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酒莊

什麼情況?

李不琢看着三斤毫髮無損,那女人屍體軟倒在地。

“還不動手?”

老頭低喝一聲,放開女人屍體,提傘向着麻布褂子撲去。

“老狗!”

麻布褂子怒極大吼,霎那間分了神。

劍光一閃,唰一聲,麻布褂子五根手指藕節般,被齊根斬落,射出五道血線,

麻布褂子痛極慘叫,大刀噹啷落地。

老頭在這時提傘直刺麻布褂子面門,麻布褂子忍痛劈手奪傘,傘面卻啪一下張開,遮蔽了他視線,見不到老頭的蹤影。

一隻穿布鞋的腳卻在這時候從傘下踢上來,正中麻布褂子胯間!

呱唧一下,讓人不禁聯想起獅子頭被踩碎的聲音,麻布褂子發出一聲短促的怪叫,整個身子蝦米般彎曲下去。

呼!

傘面一轉,刀光閃逝。

唰!

麻布褂子保持着雙目圓睜的表情,身首分離,頭顱噗通落地!

老頭握着剛纔還是傘柄的刀柄一抖,血珠沿雪亮的細長刀刃甩落,不沾半滴,旋即被收回傘鞘。

麻布褂子的骨碌碌頭顱滾至三斤腳邊,三斤面色一白,跑到李不琢身後,心有餘悸望向老頭。

李不琢尚未摸清楚狀況,這老頭手段狠辣果決,而且比他更快三分,最少是坐照境煉氣士的手段。

可他原本和那兩個殺人越貨的賊人分明是一夥,雖不知因何內訌了,但他不是煉氣士,也是賊。

還是殺過煉氣士的賊。

諸家學子都非得苦讀十年,理解經義,才能讀懂煉氣法門中的各類隱喻指代,常人強練煉氣法門,十有八九精元虧損,內炁逆衝,動輒傷殘身死,成功者百中無一。

這老頭卻是那百中無一的大賊人。

李不琢雖然上過戰場,學的卻多是弓槍劍戟等大開大闔的羣戰路數,若論殺人手段的陰險毒辣,自知遠不如這些人。

隔着十來步距離,中間橫着那麻布褂子的屍體,馬車邊,李不琢擋在三斤身前,謹慎看着老頭,道:“怎麼回事?”

“這二人死了,世上就沒人再認識我。”老頭對李不琢笑了笑,“請魁首大人別計較冒犯,小老兒只是個過路的。”

說完,轉身便走。

李不琢一皺眉,任他離開,老頭走了兩步,又停住。

李不琢微微握緊劍柄:“怎麼?”

老頭瞥向那邊昏死的男孩,嘆道:“幫把手。”說着過去扶起男孩。

李不琢沒靠近,老頭回頭道:“這孩子被父母帶着幹這營生,也怪可憐的,若放着不管,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他流血太多,必死無疑,請魁首大人看在我出手相幫的份上,救他一命。”

“他父母是?”李不琢看向那對男女的屍體。

老頭點點頭。

李不琢皺了皺眉。

老頭把傘扔給李不琢,李不琢一把接住。

老頭笑道:“做我們這行的,哪還管什麼恩仇,這孩子父母都是我殺的,這孩子報仇,也找不到你頭上。”

李不琢把傘遞給三斤,過去幫老頭把男孩擡到馬車上,道:“車裡有傷藥,先給他敷上,到前邊句芒山腳下,就是我的酒莊,到時候再給他包紮。”

…………

老頭自稱鶴潛,那對男女的屍身,就被藏在林間山坑裡。

馬車載着男孩,向句芒山腳駛去。

三斤在車上給他擦着冷汗,自己也是無父無母,可想到方纔那對殺人越貨的男女,左右一想,這孩子還不如沒父母呢。

馬車邊,李不琢忽然說:“此事過後,幫我做件事。”

“嗯?”鶴潛腳步放慢。

“就說煉氣術與奇經法門,都被那對男女奪去了。”

鶴潛眉頭一挑,深深看了李不琢一眼,才轉回頭去,說了聲好。

殺手有圈子,這消息一傳出,他人自然知道從那對男女手中去奪法門,比在李不琢手中奪取,危險更低,更易成功。

鶴潛在前邊牽馬走着,李不琢把他那柄傘拿在手裡,走在側後方。

鶴潛把後背露給李不琢,緩緩道:“我和胡狼此人有過幾次合作,我隱退後,他遇上難辦的硬茬子,便找我出山,我與他交情不深,幫他兩次後,不願再做,他便暗暗威脅我,我仇家衆多,若隱居的地方暴露,全家便不得安生了。”

“我不殺他,他這麼貪心的人,終究會死的很慘,我們這種人死不足惜,可到時候這孩子卻可惜了。”鶴潛瞥向車上的男孩,“他幼時被他們派去當個跑燈花的偷兒,這還是頭回被帶出來見血。”

李不琢慢慢走着,仍沒放鬆提防,鶴潛搖頭嘆道:“我年輕時強學煉氣術,後來僥倖通了六道正經,卻也因此內炁紊亂,險些走火入魔而死,平時出手,也只能動用四分實力,至於再要修行,已不敢奢望。對你的煉氣法門我沒半分興趣,不必如此提防。”

“你家住何處?”李不琢問。

“老朽也是河東縣人。”鶴潛並未隱瞞,這位是少年魁首不是圈子裡的人,也沒必要隱瞞,回頭呵呵一笑,“家室就在白龍寺腳下,大竹鄉中。”

李不琢略微相信了幾分,這老頭皮膚乾瘦,眼窩深陷,鬚髮也枯白如草,是精元虧損之相,而且眼珠渾濁,顯然是煉氣沒走上正途。

天色漸暗時,不遠處便飄來淡淡的酒糟味道。

轉過山坳,前方山麓下的谷地中,一片連綿的屋寨在暝色下亮着數點小眼睛似的燈火。

一行人驅車走進,一條土路旁民居錯落。

土路延伸向地勢稍高處,是個青瓦灰牆的大院,院門兩邊立着抱鼓石,院門上高翹的出檐有五尺深,兩邊各懸着一掛寫着“姚”字的燈籠。

酒香就是從此處飄出。

李不琢暗暗皺眉,一路走來,道旁民居中竟一片死寂,像是無人居住,門外晾衣曬被的木架上,也空無一物。

除山間嗚嗚的風聲,幾乎萬籟俱寂。

連雞犬都不見一隻。

唯有這酒莊大院,是亮着燈的。

馬車停到酒莊門口,李不琢拿起銅環。

叩、叩、叩!

門環與黑漆大門撞擊聲傳至遠方,竟有迴音,聽着很滲人。

好在門裡傳出的喊聲帶來了些許人氣。

“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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