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炎收功,嘆道:“不錯,蕭雲所去正是劍閣,無期,隨我走。”
兩人剛要動身,面前忽降下兩位老者,一個道:“赤炎師弟,果然是你!”另一個則嘆道:“一百多年了,不想你竟然復活了。”赤炎色變道:“無機無觀!哼,兩位師兄何故頻頻追蹤我?”無觀嘆道:“那幾日我們發現了無常師弟,就隱身尾隨,不想到了那處殺場時竟感應到了你的氣息,萬分不信,當然要解開謎團。”赤炎冷笑道:“謎團已解,還請兩位不要阻我。”無機道:“你既要去往劍閣,我二人身爲劍閣人,自然要攔着了。”赤炎道:“那又如何?我赤炎曾發過誓,不會殺劍閣人,兩位師兄莫非信不過我?”無觀道:“雖然如此,你一出手,天下又將大亂,你我本應死掉之人,實在不該再攪鬧世間。”
赤炎沉默片刻,道:“兩位師兄決定了攔我麼?”兩人道:“不錯!”赤炎忽哈哈大笑,道:“昔年你們四人合力,還制不住我,要不是她,哼”無機道:“師弟不要忘了,這一百多年你都在沉睡,怕是一時達不到當年的巔峰狀態,而我二人,以及大師兄、無常師弟哪個功力沒有精進?”無觀道:“無名大師兄自你死後誓言永守靈骨洞,他心無旁騖,如今的修爲怕不下當年的你了,無常師弟也心思純正,增功之速尤強於我們,師弟莫非還要以昔年情勢作比?”赤炎道:“兩位師兄也不要忘了,天機劍、天觀劍連同無常師兄的遊仙劍都不在你們身上!”無機道:“不錯,一百多年前我三人下劍靈山時,把靈劍留在了藏劍室,但是師弟你的噬魂也不在手邊吧?”赤炎沉默,嘿嘿笑道:“不管你我戰局結果如何,我都可以從此遁去,到那時,爲復功力,必然要吸噬不少生人精氣,若再拿回噬魂,人間血流成河,是二位想要的麼?”輪到無機無觀沉默。
無期忽道:“聖主,兩位前輩,無期可否插言一句?”他靜若不存在,沒有與任何事物衝突的徵象,所以三人齊道:“說吧。”無期道:“雙方所圖,可謂恰恰相反,但又不適宜直接動手,不若把博弈轉到第三方身上。”三人道:“誰?”
無期道:“蕭雲,他承載着聖主的期盼,但聖主又不完全放心他,二位前輩可否也把所圖寄託於蕭雲身上,至於蕭雲日後執行了哪一方的意願,在塵埃落定前,雙方都不能突然插手,如何?”
赤炎脫口道:“好!蕭雲身爲我噬魂的新主人,即爲我的傳人,這便是天命安排,必然爲本座意志的實現者,兩位師兄,可否接這個賭約?”無機無觀眯眼,道:“有何不可,蕭雲日後的所作所爲,我們雙方都不能有任何直接干預。”赤炎道:“空口無憑,擊掌爲誓!”
三人掌出,掌勁在空中碰出沉悶的聲響,赤炎又道:“但蕭雲此刻有難,又該如何?”無機無觀道:“我們自會保他無礙。”赤炎大笑,道:“既然如此,無期,隨我回魔幻迷谷,雖然我不能干涉蕭雲,但我身爲月魔教的聖主,月魔教的一切不能不佈置,哈哈”
兩人離去,無觀急道:“師兄,蕭雲此刻身在月魔教,他去影響月魔教,不是間接的控制蕭雲麼?”無機笑道:“若蕭雲真的容易被控制,江湖上已被噬魂攪鬧得腥風血雨了。”
“是啊,真金還需火煉,也許,不入魔,就談不上脫魔!”
兩人遙望天際,彷彿在慨嘆這天地的玄妙。
奔行中,蕭雲感知到手中噬魂嗡嗡的迴應,知道千里之外赤炎在探測,他心中一念悠悠而出:劍閣,你到底是否傳聞中所言,總能解決一切?
趙舍醒來的時候,發覺自己躺在牀上,牀前則是鷹鶴二老,鶴老道:“少爺,你醒了?”趙舍道:“廢話……青妹妹,我要去救她!”他立刻想到首要之事,急着要下牀,動了幾下,身上綿軟無力,怒道:“你們點了我穴道,大膽!”小王子的氣勢凜然,二人忙跪下,鷹老道:“前次是不得已而爲之,少爺見諒。”趙舍好氣道:“好吧,前次我不怪你們,現在,給我解開穴道。”兩人搖頭,鷹老道:“少爺勿怪,這次我和老鶴是奉命行事。”趙舍奇道:“奉命?奉誰的命?你兩個竟敢聽從於他人!”鷹老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道:“這是侯爺親筆所爲,請少爺過目!”趙舍一驚,接過那封信,鶴老解釋道:“我和老鶴利用侯府在各地的聯絡點飛鴿傳書,侯爺就八百里加急送來了這封信。”趙舍打開,首行爲:“吾兒,爲父命你結交江湖大派勢力,何故摻和所謂月魔新教之事,更何以,爲一女子奔命?大門大派根深蒂固,是爲長久之佐助,小小月魔,根底淺薄,其興也勃,其敗也忽,萬要掂量,切切!爲父安好,勿念,兒在外亦應聽二長者穩重之計,不可激於一時之義憤,父牧筆!”
趙舍心道:“如此一來這兩個老傢伙不是得了王命金鐗,可以便宜行事?不爽!”他面上卻作出受教的樣子,道:“父侯總有大局觀念,勝我不知凡幾。”鷹鶴喜道:“少爺能明白就好了。”趙舍道:“對了,張叔成叔呢?”鷹老道:“他二人怕是追那定閒師太一夥兒去了。”趙舍道:“哦,這個老尼姑最讓人不爽,回了峨眉最好。”鶴老笑道:“她抓着人,怎會去峨眉山”發覺說得多了,忙收了口,趙舍不在意地道:“聽你二人的也可以,但總要把少爺我的穴道解開了吧?難道爺拉屎撒尿也讓兩個老頭子扶着?”兩人尷尬道:“這個當然可以,只盼少爺莫生雜念,辜負了侯爺苦心。”趙舍不耐煩道:“裡嗦,我還沒主意麼?”
穴道解開後,趙舍興奮地跳到地上,激動道:“自由的感覺真好,剛開始我還以爲你們要把我送給那些對頭城主呢!”兩人慌得一同跪下,道:“小老兒兩個對侯府絕無二心,怎敢有那種念頭,少爺明斷!”鷹老補充道:“我們的師尊是天門山五禽老人,師尊昔年曾受惠於侯爺,又說過天下將亂,侯爺是個能平天下的明主,所以特命我們下山輔佐,而侯爺亦待我二人恩重如山,君恩臣意,蒼天可證!”趙舍擺手道:“好了,好了,就隨口一句笑話也當真了,不過,要整天悶在屋裡也太沒意思了,你兩個誰去找些小書來,像什麼六派舊事劍閣秘史世家醜聞武林糾葛的,反正是正史裡沒有的。”
兩人稍一商議,鶴老留下,鷹老去了侯府在城內的聯絡點,照說了一遍,不久手下就搜的搜,買的買,掏私藏的翻箱倒櫃,有心的偷偷的在書裡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和奉承話,有的乾脆批註上自己的點評,想以各種辦法引起小侯爺記住賞識,最後由鷹老抱着一堆的書離開,這之後書市上的書一下擡價不少,最後當然又降了下來。
桌上堆着一摞書的趙舍不時的拍腿大笑,看完一堆,再換一堆,彷彿全然忘了書外事,偏偏他毛病多多,眼在書上,話卻往外放:“去,再換一盞茶來……去,端盤蘇杭小點來……去,買點蜜棗……去,看看院裡的杏子有露羞的沒有,有就請下來幾位……”一般都是一人去做,一人看守,但趙舍催得越來越緊,現在鷹老去尋蜜棗沒回呢,鶴老怎敢去請杏子,只好尷尬呆立,趙舍手揮過,沒覺到反應,頭從書裡擡開,奇道:“老鶴,你怎麼還不去?哦,不懂露羞的意思啊,就是青杏乍紅,此時的杏酸得恰到好處,最是帶味兒,去去,別攪了爺的雅興!”說着他轉回書,又爆一陣大笑。鶴老心想那杏樹離屋子不遠,趕快找幾顆應該不至於出事,只是他到了杏樹下,着眼皆是青色,找半天才摘得幾個勉強過關的,激動得放在盤子裡衝回房內,喜道:“少爺,紅杏”戛然聲止,他發現書桌前空無一人,剛以爲趙舍逃了,就聽到內間淅瀝的聲音,原來是在出恭,鶴老輕輕把托盤放到書桌上,道:“少爺,杏放桌上了。”接着走到門旁侍立,反正窗子都釘死了,涼也不會出事。片刻後鷹老捧着一包蜜棗回來,一探頭,急道:“少爺呢?”鶴老一指內間,鷹老明瞭,把蜜棗放到紅杏旁,與鶴老一邊一個守在門邊,但過了盞茶時間,淅瀝聲還是沒停,兩人同叫不好,掠入內間,只見那滿水的茶壺正被一堆蘇杭的點心圍墊成傾倒狀,壺口則包了數層的布……
打馬道上,趙舍心忖:“從那兩個呆瓜的隻言片語中可知,青妹妹暫時沒事,但不在武林盟,在哪裡呢……”
劍靈山下劍纓鎮外,數千江湖人駐紮成堆,每人都在翹首遠方,盼着一個他們最大的敵人出現,這些人來劍閣時,原本是想入鎮從而上山的,順便也見識一下世間最神秘偉岸的所在,只是剛近那村口橋頭石蛙處,石蛙就發出警訊,並散出一大團的迷霧,馬上有一大堆帶着諸般武器的鎮民涌出,好歹溝通了之後,又由鎮長派人去稟明瞭劍閣尹先生,才由派下來的幾名弟子把正道盟的一干首腦接應上山,剩下的絕多數只有在鎮外紮營了。
鎮民們對入村的一駕馬車萬分好奇,不知裡面有什麼,而這些江湖人把鎮口一堵,哪裡還有客商旅人到來,鎮裡沒生意,很多村民就站在谷口朝外議論。
蔡老闆道:“好好的祥和氣氛,讓這幫人給攪亂了。”
“是啊,上百年沒人跑來劍靈山鬧騰,這頭一起,也不知日後是福是禍。”
“我去問卦……咦,踹了好幾腳了,這蛤蟆不張嘴啊!”
又有人道:“不知道那馬車裡是什麼。”
一個小孩子嘻嘻笑道:“我知道,是一個兇惡的老尼姑,抓着一個好漂亮的姐姐……”
山上客房處的一片花圃中,慕容風把蕭青送給他的那方錦帕放於石桌上一隻匣內,跪下祈聲道:“仙子仙子,我慕容風已經焚香沐浴,心懷對仙子的萬分傾慕,現誠信祈請仙子現身一見!”他求了半天,最後把頭深深俯下,突然聽到花徑上傳來的輕微腳步聲,腳步到身前而停,慕容風狂喜擡頭,道:“仙父親。”是慕容華,他怒道:“你在做什麼呢,竟然拋卻男兒黃金膝,對着一塊絹佈下跪祈求!”說着就伸手去抓匣子,慕容風猛撲上,搶過來死死抱在懷裡。慕容華強抑怒火,道:“你做的蠢事護衛們都對我說了,誰年輕的時候都有荒唐事,爲父也不怪你,只是現在必須給我正常起來,不要惦記那些子虛烏有的東西!”慕容風堅定地道:“不,她就是仙子!天上下凡的仙子!”慕容華雙臂猛把兒子扯起來,盯視道:“清醒一點,她只是那蕭魔頭你的對頭的妹妹,還是個蛇妖!”慕容風道:“仙子要是蛇妖怎還是蕭雲的妹妹?”慕容華啞然,道:“好好,不管她是誰,明天就會跟那蕭魔頭一起被除死,到時你就明白,她根本不是神仙!”
慕容華甩袖子走了,慕容風頓了半天,又把匣子打開,放到了石桌上,恭敬拜道:“仙子仙子,求你現身一見”又一個步聲近身,慕容風再次喜擡頭,道:“仙哼,你來做什麼!”是歐陽錚,他看着慕容風警惕起身,寶貝一樣把匣子收入懷中,玩味笑道:“慕容兄,怎麼樣,拜到仙子沒有?”慕容風冷哼一聲沒答,歐陽錚嬉笑道:“小弟告訴你一個猜測吧,比如說你那仙子跟蕭雲的前世有過緣分什麼的,她下凡其實是找舊情人複合姻緣的,所以人家兩個纔是前五百年後五百年的一對兒!”慕容風逼視道:“你到底想說什麼?”歐陽錚一變臉,道:“很簡單,聚義場上那晚我已知道是怎麼回事,嘿嘿,大哥可真是了不起,竟爲一個對頭害死那麼多同道!”慕容風一下緊張,脫口道:“你要告密?!”歐陽錚變回笑顏,道:“怎麼會呢,你我可是情同手足,只不過嘛,這日後小弟有個手頭髮緊,或者兩家生意有什麼衝突的,還盼慕容兄能夠支援一二啊!”慕容風別過頭,道:“我知道了,你走吧!”
看着歐陽錚背身離去,他很有擊過去的欲,望,只是手裡抱着匣子。花圃靜了,慕容風又展匣跪拜:“仙子仙子,我慕容風……”
一處魔殿般的所在,一個黑袍女子睜開了眼,起身坡頂而出,落在了殿外,一羣守衛的人馬上跪拜道:“恭喜右使神功大成!”女子輕輕點頭,道:“聖主呢?”“聖主未歸。”“那……左使呢?”“左使……不知,不過夜鶯總令使飛書上說,很快大部隊就到迷谷。”
女子靜思有餘,向谷外掠去……
劍靈山上,入夜,崑崙派鄭鈺正於桌邊打瞌睡,陪同的一弟子忽扯了扯他衣服,鄭鈺不耐煩道:“幹嘛……呦,清風清木兩位道長來了,真是……盼你們好久了!”原想說失敬的,好歹意識到語境錯誤。兩人一揖,道:“鄭小兄久候了,把妖女沒異常吧?”鄭鈺笑道:“咱們又不是定閒師太,沒必要妖女妖女的,唉,說起來仙子姑娘還真可憐,賣命的救人,最後還被誤會成蛇妖……幹嘛,說兩句實話犯法啊?”被師兄弟扯斷話頭,鄭鈺很是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