳步,凝視着黑漆漆的大門。他衝着大門深深的鞠了一躬,口中自語:“從此之後,我與魂家再無瓜葛。”
他不在猶豫,大踏步向不遠處的城門走去。
後山坐落在王城之東,東城門則是必經之路。
驚天剛走出城門不遠,就聽見路邊有個人對他說話:“我就知道你會來這裡。”
驚天順着聲音像旁邊望去,皚皚白雪之中,一個消瘦的身影背對着他。這個人一身雪白的着裝和白雪融合在一起,一動不動。如果不細看的話,還真是很難發現他的存在。
可是驚天對這個背影實在是太熟悉了,尤其是這人如寒風一樣的語氣更是讓他記憶深刻。
“魂驚魂,你怎麼會在這裡?”
白衣人緩緩轉過身來,那慘白的臉色,狂妄的眼神,不是魂家少主又是何人?
“我來到這裡,當然是爲了找你。”驚魂不冷不熱的回道。
聽天看了看周圍,或者是因爲今天是春節的緣故,又或者是城門處的衛兵因事被調離,總之目光所及之處沒有一個人影。
經常如同影子一般跟隨在驚魂身邊的四位冷豔劍侍,今天也突然消失了。
看到驚天沒有說話,魂驚魂微微一笑:“不用害怕,今天我是獨自前來的。我只是想和你說說話。”
“魂驚魂,你如今把我害得有家難歸,有國難投。”驚天一直壓抑着的憤怒爆發了,他衝着魂驚魂怒吼道:“此時此刻你又跑來要和我說什麼話,你難道覺得,對我的迫害還不夠麼?”
“驚天,你的心情我理解。”魂驚魂的語氣依然平靜,並沒有因爲驚天的態度而有任何變化。
“我昨天的作法確實有點過分了,回府之後我也很是後悔。”他的語氣中微微透露出一絲愧疚:“無論如何,我也不應該對着衆人的面,把你逐出家族。”
魂驚魂突然捂着嘴劇烈的咳嗽起來,似乎他因爲激動而致使血脈不暢:“可是驚天你也知道,君無戲言這句話吧。我雖然不是國王,但是我身爲未來的家主,也是不可以朝令夕改的。雖然我知道我做的不適合了,可是覆水難收,我也無可奈何了。”
說罷,他又開始咳嗽起來。
望着眼前捂着嘴,身體劇烈顫抖的魂驚魂,驚天心中的怒氣逐漸消散。
他深深吸了口氣:“事已至此,說什麼都是惘然了。如果你今天來等我,這是爲了和我說這些話。那麼,我已經聽見了,魂驚魂,請回吧。”、魂驚魂止住咳聲,對驚天的逐客令充耳不聞,他自顧自的說:“你雖然被我趕出魂家,但是你確實沒有做對不起家族的事情。剛纔我在門外,看到你對着家主府鞠躬。我就決定,不能讓你這樣留有遺憾的離開。”
魂驚魂轉身向後山的方向走去,嘴裡說道:“如果你想到先祖墳前磕頭道別的話,你就跟我走吧。”
說完這句話,他捏動一個手印,口中唸到:“二品魂技御風術。”
他的身體周圍颳起了一團猛烈的旋風,旋風圍繞着魂驚魂的身體旋轉。巨大的風力將他的身體拖離地面,並且帶着他漂浮在空中。
“如果想去的話就跟進我,憑藉你築基玄者的修爲,我想你是可以跟得上的。”
魂驚魂的身體快速的向前飛去,速度之快猶如脫兔。
驚天看着魂驚魂飄逸的背影,心中念頭急轉:“魂驚魂怎麼突然轉性了?他會這麼好,竟然帶我去參拜先祖?這會不會又是一個陰謀?”
他在心中不斷的告誡自己要提高警惕,腳下卻不由自主的動了起來,衝着驚魂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驚天從小到大就一直崇拜着先祖。這個跟隨血玉大帝打下了萬世不拔之基業的神符師,在他的心中有着極大的分量。他依稀記得小時候,曾經跟着父王去祭奠過先祖的雕像。一晃十多年過去了,自己對神符師的雕像一直難以忘懷。雖然已經記不住雕像的容貌,可是那種指點江山藐視天下的氣魄,卻深深的鐫刻在他的腦海深處。
就算今天的事情又是詭計百出的魂驚魂的陰謀,就算前方有着刀山火海,只要能讓他再見一次先祖的風采。那麼一切,就都值得。
他雖然不會御風術,但是全力疾奔起來的速度還是相當的可觀。由於當時去祭拜先祖的時候,他還太小,所以根本就沒有記住路徑。今天他跟着魂驚魂,竟然驚奇的發現,原來先祖的神像就坐落在他經常練功的後山上。
只不過他練功的地點是在山下的樹林,神像所在的位置是後山的頂峰。以前練功時,驚天經常擡頭看着不遠處巍峨的山峰,總是感覺那裡似乎有人在呼喚他。
原來先祖竟然就在自己的頭頂上注視着自己,呼喚着自己。驚天懷疑,自己能有今天的修爲,會不會是先祖在暗中幫助。他甚至認爲,那個指引卿卿姐姐來搭救自己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先祖。
他心中雖然想的很多,但是腳步卻絲毫沒有放鬆。他跟着前方御風而行的魂驚魂,沿着山路一直向上攀爬。他發現通往山頂的山路上,竟然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衆多的崗樓相離不遠就有一個,很明顯這裡一定有人把守。可是現在,崗樓都是空的。很有可能是魂驚魂事先做的手腳,把看守的人員都提前調走了。
“看來魂驚魂所做的一切都是早有預謀的,絕對不是今天早上的心血來潮。”驚天再次告誡自己:“魂驚魂城府極深,今天竟然廢了這麼大的周章把我引上山頂,恐怕不會是好心的帶我來參拜先祖這麼簡單。”
後山並不高,在二人急速的前進中,很快就到了山頂。
山頂在這樣的一個深冬顯得很是荒涼,一個負手而立、面向羣山的雕像被大雪覆蓋,看不出樣貌。憑藉着依稀的記憶,驚天知道,這就是神符師魂鳴動的雕像。
果然,魂驚魂來到山頂之後就卸掉了御風術。山頂的風極大,沒有魂技支撐的他,被山風吹的立身不穩。
魂驚魂一步三搖的走到雕像前,用手輕輕一揮,雕像上的浮雪驟然被一陣狂風吹的乾乾淨淨。他雙膝一彎,噗通跪在了雕像的面前,也不顧雪地的冰寒,重重的磕了三個頭:“先祖在上,請受後代子孫魂驚魂一拜。”
驚天仔細看着雕像。這是一個清鑠的老者形象,尖削的下巴上沒有過多的鬍鬚。他揹負着雙手駝着背,身體向前微傾,但是眼神卻瞟向天空,嘴角掛着輕蔑的笑容。巨大的氣勢從雕像上發出,猶如天地都在他的掌控中一般。
驚天挪動着腳步,慢慢的走到雕像的面前,跪在了魂驚魂的身邊。
“你就是我的先祖吧,血玉王朝四千年曆史中最最偉大的神符師。”驚天跪在地面,仰着頭崇拜的望着雕像:“我曾經因爲是您的子孫而自豪,您的光輝是我一直默默堅持的動力。我做夢都想天天來到這裡向您叩首問安,可是從今天以後,我可能永遠不能再來這裡了。今天,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向您叩頭。就讓我將對您的孝心,一次儘夠吧。”
驚天的額頭一遍又一遍的撞擊着地面,不知道磕了多少個頭。只看見地上的積雪慢慢的被砸實然後又被融化,山頂黑色的土地露出了本來的顏色。
跪在一邊的魂驚魂斜眼看着他的舉動,嘴角微微翹起:“看來你還真的很有孝心呢。”
驚天停了下來,轉頭注視着他:“魂驚魂,今天可能是我最後一次來到這裡了,你也說過讓不留遺憾。所以,請不要冷嘲熱諷的打攪我。”
“哼哼。”魂驚魂緩緩的站起身,向後退了幾步:“你不會有遺憾的,我怎麼會忍心讓你有遺憾呢?既然你這麼孝順,那你爲何不一直留在這裡呢?”
驚天看到魂驚魂的神情又變回了最常見的囂張跋扈,他也站了起來:“魂驚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說的還不明白麼?”魂驚魂慘白的臉上露出殘忍的笑容:“我用最通俗易懂的語言再次跟你解釋一次。你沒有必要在這個冰天雪地的山頂上,沒完沒了的磕頭。你完全可以到先祖他老人家的身邊,直接盡孝。”
驚天一字一頓的說:“你難道想在先祖的面前殺了我?”
魂驚魂的身體閃爍着橙色的光芒,他開始把魂力外放,隨時做好了戰鬥的準備:“本少主也正有此意。”
看着一臉獰笑的魂驚魂,驚天痛心疾首:“魂驚魂,你這個喪心病狂的傢伙。我自問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我甚至一度很尊敬你。你卻一直咄咄相逼。現在,你竟然要在先祖的面前殺害自己的族人,你難道不怕受到靈魂的詛咒麼?”
“我當然害怕受到靈魂的詛咒,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別忘了,你已經被逐出家族了,已經不是我的族人了。”魂驚魂的右手從背後伸了出來,握住一個綠色的卷軸:“你確實沒有得罪過我。可是我卻很討厭你。因爲你有着健康的體魄,身爲未來家主的我卻虛弱不堪。這就是,我憎恨你的唯一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