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三郎猶豫一會兒,終拗不過閨女,只好牽着她來到河邊。
櫻寶蹲下身,將手裡和着五鼎芝的小麪糰放進水中。
“你放的啥?”姜三郎好奇問。
“魚餌。”櫻寶神神秘秘道:“魚可能喜歡吃。”
姜三郎笑道:“我看那不就是麪糰嘛,魚當然喜歡吃,不過……”
話沒說完,就聽岸邊姜大郎和姜二郎同時尖叫:“看!看!三郎快看!有魚過來了!”
姜三郎擡頭一看,果然,兩道黑黝黝的魚脊劃開兩道水紋,正朝這邊而來。
“喝!大傢伙!”姜三郎一把將閨女抱起,交給跟來的侄子,“快帶妹妹去岸上。”
隨即抄起抄網,一看,抄網似乎小了,根本網不了這麼大的魚。
“大哥二哥,逮不住啊。”姜三郎急得跳腳。
姜大姜二早已跑過來,結果也束手無策。
兩條大魚半邊身子都露出來了,游到淺水區吃了魚餌,撲騰幾圈又遊了回去。
“唉!唉!”姜三郎不住嘆氣。
魚太大,水太冷,他不能冒險下水,否則會出人命的。
“要是夏天,怎麼着也不能放過。”姜大郎也嘆氣,“連頭帶尾快九尺長吶,老天。”
這麼大的魚,他也就在江林縣看到過一次,那是漁民從大江裡捕撈上來的,用板車拖到縣城,切下來的魚肉像豆腐似的一塊塊售賣。
一個富貴人家的管事花二兩銀子買了兩筐魚肉,說這種魚做魚膾最好吃。
櫻寶也驚呆了,沒想到自己用小小一團五鼎芝竟引來兩個龐然大物。
這、這也太離譜了。
姜三郎在河邊呆愣好久才小聲問閨女:“寶兒,你,你還有沒有魚餌了?”
櫻寶從衣兜裡掏了掏,掏出三粒鳥蛋大小的麪糰,“還有三個。”
姜三郎猶豫一下,問:“能給爹爹嗎?”
櫻寶點點頭,將三顆魚餌放進老爹寬厚手掌裡,“給,釣魚。”
姜三郎嘿嘿一笑,揉揉閨女的虎頭帽子,“你先回家,我要跟你大伯二伯商量一下再來。”
“嗯。”櫻寶已驗證過五鼎芝的神奇,心滿意足,可以回家看弟弟了。“爹你小心些,別掉河裡去。”
“嗯吶,爹知道了。”
姜三郎讓侄子姜泉送閨女回家,他和大哥二哥也合計一下,準備回去找點工具捕魚。
單憑漁網是不行的,這大魚兇蠻,搞不好連人帶網給拖進河裡。
那麼只能用鐵叉鐵鉤和繩索硬捕了。
給鐵鉤鐵叉綁上兩根長長繩索,一頭系在大樹上,拿鐵鉤鉤魚,再用鐵叉輔助,只要鉤子不脫,不愁逮不住大魚。
不提姜三郎怎麼捕魚,再說櫻寶回到家,就見大妮姐和二妮姐也在,正看阿孃紡麻線。
兩個弟弟還在睡覺,櫻寶便沒去打攪,也搬個凳子坐在阿孃身邊觀看。
春娘擡頭看看她們三個,說:“寶兒帶堂姐去炕上坐着,天太冷,當心腳上起凍瘡。”
“嗯。”
其實櫻寶一點兒都不冷,但兩個小堂姐似乎冷得直跺腳。
於是,三個小姐妹坐在熱乎乎的炕上,腿上圍了被子,大妮姐手裡拿着一塊帕子在繡,二妮也拿一塊碎布縫。
鄉間小姑娘懂事早,五六歲開始學習紡線繡花,九歲十歲必須學會織布裁衣了。
櫻寶也想多學學,便從阿孃的針線笸籮裡拿了一塊碎布練習刺繡。
不知不覺到了中午,阿孃正準備去竈房做點吃的,忽聽外頭一陣嘈雜。
跑出去一看,一大羣村民正擡着一條大魚往姜大伯家而去。
“我的天,這麼大的魚啊,別不是成精了吧。”王二嬸站在家門口驚歎,轉頭看到春娘,“春娘,三郎他們在河裡捕了一條大魚啊,你快去看看吧。”
春娘也驚詫不已,忙跑去大伯家一看,喝!院子裡還有一條。
連陳富族長一家都過來了,圍着大魚嘖嘖稱奇。
姜老漢笑得合不攏嘴,高聲道:“陳老哥,今兒留下來吃飯,咱們也嚐嚐生魚膾。”
陳族長微笑點頭。“恭敬不如從命,咱哥倆就喝一盅。”回頭吩咐孫子:“回去把家裡那壺碧蟻取來。”
孫子答應一聲,飛快跑走。
於是,姜家下晌又開始宴客,將族長村正和學堂夫子都請了來,還有幾位村老。
周氏與妯娌幾個在竈房做菜,黃豆燉魚,火炭烤魚,鮮魚膾,還有燴魚翅。
幾大盆端上桌,衆人吃得滿嘴油光。
吃完飯,幾人又各自拎了一塊四四方方的魚肉回家。
收拾完桌子,姜老漢坐下,與三個兒子商量怎麼分配剩下的魚肉。
“分點給幫忙的人,再留一部分家裡人吃,其餘拉去鎮上賣了。”
姜三郎道:“咱也不用賣太貴,比尋常魚價稍高些就行,就定九文一斤吧。”
“九文一斤,這還不貴?”姜大郎遲疑,“這要是賣不出去怎麼辦?”
尋常魚價五文六文一斤,年節時最高沒超過八文,因爲鎮上的豬肉不過十二文,也就羊肉最貴,十七八文一斤。
“賣不出去咱們就拉回來年節時吃。”姜三郎道:“這魚幾十年沒見過一回,咱們賣九文一斤都算虧了。”
姜二郎道:“聽三郎的,那就九文一斤,大魚稀罕,肉質還這麼好,物以稀爲貴嘛,我不信賣不出去。”
“行,明兒正好逢集,你們一早拉去鎮上。”姜老漢最後拍板。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雪停了,哥三個借了一輛板車,將剩下的一條大魚拉去鎮上。
雪地難行,板車到鎮上時已經巳時,集市卻沒多少人。
可能因爲天冷,雪深路滑,很多人都不來了。
找了個合適的位置將板車停好,姜三郎就開始吆喝,“來來來!百年大魚,難得一見吶,吃了延年益壽,百病不侵。”
姜大郎見三弟這般跳脫,覺得挺丟人,捅捅他,“三郎,別叫了。”
姜二郎卻笑道:“大哥你不懂,做生意不吆喝怎麼行,你看,這不有人過來了麼。”
姜大郎一看,果然有幾人朝這邊走來。
“這魚怎麼賣?”問話這人四十多歲,頭戴狐皮帽,一身厚實棉袍,腳蹬鹿皮靴,一看就是個富貴人。
姜三郎就勢回答:“十文一斤。”
姜大郎姜二郎:“”立馬縮脖子扭臉,假裝不認得三弟。
“十文一斤?快趕上豬肉價了。”狐皮帽伸手摸摸魚,嘖嘖嘴道:“有點貴。”
姜大郎一聽,越發羞慚,腦袋快垂到胸口了。
姜三郎呵呵笑道:“客官,我這魚可是百年大魚啊,所謂百鍊成精,千載難逢,賣十文一斤你還嫌貴,那十年人蔘豈不是白菜價。”
狐皮帽看他一眼,也笑了,“你這歪理倒是別具一格,給我秤二十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