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五花八門,有玩毒蜂的,有牽條狗名其“千里嗅”的,還有一個手拿喇叭狀的東西,自謂“地聽”的,甚至還有會變臉的,會製作半真半假的面具,最離譜的,是一個自命“骰神”的,雖然他手裡的幾顆骰子把把擲出都是豹子,大夥兒也不知他可以入哪個堂,後來這人就不知所蹤了,大約被哪位開賭場的請去了。
鬧了半天,也沒一個高端異人,天心等人忽從對方眼裡看到自己的無奈,天心揚聲道:“不知大家有沒有可以推薦的隱士?”當即有人道:“在下昔年在漢中道上行走時,曾見一位奇士,可製作極其小巧靈便的司南,縱然在深林處,也可輕鬆變向,後來得知他是漢中戚家的少兄戚奇,戚少兄現在也人到中年了,不知可還肯出山。”天心喜道:“太好了,這位兄臺稍候,貧道以正道盟的名義修書一封,兄臺可否帶函去請,要錢要物或者要人請開口!”
那人笑道:“何勞盟主費心,戚奇只爲興趣做事,不圖財勢名利,我與他交好,自個兒去請即可,盟主,各位,在下先行告辭!”他說完即去,顯然是個雷厲風行的好漢。
又有人道:“我也推薦一人,他精於五行八卦陣術,其居住山莊都佈置成了迷陣,若遇上敵人以陣術對抗,有他在場破陣易極!”衆人道:“此人名誰?”發話人道:“他叫何洛,生性淡泊,居處乃五形山七星莊,地處偏僻,也不易請出山,不過他徒弟衆多,請盟主修函,在下願攜往一試,力求請出一人來!”天心道:“辛苦這位英雄了。”他修書一份,後面具了在座一堆人的性命,送於那人,千恩萬謝讓其離去。
這一來,一個個又說了不少隱士,人派出不少,書函也寫了一堆,就不知效果如何了。諸葛治嘆道:“若是蜀中唐門還在就好了,唐門所知所學博而精,機樞、火藥、暗器,各有不小的成就,對付月魔教的三司,又有何難?”張盼笑道:“該是霹靂堂與唐門存其一就好。”天心應聲問道:“不知哪位知道蜀中唐門或是江南霹靂堂的音訊?”無人答場。半天一老者道:“江南霹靂堂百年前就毀於一次爆炸之中了,所有的匠人、雷家上下都無一存活,典籍等也成爲齏粉,此事諸多百姓親眼所見,百年中又無傳人出現,倒是有不少僞冒雷家後人的,且不去說它。至於蜀中唐門,四五十年前聽聞發生滿門慘禍,老朽去看了,自代家主唐歡和幼主唐靖以下都成了焦骸,此後數次老朽去唐門舊址,都沒有人拜祭過的痕跡,唐門,怕是真在那場大火中覆亡了。唉,那時候還是楚劍子位任武林盟盟主之時。”
照此看來,兩家是真沒戲了,天心起身道:“既如此,建堂之事便先議到這裡,明日以後再論其餘,諸位若不想去武林城住宿的,可在總舵客房留住,甚或睡在武林盟提供的帳篷裡。”許多人笑道:“住帳篷最好,如此夏涼之夜,圍一堆篝火,大家相互談論些逸聞趣事,經驗武學,豪酒抒發人生,豈不美哉?”“那就再去抓些野物來!”“這附近山野的野物哪裡夠抓的,倒不如去居戶那裡高價買些禽畜來,火裡淌油,可是肉香四溢呀,哈哈哈……”
一時間整個聚義場豪笑一片,當真是——
江湖歲月短,豪情氣概長。
日有恩怨了,夜當枕黃粱。
少時多故事,老來淡輕狂。
目睹子成父,繞膝笑過往。
不幾日,派出的人陸續來報:
“報盟主,羅浮山段一針段神醫稱不問江湖是非,不願出山!”
“報!嶺南子路書院東方平先生稱他是個教書授德者,星象問卜只是閒學偏好,不願出山!”
“報,嶽州天宿樓樓主公孫擎不願接見小人,小人在樓外守候,還被他的弟子打了一頓,說……說除非盟主親自去請,他說不定還會給點面子見上一見。”看他鼻青臉腫的樣子也知所報不會錯。
公孫擎可絕對是個奇人,于飛天一術別有嗜好,他會製作許多可載人的風箏,但沒有他的指點,說也不可能圓熟的駕馭那些大風箏。天宿樓高達七層,公孫擎平日就住在第七層裡,其下幾層遍佈機關陷阱,對應七層一堆機樞,可在頂層自由操控,若六層內機關全開,還沒聽聞有人可以全數通過的。最傳奇的,是有人說公孫擎常於樓頂親自駕馭風箏而行,晨出而夜歸,遊覽河山奇景無數,這樣的本事在戰略探察上的作用自然無可替代。
“報!陝甘道上神鼠路遷不願出山,說他只對盜大墓有興趣,從地下盜的,賑濟給地上的窮人,這叫取死財以活人、均貧富而無傷,偶爾還可以通通下水道以便民,但他不是老鼠小偷,更對看不懂的打打殺殺極其反感,不會因爲打架而挖洞。”
“報……”
接連的回報,幾乎無一成功,天心無奈地看着兩廂一同聽彙報的首腦,道“諸位看怎麼辦?”一個個拒絕出山的消息讓每個人都明白先前是一相情願了,他們原以爲,只要擡出正邪道義這杆大旗,那些人就會聞者歸附,沒想,這正、這義,只是自個兒的議題。
張盼道:“以張某之見,怕是規格太低了,正道盟剛成立,威名不足,咱們派出的人更沒什麼身份,這纔是他們不屑於來的首因,諸葛,你有何補充?”諸葛治搖扇道:“在下認爲,當請在前,誘在後,脅備於暗,對於這些異人,應該依各自的特點以誘帶請,比如那東方平,當以書生家國天下之理論江湖事端對世俗的影響;那公孫擎,若對他說月魔教有無人操控即可自由飛天的魯班飛鳥,想必他也壓不住好勝好奇之心;路遷,他的外號‘摸金俠客’雖得民心,那些對他發出的官府海捕文書也不少見,我們只要讓那些名捕暗中聽師門之令對其放水,想必路遷很樂見其成;至於那段一針,嚇唬他說要焚燒藥王谷,脾氣再倔也不敢不從,當然不能真個焚燒;而其他人,就要邀請者自己拿捏了,諸位以爲如何?”
衆人皆笑:“諸葛之言開人茅塞!”
天心道:“既然如此,咱們這些頭頭腦腦就暫且親赴各地去請人吧?”定閒忽道:“慢,天心道長,總要有一人留守此地坐鎮。”張盼笑道:“我看師太留此最好,一則師太是出家人,若去行那些手段請人有違佛旨,二來白山黑水中正道豪傑皆見識過師太俠怒英姿,完全可以威服諸同道。”天心道:“張兄之言甚是,那麼,定閒師太留守,大夥兒各自去請那些不願出山的異士們,至於分派規則,貧道看大家也都跟那些人沒什麼交情,不若用抓鬮法攤派,來人,取紙筆來!”當天,天心寫了十多個紙條,每個紙上都是一個要去邀請的對象,搓好,放入小罐內,由下人持着,挨座讓首腦們取出一個,打開,紛紛念着自己紙上的名字。天心張盼諸葛治以及三猛將等護衛算一組,天心揭開最後兩個紙團,是藥王谷和天宿樓,心裡有數,起身道:“爲了除魔大業,各位萬請盡力,先到子弟們那裡留個話,然後匯聚出發吧!”沒有耽擱,各個首腦到了自己的派系,囑咐事宜,同時挑選出了隨去的人手,這樣一來,各派系基本只剩低端弟子了。
四大世家的慕容華歐陽震回了客房,分別對正聚在一起的慕容風和歐陽錚道:“爲父要去請人,你在武林盟安心守候,不可找惹是非!”兩人皆乖乖道:“孩兒知道。”慕容風被起名“臉半邊”,歐陽錚則是“蘭花指”,難兄難弟長久聚一起對同一人咬牙切齒,早很少見外人了。兩位家主這才放心出門。
而在武林盟外的一處暗角,正有人隱身觀察着出入口,是趙舍蕭青六人。
趙舍道:“青妹妹,你到底要做什麼?說出來,趙哥哥幫你!”
蕭青很倔,從來不對趙舍講要做的事,弄得趙舍只好懵頭懵腦跟着,原先他還可以猜測蕭青要上少室山,只是山中巡邏的和尚大增,根本混不上去,後來五大派離開,她又跟着,就讓趙舍拿不準了,一直到了武林盟總舵,趙舍還是得不到答案。
見蕭青不語,趙舍焦躁,張彥失笑道:“二少,你還不明白嘛,青小姐一直在想怎麼能讓這成千上萬的正道人陣腳大亂,最好解散,好幫助公子。”他可說到點子上了,蕭青原爲蛇胎,即便成了人,那腦筋也不是說活泛就活泛的,她打定了主意要幫哥哥,就不停的想辦法,而如果一個人的腦子本就空白,又非常執着,只有傻隨着目標了,但她又不善於表達,也沒有向蕭雲以外的人表達的習慣,當然會把趙舍搞蒙。
蕭青雙手一把抓向張彥,激動地道:“張叔叔,你知道該怎麼辦麼?”張彥嚇得躲空,道:“青小姐鎮定!”五人都知道,這一根筋的姑娘力氣特別大,一激動又喜歡抓人手臂,弄得幾人都有了經驗。蕭青稍平復,張彥才道:“青小姐,其實我和成繼也一直在想,但他們加一塊兒近萬人了,又各有首腦,若小打小鬧,一則無用,二來會打草驚蛇,但動作大了,風險也大,能策萬全的纔是好方法啊。”
蕭青失望道:“那就是什麼都做不成了?”
張彥道:“也不一定,千軍萬馬,也必有缺陷,只待露出的那個時機了。”
趙舍忽咦道:“你們看,大腕們出來了!”五人隨着看去,只見爲首是天心張盼諸葛治率三猛將四刀客燕雙飛,崑崙派三英帶着數名精銳弟子,華山林如正連同明秀明珠一行十多人,武當天乾天坤各領清妙清法等,點蒼十九人乾脆合派出來,五大派中只缺了峨眉。而四大世家家主一干人及其他勢力就不用說了,這些人相互間言別幾句,各自或騎馬或乘車四散而去。
趙舍琢磨道:“看這架勢,是要奔遠路去了。”張彥點頭,道:“能讓各派首腦盡去,還帶走這麼多精英,可見所爲之事很耗時耗力,短時間內是回不來了。”趙舍喜道:“這麼說,這武林盟內空虛了?沒有了頂尖高手和智腦,對這羣烏合之衆,想搞鬼就容易多了。”蕭青急道:“你有辦法麼?”趙舍尷尬道:“這個,總要先探查一下具體敵情吧?”
六人潛入武林盟,到那聚義場外一看,一驚,只見那龍虎大旗前的寬座上,正有一個老尼姑立腳其上激昂慷慨向近萬人表言,正是定閒,她下首衛護着峨眉三儀。
定閒高聲道:“爲了籌建器作堂和異士堂,天心盟主率一衆施主去往各地拜請隱士去了,因此吩咐貧尼留守武林盟暫時總務一切,貧尼沒有多餘要求,只希望這些天裡,大夥兒能安守於此,莫要生出尋仇覓恨內訌之事,若有那不可調和的事由,可來峨眉弟子處尋找貧尼,貧尼一力調解……尤其,要警惕月魔教人的挑撥和搗亂,如果有警訊萬望報知貧尼!”
羣豪洪笑道:“師太放心吧,解決月魔教纔是當務之急,有您鎮場子,大家就都是兄弟,至於那些搗亂的宵小或者奸細,大夥兒也會擦亮眼睛瞧着的。”
定閒點頭,道:“如此貧尼就謝過了,貧尼提個建議,若哪兩家有並非不可調和的宿仇,不妨當衆提出來,以貧尼及諸位做中間人,握手言和,怎樣?”“好,這主意當真不錯。”“師太此議真是悲天憫人!”“是啊,有句話說得好,同在一天下,何分你我他!”“這話誰說的,怎麼沒聽過?”“我啊……”
應和一片,看來定閒畢竟有不小的威望。
看着近萬人和睦的場面,趙舍嘆道:“本想大的走了,可以盡情欺負小的了,沒想人家還有一個林中之王!”張彥也道:“看來要繼續下一步的目標,必先讓這位師太歇息幾天啊!”成繼道:“不過峨眉掌門定閒功力高過我等,又有弟子守護在側,想單獨引出來制伏不太容易啊。”趙舍笑道:“天下哪兒會有人做不到的事情,咱們就觀察她的起居習慣特點,總有得手的辦法。”四人皆點頭,只有蕭青,聽不到具體東西就高興不起來。
入夜,六人隱身暗處,目光遙遙尾隨定閒,只見她先是在聚義場上帶着三個徒弟一堆堆篝火帳篷的巡視,凡是見到她的,都停轉火上架子上燒烤翻動的肉味兒,那酒碗紛紛停碰,糙話當然也堵在了口邊,而且紛紛起身,恭敬地道:“師太好!”定閒也回之以含笑點頭,有一人不好意思道:“我等世俗粗人,不戒酒肉魯言,讓師太見笑了。”定閒道:“施主大可不必顧忌貧尼,佛戒只律寺中人,而在佛祖看來,世間唯善,貧尼多補一句:惡不能降則除之!諸位嬉笑怒罵,也只是豪傑本色,日後除魔難免流血出力,貧尼只有佩服,哪敢囉唣什麼不相干的清規戒律。”另一人笑道:“師太隨口之言果然都是大觀,在下等這酒肉吃的也安穩多了。”衆人大笑起來,定閒待音收,微笑道:“貧尼走這個過場是想對大家說,夜中盡舒豪邁沒錯,但每個帳篷裡也該有一兩人充替守夜衛士,嚴防有月魔教人偷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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