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暉見了那千戶神色,氣不打一處來,冷冷地道:“錦衣衛手段,我素來知曉,不勞大人提點。得勝樓之事,江湖紛爭,我們自會料理。便是爭鬥報官也,自有滄州府衙,與錦衣衛無涉,大人請回吧。”
那千戶在北鎮撫司頗得倚重,地方官員見了,莫不禮敬三分,此時見方暉神色冷冷,不禁極是恚怒。錦衣衛爲官多年,這千戶雖是倨傲了些,但極富應變之才,見方暉態度生硬,必是有所依仗,前來之時,知他乃是刑部錦衣衛的熟人,當下向李勳道:“白虎大人,你怎生說?”
李勳又退開兩步,走到門口,說道:“滄州之事,江湖擾攘,我刑部未得到任何消息。千戶大人要拿人,李勳只是替你引見方少俠而已。此間事情一了,我還要叨擾周掌門一杯水酒,不知道周掌門可否見賜?”
周勝虎見那千戶怒氣大增,與方暉說僵了要動手,本想此事皆因方暉等人受了王亦宸所託來護佑自己,不能置身事外,但聽了李勳言語,顯是讓自己兩不相幫,當下賠笑道:“豈敢豈敢,老夫在家中略備薄酒,還怕白虎大人不賞光呢。”也自向旁退開兩步。
千戶見主人和同來之人兩不相幫,正中下懷,他本是怕刑部錦衣衛和周勝虎這地頭蛇面上不好看,此時更無什麼顧慮,面色陰沉,冷冷地道:“姓方的小子,我再問你一遍,是不是不肯把那李鳳交了出來?”
方暉冷哼一聲,向身後說道:“小房子笨嘴拙舌,跟這位錦衣衛大人說僵了要動手,日前得勝樓上,哪位哥哥妹妹是沒機會出手技癢的,此時便是機會了。”轉身竟自退到一邊去了。
這邊周勝虎見方暉連客氣話都不說半句,當真要與北鎮撫司動手,大驚失色,向李勳望去,卻見李勳雙眼望天,渾如沒事人一般。這壁廂方暉前腳方纔讓開,程雪嬋唰地長劍出鞘,俏臉一沉,擺個峨眉劍法的起手招數,說道:“北鎮撫司中哪位大人來指教?”
話音未落,黃媛
身形一晃,站在方暉適才落腳之處,拱手道:“程家姐姐少歇,小妹來見一陣看。”程雪嬋知她向來好事,收劍退在一旁,微笑不語。
那千戶見這羣少年非但不懼,反而爭搶動手,惱怒更增,已自動了殺機,但他做事把細,仍向李勳問道:“白虎大人不管管麼?”李勳嘻嘻一笑,說道:“千戶大人請自便。”那千戶見李勳如此說,再不言語,退在一旁,向手下人衆點了點頭。
衆人中當即閃出一人,也不言語,雙拳一擺,便向黃媛攻去。黃媛見了他身法拳風,知他武功平平,腳下一退兩進,往他拳上迎擊過去。黃媛乃大俠黃雲龍之女,頗得乃父掌法真傳,池州韋馱廟中,力戰路彥卓,飛鷹門師兄弟多人,仍拿她不住。此時掌法內力,均是大有進境,當下硬接對手來拳,十招一過,那錦衣衛已漲的滿臉通紅,不僅招數原有不及,連拳風掌力,也是相形見絀。
那千戶看了片刻,不禁心中大駭,眼見二十出頭的一名女子,哪知手下卻如此硬朗,自己那名下屬,平素武功不差,怎地卻反而不敵?正沉吟間,卻聽那錦衣衛一聲悶哼,卻是被黃媛拿住肋下穴道,揮手摔了出去。
這一來,錦衣衛人叢中頓時大亂,衆人都抽出兵刃,但覺對方一名年輕女子,己方若是圍攻,恐大失了北鎮撫司的顏面,都向千戶望去,聽他示下。黃媛咯咯一笑,說道:“顧忌什麼?儘管攻上來便是,你們來五六個人就可,一來人多我未必打得過,二來這院子狹小,你們都出了兵刃,莫要不小心傷到了自己人。”
錦衣衛人中,性情暴躁之人,聽了她這等戲謔言語,一聲虎吼,當下一人金刃劈風,使單刀攻了出來。黃媛絲毫不懼,腳步遊走,徑以空手入白刃之法來奪他手中單刀,四五招一過,衆人見那錦衣衛已現敗象,當下又下場三人,合四人之力,來鬥黃媛。
黃媛打疊起精神,拳、掌、指手法三形變幻,在四般兵刃之間穿來插去,卻如何傷得了
她半分?再鬥一會,只聽得當啷一聲,卻是最早攻出那人被黃媛扭住手腕,單刀落地,黃媛右腿橫掃,將他踢得直跌出去。
此時同來的錦衣衛中,頗有幾名好手,自重身份,卻是不肯向黃媛這等年輕女子出手。那千戶凝神看了片刻,忽然叫道:“住手!”錦衣衛中,家法極爲嚴峻,端的是令行禁止,此時見那千戶發了號令,雖是心有不甘,卻都收了兵刃,垂手退開。
千戶眼中閃過殺厲神色,先前跨了一步,惡狠狠地問道:“那丫頭,揚州黃雲龍,卻是你什麼人?”黃媛見他惡狠狠地,便似要撲上來咬噬自己一般,心下微有害怕,說道:“那便是家父,你待怎地?”
那千戶說道:“你是黃雲龍之女?”仰天哈哈大笑。黃媛給他笑得心中發毛,正待發問,卻聽得嗚嗚兩聲,兩枚烏沉沉地喪門釘,分左右射向她身上。衆人未見他擡肩動臂,這喪門釘驟然而發,雖是聲響大作,卻是半點徵兆全無,顯是以強力機括髮出。
方暉等人齊吃了一驚,叫道:“小心暗器!”話音未落,聽得啪啪兩聲,一條長鞭伸了過來,猶如巧手一般,輕輕地將兩枚暗器擊落在地。衆人望去,卻見一條爛銀也似的長鞭,另一頭握在秦小文手裡,於間不容髮之際擊落喪門釘,使黃媛免遭偷襲之厄。方暉等人暗叫慚愧,這錦衣衛中,機關暗器,無所不用其極,若不是秦小文見機得早,站得既近,出手又快,這兩枚喪門釘,恐怕黃媛極難避過。
這一手功夫,以軟打硬,以弱擊強,巧在角度刁鑽,原也極難。但方暉等人,在得勝樓上見過秦小文長鞭之威,也不以爲意。那千戶卻是恍若未見,仍是惡狠狠地盯着黃媛道:“雖是先帝仁宗,赦免了黃雲龍等人舊約盟之罪。但昔年揚州城裡,我兄弟八條性命之仇,卻是不可不報,黃家丫頭,你納命來吧!”伸手接下外罩着的披風,右手一翻,卻亮出一把方形短刀,背寬刃薄,陽光下寒光閃閃,端的是好一口利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