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兩派人大喜,知道互相認同了。
葛存念還額外起身,手捧一柄劍,畢恭畢敬地行到“雲野”身前,將其交付。
那是“雲野”生前所使用的流鶴劍。
“雲野”接過那柄曾日日伴隨自己的佩劍,一時似有哽咽,手撫劍身,似乎很是激動。
接着,他將流鶴甩出一個久違的劍花,之後,靜靜轉身,向着洞口而去。
點蒼人明晰得很,知道師祖這是要帶領大家出洞府,並突圍。
畢竟,現下雖已安全,不可能永遠呆着等待下一波敵人的攻擊,一定要出去,至最終到谷外。
有得回了昔日寶劍的先代人“雲野”的帶頭,千多人的突圍可說不可阻擋。
先是將洞道掃平,由地下重回地面,發現天色陰沉,而穀道中,則遊弋着各式各樣在洞府內曾遭遇的骷髏們,而考慮到那些骷髏的源——即那些死屍似乎無處不在,那麼復活的骷髏想必也遍佈了整個魔谷。
而一見到人類出現,那些無目的的骷髏們,都找到目標一般一齊衝來。
不過,有了手持流鶴劍的雲野,什麼敵人,都難堅持三回合以上,更不用說,緊緊相隨的葛存念元英等人也不是吃素的。
所以,千多人在偌大的魔谷中,依着最直接的線路,從未停步被阻。
這其中,甚至發生了個小插曲,葛存念再次搭救了崑崙的鄧玉一回,這次甚至直接撲倒在了其身上
這一次,鄧玉的臉更加羞紅。
說起來,她和葛存念的身體接觸很早就有過一次,那是在六派於少室山論武的時候,可說,像是種孽緣。
而看到師妹少見的羞紅之色,元英和方豪這對一直在心慕着她的師兄弟,看得也不是滋味,但兩人與葛存念相識日久,知曉其絕對是個厚實的正人君子,不會有不軌目的,所以,也不好多說什麼。
總之,千多人一路不知道斬殺過多少的骷髏怪,對付過多少的骷髏兵種,總算來到了谷口的位置,向外面衝去。
而等大部衝出谷後,身後那些追趕的雜音也漸漸消逝,看來,骷髏們一時還無法出得谷來。
但是,卻依舊有一“人”,不知什麼時候,那腳步慢了下來,甚至最後都未踏出谷門,而是站在那裡,凝立不動。
是“雲野”!
發現了這種事實大兩派人不覺停了下來,回過身。
點蒼派尤其呼喊道:“師祖,您怎麼了!”
葛存念等更是心急想再衝回去。
元英等崑崙人則更清醒一些,低聲說是否前輩無法出谷,畢竟,那些追趕的骷髏也未能出來。
哪知道,“雲野”搖了搖頭,伸直流鶴劍,在前面的地面上,輕輕劃下了一道弧線,而就是這道弧線,將谷口的方位封死,也將點蒼的先代後輩阻隔在了兩邊。
畢竟,武林人都知道畫地爲牢的意思,而在兩人之間劃線相隔,就像某種訣別的誓言,不可打破。
即便點蒼人再心急迎回師祖,也是不能。
因此,在無數熱切卻又無奈的目光中,“雲野”,轉身回頭,再持流鶴劍,一步步走回谷中,那背影,再次展示出一種堅決。
這一刻,葛存念突然懂了。
師祖之所以重回谷內,不是因爲無法出來,而是,谷中正有需要他去做的事情。
因爲依照先前所聽的故事,師祖之所以會亡命於迷幻魔谷內,就是聞知了其內有怪獸作祟,想必是戰鬥到了無法戰鬥的那刻,才退入了密室中。
所以,師祖的遺骸不論與生前的意念重疊了多少,至少,那種戰鬥的使命是在此刻得到了繼承的。
生前爲除怪而戰,死後,依然在以另一種方式戰鬥……
於是,葛存念流淚了,跪倒於地,熱淚四溢。
而其他所有人,在慢慢明白了之後,無一不唏噓。
良久,紀不孤才扶起地下的葛存念,嘆道:“掌門,雲野師祖在繼續他的使命,咱們,也該去進行自己的作戰了。”
紀不孤的話並沒有成爲虛言。
點蒼、崑崙兩派很快發現,迷幻魔谷內的遭遇,僅是天下之變的一個縮影,在谷外,他們發現了更多的屍怪作亂的事件,已經習慣了幫百姓解困的他們,承接了周遭民衆們的許多請求,當做任務,來進行除怪、護民。
總之,兩派人的行程延遲了下來,並向滯留劍靈山的長者級人物們發送飛信,等待迴應的指令。
不但是點蒼和崑崙兩派遭遇了事件,其他的門派,也各有經歷。
先講武當,而武當派,是在歸山後出的事,這裡,還特別牽涉到一個人。
天乾天坤率衆回派後,做的第一件事是祭祖。
畢竟,一別山門七年,借居他人之所,形同移脈,現今迴歸,又像是重新開山,自然要有一番鄭重的意識。
另外一方面,也是想在祖宗面前好好告罪,畢竟七年中無人來掃墓護山。
所以,這一天,武當山上是熱鬧紛呈,千多弟子不論身份級別都行動起來,修繕院落房屋的叮叮咣咣,清掃山道的也涕淚流出,割除雜草的也是鐮刀霍霍,由於工具不夠,甚至佩劍都用上了,可以說,重回山門的他們,竭力想達成一種新氣象。
而那數百在劍靈山下收的新弟子,則任務輕些,長輩們特意派人,引領着他們在前山後山各處觀望熟悉,包括景點,建築,練功場所,以及山中的運作體系及構成,包括負責雜務以及山下事物的敬事房等。
新弟子們聽得有新鮮又有使命感,從今往後,他們也要成爲這體系中的一員,具備各種身份了,總之,是激動難耐。
這天尾的時候,全山上下都基本清理了一遍,基本接近原貌。
第二天,開始正式的祭祖大典。
三牲桃果是早就準備好了的,其他桌案、蒲團、爐鼎等各類道具也都齊備。
於是,千多弟子在洗身淨手之後,於長輩們引領下,來到後山埋葬祖骨之地,擺案上牲燃燭祭香化紙,然後,正衣冠,一同在唱禮中跪拜祖師,三拜九叩,最後心誠無聲,閉目於蒲團上靜坐。
靜坐之中,數年來,甚至有生以來的所有經歷,包括那些無窮無盡的爭鬥仇殺,在腦海中都如飛雲掠過,不留蹤跡,最終留下的,是無雜的青天。
這一刻,無爲之心驀然產生,所有武當弟子,都像得到了一種寧靜中的昇華。
祭拜了近一天,纔算結束。
不過,後續還沒完,在夜中,大多數弟子都於前山中休息了的時候,有兩個人,特意持着酒具之類,去向後山。
是夜,月色半圓,樹影掩映。
兩人到了後山後,直奔那祭祀之處,在其中一座祖墳前,跪坐下來,祭酒之後,嗚嗚哭了起來,邊哭邊道:“嗚嗚嗚,徒兒兩個不爭氣啊,到了昨日白天,祭奠之時,才突然明白,道家人最應該追求的不是功名利祿,而是內心的寧和,但回想往昔,總是沉醉於江湖之事,仇殺無盡,爲着虛名,勾心鬥角,致使師傅您老人家氣怒身亡,師兄弟生隙被逼走,連同山門弟子,都生出派別,一分爲二,現下看來,奔波數十年,依舊庸碌,到得他日,又以何去見您老人家的面……”
這哭泣的兩人,卻是武當長輩天乾、天坤,而被祭祀的,則是他們很多年前就死去的師傅,而師傅的死,很大原因就是兩人爲着掌門之位,不擇手段,將掌門令牌搶奪下掰斷而致。
兩人不知道,在他們哭泣悔罪的時候,在不遠處的一顆古鬆之後,也有一人在默默流淚。
原本,這樣的夜應該在心靈的突破中完美終結的,卻生出了難以想象和預知的事故。
在兩人哭泣中,所祭拜的墳突然抖動起來。
那抖動是由內而外,由下至上的,也即是,發自於地下,墳墓之中。
而且,是愈演愈烈,原先僅是中微妙的感覺,到後來,極有裂變、破土而出之勢。
兩人頓時生出恐慌,本能地起身,向後退卻。
他們不明白,師傅的墳這是怎麼了。
終於,那受祭拜的墳在某一刻猛然爆裂,在土渣飛揚中,有一副白色的東西由墳內破出,立在了原地頭上。
天乾天坤原還一喜,大叫“師傅”,他們還以爲師傅復活了。
但接着一辨識,頓時膽魄俱滅,那哪裡是師傅,分明是一具碎衣包裹下的骸骨,或者說,是師傅的骸骨。
師傅的骸骨現身之後,盯着不遠處的天乾天坤,久久未語。
在祭祖之夜,在自己悔罪之中,師傅屍骸突然破墳而出,莫非,這不是靈異之變,而是地下師傅的亡靈聽見了呼喚,所以回魂於骨上,來指責自己的嗎?
不然爲何又穿透性地盯着自己不動?
聯想到了這一點的天乾天坤,頓時腿一軟,再度跪了下來,請罪道:“是徒兒兩個不孝不肖,請師父恕罪……不,責罰我們吧!”
二道說着,一次次地向骨骸叩頭。
那古鬆後見到這等駭人之變的隱匿人,也先是驚得難以動彈,接着,是喜悅,最後的,卻是懷疑。
而那骨骸似乎意識到了“他”的存在,轉“目”望來,隱匿人嚇得忙避過了頭。
沒想到,這只是個序曲。
師傅的墳爆裂後,其他鄰接的祖墳也像受了感染一樣競相展動、爆開,一具具的屍骸破墳而出,如林站立成一片,而新出現的屍骸由於埋葬年代久遠,連衣服也早已粉碎化了,所以現在出現的它們,是完完全全的骷髏,在月色下,放爍着無窮熒光。
這下,天乾天坤停止了拜叩,又驚又嚇,無話可說。
莫非,自己二人的罪責連同師祖級的長輩都忍受不住,出來指責了?
果然,那些新出來的骨骸大多都邁着步,向跪着的二道逼來,並且骨手伸出,發出聽不懂的怪音,似乎正是怒其不爭的指責。
但不僅如此,那些骨骸突然像失控了一般,開始向二道圍聚過來。
二道懼極終於有了些動力,即刻站直身,一邊坐爬着後退,一邊口中自責求恕。
忽然,一個骨骸突然加速,到了二道近前,猛伸骨爪抓來,二道嚇了一跳,忙矮頭後仰避開,但那骨爪中所帶着的陰寒,以及傷人之意已經很明顯了。
這骨骸一擊不成,另一隻骨爪又襲過來,不僅是它,其餘原是單純逼近的骨骸也開始以骨爪骨臂襲擊,衆骨骸的意圖,已經是赤裸裸了。
二道本就心虛,膽寒,加上從沒應對過這樣異變的敵人,一時躲得倉皇,腿軟無力,但又不敢抽出劍來,生怕將“祖宗們”完全惹怒。
如此下去的話,不消幾刻,就會被真正圍住,難以脫身。
突然,一道蒙着面的人影從那顆古松樹之後跳出,落地時,長劍已出鞘到手中,左挑右撥,頓時將骨骸們的一波攻擊抵消,並讓自己站護在了乾坤二道身前,並且低音開口道:“二位快逃!”
那聲音雖然沙啞,又可以掩飾,但分明有種熟悉感,加上那體型,那長劍的出招,讓天乾天坤不由得生出了一種身份的聯想。
但現下不是追究來人身份以及現身原因的時候,二道僅是自我一個點頭,就重聚力量勇氣,總算站起身來,抽出各自的劍,向可以逃脫的方向奔去。
那解救人擋了幾波後,知曉難以持久,也放下撤退。
而三人的撤退,使得骨骸們的攻擊欲,望更加強烈,所以,幾乎羣體怒而追擊,緊咬着三人,不依不撓,三人本是想放開速度奔逃的,二道卻驚聲道:“往下逃,就是弟子們的所在了,會不會把它們引過去?”
這一下,兩人不由得就慢了下來,一時使命無限,想阻擋住羣骨骸,甚至就此獻身於此也罷。
那解救人也只得陪同,停身與骨骸們戰鬥。
但二道所進行的抉擇又是哪容易很快實現的,畢竟三個人類與這羣原爲祖師級屍身的骨骸作戰,根本沒有勝算。
本書於看書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