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雀營來找人的是一名身形高大魁梧的漢子,雖然穿着一身寬大粗布衣裳,可依舊遮掩不住渾身上下繃緊的肌肉,無形之中給人一個極強的衝擊感,好似這人身上有股不輸兇獸力氣。
李雲生在暮鼓森中見識過十州各色修者,其中就有這一類專注煉體的修者。
這類修者往往資質一般,知道自己破境無望,便開始專注以真元淬鍊身體,最後煉得一身銅皮鐵骨跟萬鈞力道,即便是遇上真人境的修者也能一戰。
眼前這名黃雀營的遊俠,雖說身體還沒淬鍊到極境,但也已經有了七八成火候了。
而李雲生更加在意還是他身上那股充滿野性的兇悍氣息,不是常年浸泡在殺戮之中的修者,身上很少有這種氣息。
“看起來這黃雀營的名聲倒不是吹出來的。”
李雲生一邊下樓一邊打量了那人幾眼然後在心裡思忖道。
“樊虎大人,你怎麼親自下來招人了?”
酒樓中有人驚訝道。
“這人很有名嗎?”
李雲生拍了拍身旁一名店夥計問道。
“赤羽樊虎,樊大人你都不認識?”
那店夥計一臉不解地看着李雲生道。
“小哥見笑了,我纔到赤沙城不久。”
李雲生淡淡一笑,很自然地給那酒樓活計手裡塞了一塊碎靈石。
那店夥計拿到靈石之後明顯眼睛一亮,也沒有看直接收進袖口裡,隨即滿臉堆笑道:
“客官你有所不知,這黃雀營中最強的七名遊俠又稱黃雀七羽,這樊虎在七羽中排名第七,又稱赤羽樊虎。”
“不過雖說他排在七羽末席,但實力在赤沙城依舊是這個。”
那夥計邊說着邊豎起大拇指。
“所以大家看到他親自下來招人,都有些奇怪,以往都是安排手下人。”
他接着給李雲生解釋道。
就在這酒館夥計向李雲生解釋的當口,被衆人問得有些不耐煩的樊虎終於開口了。
“我們黃雀營最近要走一趟幽雲谷,對人手要求比較高。”
他言簡意賅道。
一聽到幽雲谷三個字,酒樓內的遊俠們再次炸鍋。
那酒館的夥計這次不等李雲生問,便帶着些許激動地向他解釋道:
“幽雲谷這條出關的路,是所有出關關卡中最難的一條,不是甲等的懸賞絕對不會有遊俠願意走這條路,黃雀營這是接到甲等懸賞了!”
聞言李雲生也裝作一臉駭然地模樣點點頭。
“樊大人,算我一個。”
“還有我!”
“我修爲剛剛突破靈人境,算上我!”
酒樓內遊俠興奮的聲音此起彼伏。
“嘖嘖嘖,這幫人平日懶得很,接一次任務就要歇上十天半個月,可今天這麼積極,還是這甲等懸賞的誘惑大。”
李雲生身邊的店夥計帶着些許譏諷地咋舌道,他整日裡跟這些散修打交道,當然清楚這幫人是個什麼稟性,除去那幾個大組織裡的遊俠,但凡有些上進心的散修早就走出這赤沙城了。
聽了這話,李雲生只是笑了笑,沒說什麼,這幾日打交道下來,他其實也發現了這一點。
很多進入赤沙城的散修,固然有一部分是因爲仇敵追殺留在了赤沙城,但絕大部分一直待到現在還是因爲怠惰,簡單來說就是失去了上進心,在這座城裡坐吃等死。
“諸位先別急答應,我話還沒說完。”
樊虎那如同悶雷般的聲音突然將酒樓內此起彼伏的聲音壓了下去。
“可能跟諸位心中所想有些出入,我們黃雀營接下的這個任務並不是甲等任務,而是天字號懸賞。”
他接着開口道。
“天字號……懸賞?!”
衆人對着樊虎那張石頭般沒有任何表情的臉愣了幾秒後終於是反應了過來。
“所以諸位好好考慮清楚。”
沒有理會酒樓內嘈雜的議論聲,那樊虎繼續道:
“我再問一遍,願意跟我們黃雀營走這趟幽雲谷的請站出來。”
此言一出,酒樓內的散修們的反應跟先前的雀躍截然不同,一個個靜如處子般坐在自己的位置,有的甚至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般獨飲了起來。
“這天字號懸賞不是比甲等懸賞所得的獎勵更高嗎?這些人爲什麼是這個反應?”
李雲生有些奇怪地問身旁的夥計道。
“天字號懸賞確實比甲等懸賞的賞賜豐厚百倍,但賞金再高你總得有命花不是?”
那酒樓活計苦笑道。
“天字號懸賞任務的難度這麼大?”
李雲生不解,人本逐利,百倍賞金之下居然沒人敢接,這任務得有多難?
“加上這一次,赤沙城天字號懸賞總共出現過三次,接下前兩次任務的,同樣是當時赤沙城最大的遊俠傭兵組織,可這兩次任務最後都是失敗了,非但是敗了,那兩個遊俠組織的到最後沒有一個人活着回來。”
那酒樓活計擺頭道:
“有些懸賞再難,也有一線生機,可接下這天字號懸賞,就是死路一條!”
說完這些,那酒樓活計便嘆着氣從李雲生旁邊走開了。
實話說,李雲生也沒想到,這天字號懸賞的難度居然到了這種程度。
“再等幾天吧,沒必要冒這個險。”
李雲生於是在心裡決定道,他選擇從赤沙城去炎州只是爲了避開仙盟的耳目,若是平白無故捲入這天字號懸賞任務中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這麼決定之後,他便讓店活計給他切了兩斤牛肉,溫了一壺酒坐下,開始以一個看客的目光,觀察起酒樓的衆人來。
不過不得不說,哪裡都有不怕死的,在那樊虎問完之後,居然還是有三名散修站了出來。
李雲生從這幾人氣血旺盛的程度,很容易就判斷出這三人的修爲都是真人境。
“這赤沙城還真是臥虎藏龍啊,三個真人境的散修隨隨便便就出來了。”
他喝了口溫酒低聲感慨了一句。
雖然只有三個人站了出來,但在探清這三人修爲之後,那樊虎一直如同石頭般的臉色總算是多出了一絲笑意。
“等等!”
就在那樊虎帶着三人準備離開酒樓是,一個有些清脆的聲音忽然喊住了他們。
李雲生循着聲音看去,只見一個面容俊秀的少年面色漲紅地站在那裡。
“女孩子?”
雖然掩飾的很好,但神魂強悍的李雲生,只是掃了一眼就看出那少年其實是個女孩子。
“怎麼,你也想加入我們黃雀營?”
樊虎語氣生硬地問道。
“如果完成了天字號懸賞任務,黃雀營能提供我足夠突破真人境的丹藥靈石嗎?”
那扮成少年的女子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
“當然。”
樊虎轉頭認真地看了那“少年”一眼道。
“那我加入你們!”
女子眼神堅毅地點頭道。
“你什麼修爲?”
樊虎轉身面對着女子問道。
“剛剛突破靈人境。”
女子道。
“那我得看看你有沒有資格加入我們黃雀營。”
樊虎皺眉道。
說着他衝女子一招手:
“來吧,擅長什麼就用什麼。”
女子會意也不廢話,周身罡氣猛然爆開,整個人化作一道殘影,“砰”地一聲撞向樊虎。
那樊虎憑着一身銅皮鐵骨身形毫不躲閃直接迎向那女子,直接將女子單薄的身影撞得後撤好幾步。
“你不行。”
樊虎氣息平穩地開口道。
“我還沒倒呢,別急着下定論!”
少女目光堅毅地一咬牙,腳下猛地連踏三步,身形鬼魅般出現在了樊虎目光的死角,一拳伴隨着虎嘯之聲砸向樊虎的後心。
“身法不錯,但你破不了我的……”
樊虎對少女那一拳渾不在意,任由“少年”那纖弱的拳頭打在自己身上,可是話剛說到一半,一股足以崩碎山石的勁道忽然從“少年”拳頭中迸發出來。
只聽“轟”地一聲巨響,樊虎那如同灰熊般強壯的身體被一拳砸飛,將身前的一張酒桌直接砸碎。
“好霸道的拳勁。”
“這是什麼拳法。”
眼前這不可思議的一幕,看得酒樓內的衆人一臉愕然。
同樣一臉愕然的還有李雲生。
“行雲步……打虎拳。”
他有些難以置信地自言自語道,剛剛少女使用的步伐跟拳法雖然很粗糙,但依舊逃不過李雲生的眼睛,因爲那正是他們秋水白雲觀的行雲步跟打虎拳!
“你是……誰……?”
“叮鈴鈴……”
就在李雲生幾乎要脫口而出的時候,一陣鈴鐺聲驚醒了他。
這陣鈴鐺聲像是擊穿了他的靈魂一般,讓他僵直在原地。
他順着這鈴鐺聲響起的位置看過去,看到了一串被紅繩穿着的長命鎖,長命鎖的兩端還穿着兩顆鈴鐺。
午後的陽光下,少女白皙的手腕上,那金色的長命鎖跟鈴鐺熠熠生輝。
“大師兄的長命鎖?簾兒?”
李雲生的腦子裡出現大師兄張安泰臨死前的模樣,還有那串從他兵解後的灰燼中找到的長命鎖,那鎖跟少女手腕上的一模一樣。
行雲步加上打虎拳,還有此刻她手腕上那跟大師兄一模一樣的長命鎖,李雲生幾乎可以斷定,面前這少女就是大師兄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