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剎那——
本是古井無波的心，再一次動搖。
這一滴淚水的滑落隱秘之極，姜巧依舊面目冰冷，看不出有任何落淚的痕跡。
葉玄在低處看着她，她也在高空看着葉玄，目光的碰觸，像是在確認彼此，也像是再多看彼此一眼——
當葉玄看着現在的姜巧時，突地有一種感覺，拋下一切，忘記所有，就這樣望着彼此，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姜巧變了。
那種微妙的變化，只有葉玄才能體會到。
姜巧越來越冷，比起以前還要冷，葉玄不知道這是姜巧刻意而爲之，還是因爲什麼。
“坐吧。”姜巧說罷這話，便轉過身去，身形下落，白衣翩翩。
葉玄一點頭，幾步踏出，坐在了竹林中的石椅上，回想起姜巧在她臨走之時說過的話，即便再是刻意，可是空氣之中，還是無形之中多了幾分尷尬。沒有人知道，那句其實我們的關係可以再近一步到底是什麼意思。
唯一知道的，便是姜巧。
“什麼時間回來的。”姜巧首先開口問道，寒氣逼人，言語也聽不出什麼感覺，不知是溫是寒，是暖是冷。
“剛剛。”葉玄露出一分笑意，道：“百花池這一段時間變化很大，蕭漓和彩霞長老都進入了氣海境，而且弟子也增添了很多。我剛剛還向蕭漓說過要去慶祝一下這件事情，百花池真的變化很大。”
“嗯。“姜巧只是簡單的輕嗯了一聲。
“那麼……我離開的這段時間……你，還好嗎？”
姜巧聽到此處，黛眉微微蹙起，道：“你呢？”
葉玄看到姜巧眉毛凝起，以爲自己說錯了什麼，但看姜巧凝起秀眉的片刻，又舒展開來，聽得其言，回想起自己在飄雪銀城的一幕幕，苦笑着說道：“能夠從那種地方安然無恙的活着回來，對於我而言，就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姜巧沒有言語。
葉玄看到姜巧沒有回答，再一次問道：“那麼，你呢？”
“我很好。”姜巧只說這三字。
葉玄苦笑連連，姜巧的回答，並未出乎他的預料，他又問道：“我走之後，陰鬼在你身上所留下的傷勢，有沒有復發？”
這纔是他最想問的事情。
“你是在關心我嗎？”姜巧寒聲問道。
“我是想要知道你最近一段時間好嗎？”葉玄開口說道。
姜巧眼睛盯着葉玄片刻，那雙眼睛像是會洞察人心一樣，聲音冷冰冰的道：“對於你而言，能活着回來，就是一件不錯的事情。對於我而言，你能活着回來，就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對於你而言，能活着回來，就是一件不錯的事情，對於我而言，你能活着回來，就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那麼——
若是葉玄不歸，又會怎樣。
你若歸來，我便過的好，你若不回，一切再好，對於我而言，也是枉然。姜巧的心本是平靜如水，但就在葉玄前一刻迴歸之時，她的心就亂了，徹底的亂了，亂的毫無頭緒，亂的如若理不開的三千髮絲。
即便她的聲音冷冰冰的，可是這卻掩蓋不住她的內心。
她的氣質和聲音是天生的，再加以後天的培養，鑄造了今日的姜巧，可是，再冷的外表，也掩蓋不住內心。
葉玄聽到這，身子一震。
在他的印象裡，姜巧還不曾說過類似的言語，現在聽到這些，葉玄不知姜巧到底是何意思。
他心中清楚，自己與姜巧的關係，亦是師徒，亦是朋友，也或是姐弟，太多太多，十分複雜。
“我想知道，我走之前，你曾說過的那一句話，是什麼意思？”葉玄不在去想姜巧的那句話，而是開口問道。
從綠殷宗到現在，他與姜巧經歷的太多太多，也轉變的太多太多。
第一開始，他與姜巧的關係只是普通的師徒關係，後來，他奉命前往百花池，而姜巧則是對他越發關心，只是經歷過陰鬼之事，姜巧突然對他的態度大變，似乎永遠不願意看到他，也似乎——
想要和他斷絕關係。
但之後，又經歷了太多太多，他又要前往飄雪神國，姜巧的態度方纔轉變了一些，後又直言不諱的說出那種話，讓人心中難以理解，這轉變的速度太快，讓葉玄措手不及。
葉玄的心一樣很亂。
姜巧聽到葉玄所說的話，沉默不言，一臉冷漠。
“就是那句，我們的關係，其實還可以再近一步的話。”葉玄深吸了一口氣，強調般的問道。
“我們是師徒。”姜巧終於開口，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葉玄，緩緩開口說道：“再近一步，便是超越師徒的關係！”
“是啊，的確就是超越師徒的關係，那麼又是什麼，我們……本來就是親人，姐弟麼，我本來就把你當師傅，也或是姐姐，在我眼裡，你便是我的親人。”葉玄一口氣說道，話語裡多少有些想要立刻知道問題真相的意思。
姜巧紅脣輕啓，道：“姐弟，親人。不是這些。”
“那又是什麼！”葉玄開口問道。
“夫妻！”姜巧飛快的接到，言語也甚是咄咄逼人，那目光直勾勾的看着葉玄，像是要吃人一樣。
葉玄本是想要再開口，但聽到這，卻是身子一震，瞳孔一個收縮，很快，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的心本就很亂，這一刻，更顯的有些驚慌失措。
“我嫁給你，你娶我，就那麼簡單。”姜巧一拍桌子，突的站起身來，眼睛目不轉睛的看着葉玄，眼睛中滑落下淚水，姜巧的情緒終於爆發，道：“我已經不想再欺騙我自己，你現在說娶我，我立刻嫁給你！”
葉玄聽到這，沉默了下來。
如果說一開始心很亂，那麼現在更亂。
突如其來的變化——
“你喜歡我？”葉玄盯着姜巧，開口問道。
“對！”姜巧寸步不讓。
兩人不像是在互相表達自己的心意，而更像是在經歷一場戰鬥，兩人都有所相像之處，那就是都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感情，即便心中有很多事情，但嘴上也不會表達出來，即便心中有很多清晰，可是表面上也跟個沒事人一樣。
但是——
一旦抑制不住這個情感，那麼這個情感就會剎那間如洪水一樣爆發而出。
“可是……我們是師徒。”葉玄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你把我當師傅，可我從來都沒有把你當過徒弟。”姜巧眼中的淚水越來越多，想要逃避，卻不知，早已經淪陷，只到葉玄要前往飄雪神國，生死未卜的那一刻，她才徹底認清楚自己的感情。
逃避，退讓，她不想讓自己淪陷，但是卻不知道自己早已經淪陷進入其中，越是逃避，就越覺得自己在乎，她很恨自己，恨自己爲什麼要逃避，爲什麼要逃避！
如果當初自己攔住葉玄，葉玄就不會前往飄雪神國，如果當時她攔着葉玄，葉玄就不會冒那麼大的風險，九死一生去和一個神國作對。
只到葉玄走了之後，她纔開始後悔！
後悔自己爲什麼這麼愚蠢，後悔自己爲什麼沒有及時阻攔，如果葉玄死了，她會後悔一生，如果葉玄回來，她就再也不逃避自己的感情，她害怕自己若是再逃避，以後連逃避的機會都沒有了。
葉玄聽到姜巧的話，微微一愣，顯然十分驚訝。
的確——
他一直把姜巧當師傅，可是姜巧，卻一直沒把他當成過徒弟？
“你還不明白嗎？”姜巧哽咽的說道：“從你進入綠殷宗，來到巧雨閣，我一直都在利用你，我教會你綠殷劍術，便是讓你和我綁在一起，從而加入百花池，爲百花池做事情，和百花池扯上關聯，我從來沒有在乎過你與綠殷宗的發展會如何，我也從來沒有在乎你的生死，從你當上我徒弟的那一刻，我至始至終都是爲了自己而在利用你，你還不明白嗎？”
這一刻，姜巧的言語近乎成爲了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