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彼此之間這麼熟悉,它會不會也發現你了?”
李雲生有些擔心地問道。
桑小滿聞言搖頭:
“這五鈷鈴雖然是一件很厲害的佛門法器,但其神識並未通靈。據我這麼多年的觀察,它應該是被下了某一道禁制,讓它只知道吞噬宿主神魂強大自身,並且在受到攻擊時進行反擊。”
“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擔心的了。”
李雲生點了點頭。
“我們還有兩個時辰的時間,換成這第六層識海內的時間,應該還算充裕。”
他接着道。
“放心吧,既然這東西在這層,只要他感知到了我的氣息,不用多久就會來找到我們的,我進入三寂境之後,它每天都在找機會吞噬我的神魂,現在機會來了它是不會錯過的。”
桑小滿道。
她這話不假,從她上一次昏迷之後開始,這五鈷鈴,幾乎無時無刻不再想將她拖入識海之中。
以至於她這段時間都不敢深睡。
“我倒是有個主意。”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臉興奮地接着道:
“既然如此,我們不妨先佈下陷阱,然後再以我做誘餌,引它進來。”
“不行。”
不過李雲生卻是拒絕了她:
“如果我們之前的推斷沒錯,這東西的力量每天都在增強,在沒探明它的實力之前,不能冒這個風險。”
“但是這樣……”
“不用擔心。”
桑小滿自然感覺得到,李雲生這是在擔心她,不過她還是覺得自己這個方法要穩妥一些,可剛一開口,就被李雲生打斷了。
“你就站在我身邊,哪裡也不用去,只要它敢出現,我就能抓住它。”
李雲生握了握桑小滿的手語氣平靜但卻很有力量道。
“那師姐這條小命,可就全交給師弟了。”
他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桑小滿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仰頭盯了眼李雲生,然後笑了笑。
識海的大小,全由修者神魂強弱來定,所以桑小滿神魂達到三寂境之後,每一層識海的邊界也變得無比遼闊。
兩人花了大概識海中一日的時間四處尋找,結果還是一無所獲。
正當他們準備換個方位繼續尋找的時候,正說着話的桑小滿腳步忽然頂住了,她眼神帶着一絲驚悚地看向李雲生道:
“它來了。”
被折磨了這麼多年,桑小滿嘴上雖然不說,但內心深處對於五鈷鈴,還是有一種來自本能的恐懼。
很快,不止是桑小滿,就連李雲生也感受到了五鈷鈴那恐怖的氣息。
這氣息他非常的熟悉,因爲它幾乎跟飛來峰上一模一樣,完全是由無數道惡意組成。這是能讓人打從心底感到顫慄的惡意,只要心智稍有不堅,必然會被其徹底吞噬。
但更恐怖的是,李雲生能感受得到,此時此刻這片區域內的惡意,比飛來峰上的那萬道惡意,要更強,更純粹,更惡毒。
這是李雲生之前沒想到的。
“它將我們桑家無數女子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激發她們心中的惡意,然後將那帶着萬分怨毒跟惡意的神魂吞噬滋養自身。”
桑小滿強忍着身體的顫慄道。
聽桑小滿這麼一說,李雲生頓時便理解了。
比起一直靜靜聳立在暮鼓森中的飛來峰,這五鈷鈴千百年來一直在吞噬着宿主的神魂,且還不是簡單地吞噬,而是一步一步地將宿主逼瘋,讓她們在恐懼中陷入絕望,在絕望中開始產生無窮無盡的怨念,待到時機成熟,這五鈷鈴便開始吞噬這股帶着怨毒惡意的神魂。
這比簡單的吞噬神魂還要可怕。
“我一直不明白,是什麼這般怨恨桑家的女人,要這般千百年來不間斷地折磨她們。”
桑小滿眼神中帶着一絲痛苦道。
李雲生走到桑小滿旁邊,再一次地握住她的手,然後道:
“有些惡意是不問緣由的。”
感受着李雲生手心的溫度,桑小滿心頭的慌亂終於安定了些。
也就在這說話間,一團巨大的黑影,出現在兩人眼前的風雪之中,伴隨着這黑影而來的,還有一尖細而急促銅鈴聲,這鈴聲響起時,簡直比這風雪,還有森冷刺骨,每一次響起,都像是被人用鋸子用力在心口鋸上了一刀。
在看到那黑影跟聽到那鈴聲後,桑小滿本意恢復平靜的身體又一次開始顫抖了起來。
李雲生知道,眼前那團巨大的黑影,應該就是那五鈷鈴在桑小滿識海中的化身了。
“找到你了。”
只一瞬間,那黑影忽然穿破風雪,直接出現在了兩人的視線中,距離不過百餘丈。
這次李雲生終於看起這團大小如山般黑影的模樣。
它上半部分是五具沒有下半身的巨大肉身,下半身是一座泛這青色鏽跡的巨大銅鈴。
看得再仔細一些,李雲生髮現那上半部分的五具肉身似乎是被縫合在一塊的,在那縫合處不停地有膿血流出,一點點地滑落到那銅鈴上,最後被銅鈴全部吸收。
這巨大的身影懸浮於空中緩緩轉動,五張或喜或怒或哀或愁,一身袈裟破舊污穢不堪,手上結着晦澀難懂的法印。
而每當一張臉面對桑小滿,那張臉上的肌肉便會蠕動着大喊一聲:
“找到你了!”
說話時還會露出一嘴發黃的牙齒跟潰爛的口腔。
每一張臉說話的口氣跟表情也截然不同,同樣或是憤怒或者痛苦或是歡喜。
被那一張張腐爛臃腫的臉注視着呼喊着,桑小滿一直極力控制的心緒終於無法平靜了。
“它,它又變強了,比我昏迷那一次更強!”
她聲音有些顫抖道,心中更是無比的後怕,心想,要是前幾天放鬆警惕被它拉入識海,可能真的就要被它完全吞噬了。
李雲生一言不發地走到桑小滿身前,身形幾乎完全擋住了那五鈷鈴化身的視線,桑小滿拉着他的手躲在他身後,就像是一個害怕得顫抖的孩童一般。
比起面前這五鈷鈴恐怖的化身,讓李雲生情緒波動更大的還是身後的桑小滿。
他從未見過桑小滿,像今日這般畏懼失態。
特別是當他一想到,桑小滿小時候面對這怪物時的場景,他心頭久違地涌出了一股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