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眼睛又睜開，夜一發現自己完全沒有辦法睡着。
鑽出帳篷，黑色的天幕下一片寂靜，她剛剛邁出一步就看到遠處山坡上的一個黑影，身體下意識僵了一下，定睛一看才發現是劍燧。
“睡不着？”
看到夜一走過來，劍燧隨口問了一聲，也沒有管她就這麼坐到自己旁邊然後擡頭看向天空的動作。
反正天上黑漆漆的什麼也沒有。
或者說是夜一看不到而已。
“時間這麼晚了，劍燧先生雅興不減。”
雖然天上什麼都沒有，連星星都沒有一顆，但是劍燧一個人坐在這裡獨自望天，同時還喝着一罈不知道什麼的東西，夜一也只能稱之爲“雅興”了。
不過她動了動鼻子，卻沒有聞到酒味，反倒是有一種很甜的味道。
注意到夜一的動作，劍燧心頭一動：“要嚐嚐嗎？”
“多謝了。”
接過劍燧不知從哪裡拿出的罈子，夜一直接擡起灌了一大口。
濃郁的果香和甜氣浸滿口鼻。
“果然不是酒啊。”喝了一口，沒有一絲酒氣，夜一莫名有些失望：“原來劍燧先生喜歡甜的嗎？”
望天的劍燧下意識搖頭，“琴裡比較喜歡這個，我的話……”
劍燧更喜歡喝茶，真那和他的愛好一樣，而士織則更喜歡紅茶一些，只有琴裡最喜歡的是這種果味飲料。
只能說還是個孩子。
“琴裡？”
這個名字，夜一從來沒有聽過。
“是劍燧先生的什麼人嗎？”
劍燧眼神微動，不知道什麼原因，或許也是因爲一直沒有一個可以傾訴的人，竟然真的回答了夜一的問題。
“我的女兒。”心裡默默加上一個“之一”。
“女兒？”
夜一擡頭看向露琪亞的帳篷。
明顯露琪亞是不會有一個叫做“琴裡”的別名的，那麼就是生前的女兒咯？
至於爲什麼劍燧先生的實力這麼強了卻不去找，夜一已經腦補出了一個理由——時間太長，沒有辦法找到了。
“節哀。”
瞥了一眼夜一，劍燧沒有說話。
雖然知道夜一多半是誤會了什麼，但是也沒有解釋的必要，他現在只是有些想要說一說自己的一點心裡話。
“最開始見到的琴裡的時候，她其實很有禮貌的，而且也很活潑，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和士織一起玩，甚至一玩起來連吃飯都顧不上，”
想到這裡，劍燧忍不住搖頭，當時他其實都還沒想好要怎麼處理士織，偶爾還想過要不要把士織送到琴裡家去好了，畢竟他實際上並沒有把握可以照顧好她。
只是後來知道了士織是被遺棄的，劍燧心裡的火氣也就上來了，既然你（後來知道了是崇宮澪）要這麼幹，那麼這個孩子我就收下了！
記憶中不久前才被“遺棄”過的劍燧很自然地就收養了士織，就像櫻一樣。
“只是後來，琴裡的父母出了意外，我本來想救，卻無能爲力，最後只能收養了琴裡，從那以後琴裡就沒有給過我什麼好臉色了。”
“收養的孩子，都會這樣，”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夜一竟然感同身受地點了點頭，“不知不覺就會接受的。”
“我知道。”
又抿了一口百果釀，劍燧開口說道：“所以我最不放心的也就是她了，看上去都表現出來了，可實際上所有的事情都藏在心裡面，我都擔心她會不會被壓垮，偏偏又沒有辦法，只能在一旁看着。”
琴里加入拉塔託斯克的事情，從一開始劍燧是不同意的，最後還是在和村雨令音以及艾略特談好了相關事宜之後才勉強同意，饒是如此也一直明裡暗裡關注着琴裡的事情，以免拉塔託斯克的某些智障做出可能會讓劍燧毀滅世界的事情。
只是後來琴裡表現出的和年齡不相符的堅強，讓劍燧慢慢收回了隱藏在她周圍的觸手，將對她的保護轉爲更加暗處的方面。
就算如此，和士織比起來，琴裡也是讓劍燧傷透了腦筋的存在，就連後來的真那都要更讓他放心。
“有時候我也在想，要不要直接和她開誠佈公地談一談，告訴她不要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只要開開心心地生活就好，但是……”
“但是那種事情根本就做不到啊。”
夜一突然接話道：“雖然很想說沒有必要這麼努力，我想要看到的也不是她這個樣子，明明是孩子就按照孩子來生活，該有的經歷不能缺少，但是不該承受的壓力也不要攬這麼多在身上，但是這樣的話完全沒有辦法說出口。特別是每一次看到她這麼努力的時候，想說的話永遠都只會是‘加油’，‘還不夠’，‘你還能做得更好’……”
嗯？
雖然差不多也就是這樣的感受，但是現在是我在說誒，能不能有點尊重？
“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才這麼大，”左手在空中一比劃，夜一想了想貌似有些偏差，又把手壓低了一點，“九歲，不，比九歲還要差一些，只有八歲，八歲大的孩子，怯生生地看着我。”
劍燧開始感到不對了。
雖然他最早見到琴裡的時候，也是八歲半不到九歲，但是怯生生的完全沒有，那時候的她開朗到士織都受不住來着。
“你……”
“這麼大的孩子，說是要給我做親衛，嚇了我一跳，才八歲的孩子能有多大的實力？那個時候我都已經掌握卍解了，需要一個八歲的孩子做親衛？”
夜一自顧自說着，劍燧卻肯定她說的不是琴裡了。
琴裡都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給她做個鬼的親衛。
“我說，你……”
“但是我最後還是收下了這個親衛，你知道爲什麼嗎？”
“你不會是喝醉了吧？”
雖然看不出臉紅，但是神態方面夜一已經表現出明顯的不清醒，劍燧腦海裡第一個想法就是她喝醉了。
奪過她手裡的罈子，劍燧看了一眼臉就黑了。
拿錯了，本來想給她那普通貨色，卻拿成了靈氣含量高到可以讓人神志不清的特製版。
“還給我！”
“不行，你不能再喝了。”
靈氣含量太高了，幾口的工夫就搞到迷迷糊糊的，一整壇下去劍燧都怕她喝死，他這完全是爲了她好。
不過夜一就沒有這樣的想法了：“你是小氣鬼嗎？明明是你拿給我的，都喝了一半了竟然還要搶回去，太不要……”
“給你！”
一把塞到夜一手裡，劍燧臉色愈發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