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需看浮雲齋,齋中需看雲二孃。”
這是成邑士紳當中流傳的一句話,意思是要買奢侈品一定要去浮雲齋,要去浮雲齋,就一定要見見雲二孃。對於成邑的富貴人羣來說,沒到過浮雲齋,沒見過雲二孃,人生是不完整的,當然要是有人能抱得美人歸,那就是妥妥滴人蔘贏家了。
當然高勇沒去過浮雲齋,也沒見過雲二孃,原因是他沒空。
當然他雖然對浮雲齋和雲二孃都不感興趣,倒還是聽說過雲二孃的名字,所以聽說面前這個人就是豔名滿成邑的浮雲齋主人,還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然後在心裡低估一句“比我家賢弟差遠了”。
當然拿陳瓊來和妹子比容貌是不公平的,畢竟陳瓊貌秀於外而內慧於心,現在蜀川公認的秉天地靈氣而生,鍾靈毓秀、生而知之的人物,無論學識氣度都非常人能及,更不要說高勇現在對陳瓊的才華驚爲天人,眼睛裡還要再加一道主角光環。
所以他也就只是多看了雲二孃一眼而已,面對豔光四射的雲二孃,都沒像剛纔面對陳瓊的斜瞥時那樣下意識低頭,只是向着施禮問好的雲二孃點了點頭,然後向陳瓊笑道:“賢弟若是有約,愚兄就先告退了。”
陳瓊心情正好,酒意又濃,笑道:“美人垂青,摯友在側,人生快意事也,何必言去?”
高勇咳了一聲,心想“你倒是捨得”。不過他除了不好女色,也向來不以風流自居,不像陳瓊還有才子的套娃,所以陳瓊這句話卻不好接,只能沉默不語。
雲二孃是在高官顯貴當中周旋慣了的,見高勇不說話,立刻笑道:“瓊弟放浪,倒讓都督見笑了。”
高勇心中覺得怪異,可也不想和雲二孃爭奪陳瓊最親的人這個頭銜,只是淡淡一笑。
雲二孃自從見過陳瓊一面之後,就已經意識這個少年絕非池中之物,除了派出老馬跟在陳瓊身邊外,本來還打算另外調動手裡的資源追蹤陳瓊,看看他能作到哪一步。
沒想到老馬居然半路上跑去跟陳涉造反,既然他離開了陳瓊,後面雲二孃的安排當然也就沒辦法跟上。所以雲二孃後來雖然聽說蘭陵王身邊有一個叫陳瓊的親信,一出現便攪動蜀川風雲,可也沒辦法確定是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陳瓊。更不可能扔下浮雲齋跑去看帥哥。
直到陳瓊從漢中歸來,開始在成邑坐衙辦公,雲二孃這才確定真是那個給自己寫豔詞的俊美少年。開始的時候,她還在等待陳瓊什麼時候來登門拜訪,沒想到陳班瓊忙得分身乏術,早就把她給忘了,壓根沒想起來還有這事。
等到排幫開始小範圍地試驗性經營之後,一直關注成邑一帶風吹草動的雲二孃就坐不住了,一面在心裡暗罵“小沒良心的傢伙”,一面自己乖乖親自送上門去。
陳瓊當時聽說是雲二孃來拜訪,倒是沒有端架子,立刻放下手裡的公務接見,倒是沒有毀雲二孃的人設。
一來他現在知道雲二孃是那位曾經打傷葉知秋的百花仙子云薏的族姐,二來也正好有一件事要雲二孃幫忙。
陳瓊惦記雲二孃幫忙的這件事其實也和水運公司有關。排幫要出川,少不了需在當地有人接應,否則的話,就算披着皇家的皮沒人敢揩油,搞物流的人也怕貨到地頭死,總不能指望當地官府統購統銷。
陳瓊本來是指望高勇幫忙解決這個問題的,結果證明他總算錯了一次,無論是高勇還是趙炫,最終的力量還是來自官府,就算是羽林衛都算不上接地氣。
於是陳瓊很自然就想起了林君萍。林君萍號稱“洛陽花後”、“洛陽樓頭第一人”,她出身馨香園,又執掌洛陽樓,那是一等一的江湖大豪,比自己這個毫無根基的江湖新鮮人的人面可要大得多。雲二孃和林君萍私交極好,是可能直接登堂入室的那種,通過雲二孃聯繫林君萍正是最好人選。
果然兩人一拍即合,雲二孃經營浮雲齋,也從來都沒想過只侷限於成邑一隅,正好可以藉助水運公司的力量把影響範圍輻射出去。
後來的事情就簡單了,水運公司運糧出蜀,再通過洛陽樓的力量販運當地特產回來,出去一趟賺兩遍錢。高勇看到的只是第一次正式的報告,根本不知道之前還有數次小規模的試驗性操作,每次結果都是大賺特賺,區別只是賺多賺少而已,可以說只要船隊不出事,陳瓊根本就不擔心會賠本,當然也就對具體的數字不感興趣。
畢竟在陳瓊看來,這種官商一體的生意模式,要是能做成虧本,唯一的原因就是有某個或者某些人先富起來了。真要有這種事出現,陳瓊並不介意再次出手指導當地的農村工作。
不過陳瓊可以不在乎,不等於別人也能和他一樣穩如狗,畢竟這種規模的大宗貨物販運在當時還屬於無先例可循的事,連高勇都沉不住氣,更別說雲二孃了,她其實和高勇一樣,都是拿到了具體的結果之後這才忍不住跑過來,兩人倒也算是同路人。
不過和高勇一顆心全在陳瓊身上不同,雲二孃對高勇這位集軍政大權於一身的蜀川都督倒是很感興趣。見陳瓊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酒肉上面,於是親自挽起袖子接替高勇烤魚,一面向高勇笑道:“都督入蜀不足一年,如今蜀川政通人和,百業俱興,皆是都督之功。”
高勇淡淡一笑,拿過陳瓊面前的杯子,單手提起酒罈重新倒滿了酒,在雲二孃詫異的目光當中又放回到陳瓊身邊,笑道:“此皆賢弟之功。”
陳瓊聽了笑道:“你我兄弟,有什麼好客氣的。”說到這裡,他突然想起了什麼事,拿着筷子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雲二孃心細如髮,立刻察覺,笑道:“可是想起了什麼?”
陳瓊笑了一下,搖頭說道:“也沒什麼,只是第一次不能回山過年,心有所感而已。”
其實上讓他心有所感的除了不能回山過年之外,還有另外一件事。
陳瓊師父嶽銘的壽誕是二月初二,陳瓊的生日則是正月初一,因爲就是在十一年前的正月初一,嶽銘把他此世的身軀從死人堆裡扒了出來。於是不知道自己生辰的陳瓊就把這一天當成了此世的生日。
他嘆了一口,淡淡說道:“快過年了。”
話音剛落,屋外蒼茫的天空中有雪花飄落,這不是今年的第一場雪,自然也無所謂早晚,該來的終究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