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棺裡,無鞘的燭龍劍被支在中央,李不琢用內炁護體,迫開熱力,握緊劍柄,立刻便感覺到了燭龍的“呼吸”。
這柄劍與尋常金鐵打造的劍大爲迥異,若與驚蟬相比,驚蟬的靈性來自於李不琢用煞氣培養而出的劍靈,離了劍靈,驚蟬本身就只是一片冷鐵,燭龍卻不同,彷彿一隻劍形的活物,首、柄、格、刃,彷彿都是它的器官,細看之下,劍身散發的微微紅光忽明忽暗,蘊涵着某種獨特的韻律。
“這就是神兵,難怪神匠受世人尊崇,這樣的技藝,已經是技近乎道,創造生靈的地步了。”
李不琢暗暗稱奇,拿起燭龍,對着窗外月光一照,只見劍身竟是半透明狀,能見到內部隱有血管般的脈絡,還有熔漿般的“血絲”流動。
與此同時,李不琢察覺到了劍中澎湃的氣血之力,但緊接着,劍柄與手掌接觸的地方,爆發出一股強大的吸力,李不琢的精氣神若開閘泄洪般,涌入劍中!
好在吸力只持續了一瞬,便平復下來,但只是一瞬,李不琢小天地中的一百多劍宿已黯淡下來,旋即李不琢便察覺到燭龍內部的氣血之力達到了盈滿的狀態。
李不琢當即明白過來,此前吳心便是動用了燭龍的氣血之力,看來這劍秉持的規矩是有借有還,之前吳心沒還上,現在就輪到自己來還了。好在神魂晉入黃芽境,身神也能彌補氣血消耗,眼下損失的,只要調息兩日就能恢復。
深吸一口氣,緩過勁來,李不琢心道吳潛說這柄劍沒開鋒,不知和一般兵器比起來又如何,便來到兵器架邊,從丹青劍典裡取出一柄宗匠級下品的紫蘊劍,此劍是包鋼手法打造,鋼紋如同雲霧,在與綠袍女子的一戰中,並未損毀。
本打算用這劍試劍,李不琢又察覺到此劍已有些微靈性,還是從丹青劍典裡取出了一半損毀的劍身。
判斷一柄劍的好壞,韌度、硬度都要考量,燭龍劍身太過灼熱,無法觸碰,便只能考量硬度,李不琢提起燭龍,輕輕一揮,便將削下一截劍尖,斷口微微發紅。既然是神兵,李不琢也不擔心燭龍會因此崩了口子,提劍一看,果然完好如初。
剛纔那一劍切下,李不琢觀察到燭龍的劍身接近那截破損的劍身時,後者先是被燭龍的熱力逼得發紅,原本堅硬的劍身也柔軟下來,隨後便被輕易切下。
“吳潛說你尚未開鋒,眼下你看似鋒利,但卻是仗着身具高溫……這樣顯然無法收入鞘中,不知能否被丹青劍典容納……”
李不琢當即展開丹青劍典,一掐收劍訣,燭龍卻傳來抗拒之意,紅光大盛,剛接近丹青劍典一分,丹青劍典展開的卷面上便出現一片焦痕!
李不琢連忙收了法訣,丹青劍典的焦痕消失,他稍稍鬆了口氣,端詳着燭龍,一時卻是犯了難。
這柄劍厲害不假,但外觀太過張揚,不能收入劍鞘,也無法被丹青劍典容納,難道還得像吳心一樣,揹着口模樣晦氣的銅棺出去招搖過市?
“短短一段時日不見,你倒是又獲得了不少機緣。”
一道聲音冷不丁從前方傳來,李不琢一看,支霜衣出現在窗邊,今日的她穿了一身鎖甲,不同於平日的淡然出塵的氣質,變得英武許多。
人仙的肉身已能算是金剛不壞,萬法不沾,比李不琢聽說過的任何一種鎧甲都堅固,李不琢目光在那鎖甲上停留一瞬,知道這不是凡品。
在神吒司上任多日,李不琢一直等着支霜衣出現,但眼下她出現得卻不是時候,神兵燭龍瞞不過她的眼睛,若她再知道吳氏師徒的事,深入一查,李不琢那點手段還藏得住幾分?一時間,李不琢突然有種主動交出那張衣帶詔的衝動。
不過支霜衣接着又說:“那升邪劍靈和陳蜇龍秉性相似,看似和善,對不放在眼裡的人卻一向敬而遠之,你能入他的眼,殊爲難得。眼下你又得了一柄神兵,看來我要你幫忙的那件事,也能更有把握了。”
見支霜衣絕口不提燭龍的來歷,李不琢鬆了口氣,壓下心中對她總是不請自來的幾分無奈,道:“我已來到河東縣上任,前輩應該也該告訴我,讓我幫什麼忙了。”
“不急。”支霜衣微微一笑,“這事說來簡單,待時機到了,你隨我去白龍寺,把那大佛裡頭的一尊泥佛砍了就好。我今日來,是恰好路過,見到你新得了把兵器,便來給你出個主意。”
李不琢道:“前輩請說。”
“我雖不認得此劍,但此劍紅光外放,顯然是鑄造未成,所以,你用着還多有不便,不過此事有辦法解決。”
李不琢不禁大喜,道:“請賜教。”
支霜衣點點頭,道:“此劍日夜散出紅光,是鑄造還未大成所致的劍氣外泄,這劍氣無從着落,便消散於天地間,於它自身亦有消耗。但你若能得它認可,這劍氣不再散於天地間,而是灌注於你體內,你再以修爲反哺此劍,便再無劍氣外泄之虞。”
“原來如此,神兵有靈,擇主而從。”李不琢恍然大悟,一時間也明白過來,想讓燭龍認可,便是要與其劍道契合,躬身謝道:“謝前輩指點。”
“你如今也是我神吒司的人,指點兩句又何妨。”支霜衣襬擺手,“我這次來還有一句話告訴你,聽不聽便是你自己的事了。”
李不做站直身子:“請說。”
支霜衣隨意朝屋子南面看了一眼,表情看不出喜怒,淡淡道:“那洛還君,是鎮守梨山石壁的大妖,這麻煩不是你能沾惹的,待能送走她,就儘快送走她,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可知道?”
李不琢見支霜衣神態難得凝重起來,心道她今日的來意除了交代之後的任務,恐怕多半便是爲此事來的,沒猶豫便答應道:“我早有此意。”
支霜衣打量李不琢好一會,才淡淡說了一個“好”,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