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夏館長,將夏玉周拉回到了曾經自己跟金鋒的初見時刻。讓夏玉周呆滯的眼神有了一絲生機。
最後那句話又讓夏玉周身子一震。
“我他媽十惡不赦,你拿什麼保我?”
似乎被這淒寒的秋風吹醒了腦子,又似乎被那悽苦的秋雨打通了神經。
一臉憔悴滿臉死灰的夏玉周看着這江南般的煙雨,看着那顆歪脖子的老槐樹。
“用我金鋒,這一生的功德!”
金鋒靜靜沉沉的說道,任由秋寒的秋雨無情打溼自己的臉龐。
夏玉周肩膀抖了兩下,張大嘴無聲的大笑了起來,不住的搖着腦袋,嘴裡發出似哭似泣的嘶鳴。
他的一張老臉上褶皺重重,難看到了極點,蒼暮蕭索,失落和絕望並存。
“桀桀桀……”
“我夏家這百年的輝煌,到了現在還需要你的功德來保我!?”
“我他媽還需要你來保我?”
“我夏玉周風光了一輩子,臨到頭還需要你來保我刀下留人?”
夏玉周瘋狂的笑着,瘋狂的流淚,猙獰滿布,無限瘋癲!
金鋒咬着牙大叫起來:“我他媽求你。”
“夏玉周!”
“我他媽求你,只要你去自首。”
“我保你一條老命!”
“我保你……善終!”
“看在你父親的份上,你去自首呀。”
“我金鋒,我金鋒絕對能保你。你他媽就聽老子一次,行不行?”
金鋒淒厲的叫喊如一道道驚雷在夏玉周耳畔炸響。夏玉周卻是絲毫不爲所動。
靜靜木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輕輕眨動昏花的老眼。
想着自己這一生何其風光,何其得意。
想着自己順風順水七十年,想着自己當年大紅大紫時候翻手爲雲覆手爲雨,前呼後擁,萬人響應。
想着自己夏家如日中天時候,跺跺腳神州古玩行都得抖三抖,各個首長對自己夏家尊敬客氣又禮貌……
想着想着,夏玉周忽然間哈哈大笑起來,嘴裡發出瀕死野獸般的嘶嚎。
笑着笑着,夏玉周老淚長淌,笑着笑着,夏玉周身子不住抖着。
當年的氣吞萬里如虎,現如今的繁華落盡高樓崩塌。
仰天凝望千萬裡雲空浩瀚煙波,霧靄沉沉。
英雄遲暮空餘哀,一切輝煌盡化塵土。
夏玉周手握着那紫金雷竹顫悠悠長身起立,大聲叫道。
“自首!”
“神眼金,我懂你的意思!你,想給我夏家一個體面!”
“老子犯了這麼大的罪,槍斃打靶一百次都嫌輕。”
“只有自首,才能換一個最體面的結局!”
金鋒輕輕眨眼靜靜說道:“這是最好的結局!”
“最好的結局!”
“對!”
“這是最好的結局!”
“這當然是最好的結局,這當然也是最體面的結局。”
夏玉周嘴裡朗聲大叫,桀桀桀大笑,聲震四野:“老子,聽你一次!”
“父親。”
夏玉周仰天望天,蒼暮衰老的眼睛一片混沌,住着柺杖一瘸一拐往前走了兩步,悽聲的叫着父親。
啪的下,夏玉周跪在地上,高高的舉起手中的雷竹柺杖。
“兒子不孝,給您丟臉了!”
“兒子不孝,讓您失望了!”
“兒子不孝,把夏家給敗了!”
“您當年罵我罵得對。我這輩子都教不出一個成王成霸成英雄的弟子!”
“我當年還頂您。”
“現在,我要告訴您。您是對的。”
說完這話,夏玉周捧着紫金雷竹手杖用力磕了三個響頭,哆哆嗦嗦的站起身來,雙手捧起雷竹朝着西門外走了兩步。
“都他媽還杵着幹嘛?”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都他媽起來,跟老子一起去自首!”
柴鳳軍跟夏天行站將起來抹去淚水,靜靜的跟隨在夏玉周的身後。
直到夏玉周走的時候,也沒看回頭看金鋒一眼。
親王府,西門外!
嘎吱一聲長長久久的悶響宛若那靈光寺的鐘聲,傳遍了整個親王府。
秋寒秋雨中,西門硃紅大門緩緩開啓間,門外,一百多號黑衣人靜靜的轉過頭來。
一百多把漆黑的黑傘在空中組成了一個骷髏的圖案,好似那催命的判官。
一百多雙眼睛在這一秒直直的望向大門,凌厲的殺氣將秋風隔斷,將秋雨阻擋。
一層薄薄的霧氣在這一刻緩緩拉起。
殺氣漫天!
夏玉周杵着柺杖,靜靜的出現所有人的眼簾。
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左前方身穿風衣的白彥軍冷酷得令人髮指,一身肅重中山裝的葉布依打着傘冷漠得叫人心寒。
還有一身全黑的趙慶周和聶建更是一言不發,肅穆重重。
右前方,天殺的李曉東,山海地質隊的王不懂,長纓的陳林勝,國際刑警的彭方明,幾個人就像是拿着拘魂令的牛頭人。渾身散發出最凌冽的殺氣。
正對面,站着馬文進和奕平川。難得的,他們也穿着黑色的西裝和黑色的風衣。更是現出前所未有的肅重。
他們的旁邊,還站着王晙芃和樓建榮,還有曾天天和曾培培。
同樣,這四個人也是一身的全黑,黑得令人恐懼的黑。
在四個人的身上,看不見一絲生機,有的,只是那最深的仇恨!
夏天行和柴鳳軍一個人把着一扇大門,就像舊時候的奴才靜靜的站在大門邊上,垂頭肅穆。
夏玉周杵着柺杖到了門口停了下來,挺直了自己的胸膛和腰桿,目光逐一從左邊掃到右邊,面色清冷神情冷肅。
對面,每一個人的臉上毫無半點生氣,宛如最恐怖的怒目金剛!
五大戰隊在看夏玉周的時候,個個臉上殺氣騰騰。
王晙芃樓建榮曾天天曾培培四個人對夏玉周更是恨到了骨髓!
夏玉周在那一道高高的門檻後站定了身子骨,任由暴雨如注。
高高的昂着頭顱,夏玉周探出滿是褶皺和老人斑的手抖抖索索的合在脖子處,扣緊自己的中山裝鈕釦。
之後,夏玉周雙手放在胸前,整理自己的衣服,然後雙手再放下來,逮着自己本就溼透的衣襬用力抻了抻。
右手往上,將自己殘留不多的白髮往上抹了抹,慢慢回頭衝着自己的徒弟和自己的侄子大聲說道:“我害了你們!”
“以後,做個好人。”
“這就是我的下場!”
說着,夏玉周緩緩舉起手杖起來,低頭垂目。
左手逮着手杖中間,輕輕撫摸着雷竹手杖,彷彿在追憶,又彷彿在痛思。
過了好些時候,夏玉周將雷竹手杖貼在臉上,彷彿在感受着自己的父親的餘溫和氣息。
這時候,夏玉周擡起頭來,昂然的從面前的一幫大佬面部掃過。
灰濛濛慘淡的眼睛瞪得圓圓鼓鼓,臉上露出那不屑一顧冷蔑的笑。
彷彿絲毫沒把眼前的這些人放在眼裡。
“我夏家縱橫捭闔神州一百年,足夠的體面。”
“我夏玉周縱有十惡不赦,還輪不到你們來動我!”
“你們也沒那資格動我!”
“我夏玉周活得體面,死,也死得體面!”
說完這話,夏玉周左手握着手杖中間平舉在半空,倒轉那雷竹手杖斜着對着自己的胸口,右手探出在雷竹手杖的杖頭某處地方狠狠一摁。
“嗖!”
一聲幾不可聞的破風聲乍起乍滅!
一道寒光在悽風苦雨中一閃而逝!
紫金雷竹中隱藏的兩寸鋼針毫無懸念的刺進夏玉周的胸口,直直*心臟最深處。
兩寸長的鋼針直沒夏玉周的體內。
當即之下,夏玉周身子一抖,卻是堅強的逮着柺杖放了下去杵着自己的身子骨。
夏玉周傲然的看着前面的無數人,眼睛凸爆,桀驁不馴,神色詭異,傲氣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