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舍神秘道:“嘻嘻,諸位也是想去見大哥的吧,帶上我吧!”
任九重心中一動,不經意般道:“二少爲何不在白日,由四刀客陪着你——”
趙舍道:“嗨,別提了,父侯白天將我關了起來,要禁足我兩日,我到這時才逃出來的。”
任九重奇道:“你犯錯了?”
趙舍道:“錯?大約是我私自看了他案上的卷宗,知道了大哥的事吧。”
衆人互望一眼,沒有說話,卻帶出一股奇怪的味道。
原來如此,看來,先前在帳中的分析並不多餘……
趙舍忽然緊張起來,四望一下,後退道:“喂,老任,你不是想點我的穴把我留下來吧?”
一嘆氣,任九重道:“好吧,就帶上‘小侯爺’你。”
只是,就不知這一行正確與否了。
第二天,一身主將盔甲的常飛燕跪在白雲侯帳中,自動請罰。
白雲侯這才知道兒子竟趁夜離去,急怒交加,就是一拍桌子。
常飛燕看得心驚,暗暗囑咐:趙舍啊趙舍,你一定要與蕭大哥他們好好溝通啊,不然兩軍的未來關係就不妙了……
簡單辭退常飛燕後,白雲侯就又收到了軍中奏報。
有不少重要的人同樣消失了影蹤。
白雲侯一看名單,更加怒不可遏!
他發現,這些人,全部是月魔教歸順來的那些重要骨幹。
那任九重尤爲中心人物。
這些人,入軍中後,雖各有任職,但都稱不上是竭盡全力。
尤其是那太陰真人,自己看他武功高強,幾次親去延請,想留到自己身邊,且以友人來論身份,都被婉拒了,哪想,這蕭雲一現身,就沒有一聲道別離去了。
真是一羣喂不住的逆心人!
而兒子趙舍,頂多也就能籠絡住月魔那些中下層教衆。
白雲侯一眯眼,靜思有餘,忽然轉對帳外,道:“鷹老鶴老,前往東海城中,伺機將小侯爺帶回!”
“是!”兩個老聲自帳外應起,接着是一陣急速掠去的動靜。
……
幾日後,泰嶽城中,熱熱鬧鬧。
各處都有招兵納才的攤子,設一張桌子,桌後是負責審覈的官軍,桌旁則是相應道具,而桌前,往往是一長排的排隊的人羣。
有兩個三十許歲,草莽打扮的漢子正在各隊伍間徘徊,拿不定主意。
他們在城門口見了那招募兵員人才的告示,尋思正無處落身,不如入軍伍,好歹有固定飯吃,不像現在的江湖,買賣不多,但都是大風險有殺戮的活兒。
不過, 兩人並不想上前線,就想在後軍之中謀份差事,但是,後軍的工種也就那些。
各類使役,那是民夫的活兒,兩人自忖纔不能盡用,至於工匠,也是需要專精的。
兩人看了半天,就一處招火頭軍的地方人較少,自己二人條件也比較符合,只是,要去幹麼?
兩人倒是有這種經驗,乍混江湖之時,沒名頭、沒人面,武功不出彩,人也年輕,各種大中小門派都呆過,這伙伕就是其中職業之一,不過也是靠着這種四方的闖蕩與見聞,才讓兩人對江湖門道以及人物熟稔非常,奠定了後來得以承接活計並能七拐八繞完成的能力。
不過,現在江湖沒得混了,到軍中來,那些江湖中積累的人脈、經驗就用不上了,就只能從底層做起,不過,軍中晉升面固定且狹窄,一朝做了火頭軍,可能一直都是火頭軍了。
兩人尋思半天,還是朝着那招火頭軍的招牌走了過去,越過少量正排着隊的明顯就是廚子出身的人羣,直接來到了桌前,彎腰賠笑,道:“長官好。”
那招納官一看二人,不像生仔,就沒斥責,道:“二位若想做火頭軍,還請排隊。”
兩人中帶頭的那個再次賠笑,道:“咱二人姓孟和焦,有心爲貴軍效力,說來,精通的還真不是上陣殺敵或者後勤雜役這些,就想問問,這城池內有沒有負責接待的職位空缺。”
剩下那個忙補充道:“就是負責接待各類人物的那種門面官,江湖事、民事、商事,咱兄弟都熟。”
招納官笑道:“原來如此,不過,城池職缺都是內部招募,兩位就算換個地方問也沒有用,不過嘛,你們要是在城內認識什麼有地位身份的人,有門路走,可就不用那麼麻煩了。”
那桌後等待審覈的廚子們笑二人道:“是啊,你們要是有門路,就去走門路,沒門路呀,乖乖到後邊排隊吧!”
“有地位身份的人?”
兩人沒理那些諷刺,反而呆住思索起來。
在這泰嶽城中,自己兄弟認識誰嗎?某江湖大豪?
招納官還以爲兩人未理解透徹,就補充道:“這麼說吧,二位若與我軍蕭雲蕭元帥認識,謀個差事那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說到名諱時,招納官還向天一拱拳。
“蕭雲蕭元帥?”
兩人眼睛忽然亮了起來,急問道:“長官所說的蕭元帥,是不是二十多歲、尋常穿一身黑衣、身材高大的人?”
招納官見二人反應,奇怪道:“怎麼,你們認識蕭元帥?”
兩人見描述未被駁斥,知道對上號了,喜道:“我們和他是朋友!”
“你們和蕭元帥是朋友?哈哈——”
簡直是天方夜譚,桌前那些排隊的人這下都放肆無忌地大笑起來。
招納官也覺得不靠譜,自己一提到蕭元帥,這兩人就說是朋友,好像刻意要貼上來,恐怕也是想自己代爲出力帶路吧,想到這裡招納官好笑搖了搖頭。
兩人見衆人不相信,都覺被小看,但也沒有證據證明。
忽然,不遠處有一人道:“孟兄、焦兄,是你們二位嗎?”
衆人回頭,見發話者身材高大,身穿黑衣,正是便裝出巡的蕭雲,都慌得在原地行禮,同時心想,沒想到這兩個莽漢竟真的認識蕭元帥。
而這孟焦,無疑就是孟義、焦雄,江湖混家,也算蕭雲的朋友。
孟義焦雄曾在天魔山任職典獄官,在白雲城大軍來佔天魔山時,與五大派遭遇相似,被衝散,不過,兩人並沒有謀求與那些人再次聚首,而是自行遊走,在這片地域,接了幾個小買賣,都不安穩,就決定是不是尋找一城池,找個固定差事做做,聞聽這泰嶽城內正大舉招人,就尋來了。
雙方靠近,寒暄過後,孟義忽然不好意思地道:“蕭兄弟,往昔雖處於同一教中,我倆卻對你多有誤解,不能識別出良苦用心,慚愧、慚愧!”
蕭雲一搖頭,道:“往事就不必說了,二位現今這是要做什麼,尋差事嗎?”
孟焦都一撓頭,不好意思道:“我兄弟正無處可歸,又要拜託蕭兄弟了。”
蕭雲道:“這個容易,二位才幹是有的,不怕沒有合適的位置,蕭某馬上就爲二位尋找。”
孟焦大喜就要道謝,忽聽側面一人接聲道:“公子若要謀差事,也爲咱們謀一個吧。”
好熟悉的聲音!
蕭雲剎那間轉頭,就見不永遠的地方,正有一羣人邊除下風帽邊含笑看着自己,爲首的,也是先前說話的,赫然就是相別半年餘的任九重,而他身後,還有太陰真人、張彥、成繼,慧通、雙煞、毒神以及大憨。
最後一人嘻嘻一笑,道:“大哥,謀差事不要忘了我啊!”
是趙舍。
蕭雲剎那間激動起來,一步步走動過去。
雙方短暫接頭後,蕭雲道:“到府中細說吧,今日,爲你們開一場接風會!”
晚上,城主府中,擺開了一桌宴席。
白天時忙於政務和軍務的綵鳳宮主以及樑無憂都在座,介紹過身份後,算是全體都認識了。
然後,免不了追問別後相互的經歷,蕭雲細講了由東海城開始的一幕幕,及至建造海師,遠征倭島,再回歸,連克泰嶽城主、濮陽城主兩大勢力,纔有了今日蕭家軍的所謂十萬軍隊。
衆人等都免不了對這番奇特經歷又贊又羨,尤其後悔,沒能由始至終跟着,共創傳奇。
任九重有些激動,道:“今後不怕了,公子,今後咱們將一直追隨着您,開拓大局,讓蕭家軍越做越大,建立輝煌!”
趙舍喝得微醉,也道:“不錯,大……哥,日後在白雲軍中……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啊……又像在天魔山上那樣,並肩作戰了,唉,要是青兒妹妹也還在,就好了……”
兩人說的意思方向根本地不同,趙舍有沒有意識到不知道,任九重等卻變得面色很古怪。
諸葛治看向蕭雲面色,想從微表情看出蕭雲對趙舍話的反應,張盼明面上無心,眼角也斜了過去。
但是,蕭雲卻並無特別在意的樣子,似乎對趙舍那番話中的隱意沒有聽出。
啪!
趙舍醉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來。
至此,酒席便散了。
城主府中,蕭雲隨意漫步,仰望天空,有孤獨的一輪月,看似不動,周圍卻又風起雲動。
“公子!”
蕭雲一回頭,見是任九重、太陰真人等從白雲軍而來的首腦,以及諸葛治、綵鳳宮主、樑無憂,還有尾隨的張盼。
總之,席間多數人都跟來了,除了趙舍。
他們似乎是有着什麼意圖,不待蕭雲發問,任九重當即開口道:“公子,對於以後的路,可有什麼打算?”
以後的路嗎?
蕭雲一陣沉默,卻反而回笑道:“那麼諸位覺得,以後的路該怎麼走呢?”
衆人也一時無迴應,實質上,這個問題他們何曾沒有想過,若將志向調大一些,或者依照東海軍近段時日的發展邏輯,無非是開疆拓土,征服對手,發展實力,直至最終問鼎整個祖龍大地。
這期間,定然困難重重,無數血殺征戰,但衆人自忖對於蕭雲忠誠可鑑,必能做到同甘共苦,不懼任何犧牲。
只是,這是蕭雲的想法嗎?
所以,任九重待衆人回道:“咱們都是跟隨公子的,公子之選擇,即是咱們之使命,那條路,還是由公子指定吧,咱們傾力追隨!”
餘人也附和道:“是的,我等傾力追隨!”
好忠誠的回答,不過,這也等同於同樣程度的信任壓力。
蕭雲再次看向明月,良久未言,半天,忽道出一長串的話:
“這天下,終究是要統一的,不同的,是統一在誰的手裡。”
“每個有大志向的人,都認爲自己是天命所在,天下若主宰在別人手裡,遠不如在自己手裡安心、理想。”
“這種催動下,誕生過無數英雄豪傑,但勝者只有一個,更多的敗者,下場只有滅亡一途。”
“我只希望,大家追隨我、相信我,不會演變成一場錯誤,因此,對以下的路,我是真沒信心,我不想辜負任何人,也沒有資格發下什麼過重承諾。”
“而我們的真正軍力,目前實則只有六萬人,兩座城池,這是我們的真相,若依照此實力爭霸天下,宏圖大志之下,由小及大,由弱變強,可能成功,也可能不成功,亂世之功業,就像一場賭局,以命相搏,以運相抵,以朋友輔佐,以兵士拼爭,生者何,亡者誰,一切都沒有定數,我害怕這裡面的陷阱……我蕭雲,終究是一個嚮往安逸的人,天下安逸,我也安逸。”
“所以,何去何從,我半點不知道……諸位,何以教我?”
最後一句話,蕭雲已經轉過身來,夜色下,目光中,是晶瑩的熾烈,以及迷惘。
諸葛治對着那目光,脫口道:“公子若有何決斷,不妨此刻提出來,咱們參詳一下。”
衆人也道:“不錯,咱們羣策羣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