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揚名搖了搖頭道:“大小姐,你生在高牆,自然不曉得如何做鹽。曬鹽要取鹹海水爲用,鹽民們將海水灌入鹽田,在烈日下曬乾,等到水汽消失,便將鹽田裡的旱菸泥土刮下,化成滷水,再經烈日暴曬,方能曬成鹽粒。一來這一帶無海水可引,二來現在多雪少日,鹽梟們一般都不會在這個季節運作的。”寇英白了他一眼,嗔道:“哼,就你知道!”
諸葛揚名向關難翼問道:“我見他們一個個健步如飛,應該都是些會家子,關掌門可識得那些人?”關難翼應道:“老朽見他們裝扮,似乎是福建海沙幫的鹽梟。”諸葛揚名訝道:“福建到這裡何止千里,這幫人來此作甚?”關難翼聽他語氣,好像要多管閒事,忙道:“這個老朽哪裡知道?怕是他們自己幫裡有事,我們不好插手干預。”諸葛揚名聽着有理,也不再追問。
當夜衆人在附近的一個小鎮客棧裡,找了兩個相鄰的房間住下。關難翼見離華山將近,早早便上牀休息,以備來日惡戰。諸葛揚名卻是悠閒地坐在牀上,盤膝運了三次功,方纔着枕入睡。
睡至中夜,忽然聽見房頂兩聲細微響動,似有兩人在上行走。諸葛揚名詫異醒來,聽得房頂一人輕聲言道:“老三,查清楚了沒,那兩個魔頭可有住在此處?”另一人應道:“我看過了,都不是,怕是沒有住在這裡。”原先那人道:“大夥兒在附近等候許久,那兩個魔頭若不經過這裡,豈不是白費了周章。”另一人道:“現在只有等其他兄弟的消息了!”便在此時,耳聽得空中似乎有“崩崩”一響,房頂一人大喜,輕聲喚道:“有消息!兄弟們截住那兩個魔頭了,快去支援!”
諸葛揚名心中疑惑,忙提劍出門,躍上屋頂,恰見兩條身影躍下房去,雙肩挑了一付擔子急衝衝往北走去。諸葛揚名見兩人裝扮,便是白日裡在黃河邊上所見到的鹽梟,心中好奇,正欲躍下房去,忽聽得背後瓦片噌的一響,諸葛揚名立刻回身出掌,向聲音來處拍去。背後之人嬌呼一聲,腳踏罡步巧妙避開,嗔怒道:“你這鄉巴佬作死啊!”方纔那個鹽梟在屋頂走動,聲音極是輕微,若非諸葛揚名功力深厚,也難聽得出來,因此他料想背後之人,絕不會是己方三人,於是便草草出掌,此時看清來人竟是寇英,不禁大驚,道:“你怎麼上來的?”寇英道:“自然是用輕功上來的,難不成還爬上來?”見兩名鹽梟走遠,忙道:“別愣着,快追!”雙足在房檐上一點,輕輕躍了下去。
諸葛揚名見她輕輕一躍,輕功造詣已非一般,心頭大惑不解,忙跟着躍下,問道:“名姝樓閣裡應該沒有內功心法,你哪裡學的輕功?”寇英一邊向前奔走,一邊笑道:“你猜!”諸葛揚名與她並肩,皺眉道:“你就直說吧!”寇英笑道:“還記得在我家時,你和你換了衣服,扮女孩的事麼?後來我們在醉花蔭地牢裡換回衣服,可你沒覺得什麼東西沒拿回去麼?”諸葛揚名聞言,使勁想了想,驚呼道:“我大哥寫給我的‘楊家心法’!你居然偷了我的心法!”寇英嘿嘿笑道:“別說偷嘛,難聽死了!”諸葛揚名薄怒道:“大哥說了‘楊家心法’不傳外人的!”寇英道:“那我已經學了,有本事一掌拍死我呀!”諸葛揚名語塞道:“你……”終於還是拿寇英沒轍,搖頭道:“你是學了半年內功心法,功夫有點長進,但那還是差得很遠的。等會不要傻呼呼地衝出去送死!”寇英笑道:“知道啦,知道啦。”
二人遠遠地跟着鹽梟奔出四五里,來到一片禿樹林中,便見林子深處有一大片亮光。那兩個鹽梟見到火光,腳步加勁向光亮處奔去,諸葛二人也跟了上去,須臾見二十幾個鹽梟肩挑海鹽,所有人雙手戴着一對厚手套,手持火把將一男一女圍在當中。火光下只見那男人手提鋼刀,衣衫破舊不堪,而那女子面戴黑紗,衣着華麗無比。諸葛揚名與寇英見那女子背影,感覺有一絲熟悉,只是一時之下,也想不起在哪見過。
只見鹽梟中站出一人,看樣子似是領頭人,衝着當中男女喝道:“刀瘋,刀婆!半年來你們殺害了衆多江湖幫會門派長老,奪取數家寶物無數。一個月前,你們還殺害我們海沙幫三大長老,奪取本幫聖物‘海鹽玉’。哼哼!這些個賬今日我們海沙幫便要與你們算上一算!”
那刀瘋聞言,轉過身來,冷笑道:“我好言好語向那三個老傢伙商借‘海鹽玉’,他們竟然不借。”他不轉身還好,一轉身,諸葛揚名與寇英險些叫了出來。只見那刀瘋整張臉都被火燒燬,左邊半張臉被擠壓得只有右邊的一半大,一對鼻孔筆直的向外敞開,深不見底,整個臉部便似一張被烤熟的牛皮,緊緊地貼在一塊骷髏頭上,甚是駭人!那領頭人大怒道:“‘海鹽玉’是我們海沙幫的鎮幫之寶,當然不可能借給外人!”刀瘋冷冷道:“我也不是蠻不講理的人,三個老傢伙不借,我便想用其他東西來換。可是三個老傢伙不但不答應,而且還出口傷我刀妹,是他們自己找死,怪不得我!”
領頭人哈哈笑道:“荒謬!你那刀婆長得比你還噁心十倍,是人都會說她醜,難不成你將全天下的人都殺了?”諸葛揚名與寇英心道:“這女子背影如此迷人,難道臉上長得奇醜無比?難怪會用黑紗罩面。”那女子聞言,身軀突然劇烈顫動起來,喃道:“騰哥……我我……”。刀瘋見狀,伸手將刀婆抱在懷裡,安慰道:“沒事沒事,有我在!”突然手中鋼刀一指,向領頭人怒喝道:“你若不向我刀妹道歉,我立刻將你腦袋砍得稀巴爛!”
領頭人被他一嚇倒退數步,不過他死要面子,見距離刀瘋已有四五丈,料想自己安全無虞,便繼續哈哈笑道:“要老子道歉?哈哈,她臉上若有一絲能讓人看入眼,老子便道歉。可惜呀,嘖……嘖……”領頭人話未說話,只見刀瘋勃然大怒,向前邁出一步,鋼刀橫砍,便有一物帶着狂噴液體,倏然自領頭人身體向空中飛出。卻是偌大一個腦袋!衆鹽梟大驚後退,只見刀瘋揮刀向半空虛砍七八刀,那領頭人的腦袋便被劈成了數十塊,簌簌掉在地上。寇英看到這一幕,忙雙手捂住嘴巴,嘔嘔連聲。諸葛揚名見狀,忙將手按在她玉背之上,手上熱力灌入她體內,方纔幫她安定下來。
刀瘋以刀柱地,披頭散髮大笑道:“哈哈哈!現在,還有人比你更醜麼?你還有資格嘲笑別人麼?哈哈哈!”衆鹽梟無不又驚又懼,喝道:“瘋子!瘋子!”慌亂中一名鹽梟喝道:“大家莫慌!咱們今日有備而來,新仇舊恨一同了了!”抓起一口鹽向刀瘋撒去。刀瘋鼻子哼了一聲,道:“小小鹽毒,能奈我何?”說罷舞刀成風,一把將空中的海鹽送了回去,全數撒在那擲鹽者身上。那鹽梟臉上被海鹽一碰,立刻半臉漆黑,滾在地上哀號。旁邊鹽梟見狀大驚,忙取出一粒藥丸喂他服下,那鹽梟方纔保住了性命。
經過方纔那兩幕,諸葛揚名早已被刀瘋的刀法懾服了。另一名鹽梟喝道:“這魔頭太過厲害,大家一同攻擊,看他如何抵擋!”衆鹽梟齊聲應了一聲,紛紛抓鹽望當中撒去。刀瘋擋在刀婆身前,右手鋼刀破風,左手脫下衣衫舞動,竟然封得滴水不漏。衆鹽梟大驚,一人指揮道:“將樹木點燃!”便有數名鹽梟依言將周圍枯木點燃。冬***物燥,一經火星,熊熊火焰便燒得林中蓽撥作響。諸葛揚名與寇英被火勢逼出三四數丈,攀到樹上,方纔能看清火中局勢。
只聽得那名指揮的鹽梟又喊道:“魔頭厲害,大夥整擔海鹽向刀婆砸去。”當下衆鹽梟依言,連鹽帶擔向當中兩人砸去。刀瘋不敢砍破鹽擔,只得拉着刀婆四下閃避。眨眼間,但見一擔擔的白鹽倒在刀瘋刀婆四周,只是沒一粒灑在刀瘋刀婆身上。那指揮的鹽梟笑道:“刀瘋死期不遠,大家散開一些,防他偷襲!”衆鹽梟依言退開。刀瘋神色瘋癲,哼哼笑道:“沒了鹽毒,還敢說此大話?”提刀便欲突圍,忽然身子一個踉蹌,表情甚是痛苦怪異。刀婆見狀,忙上前扶他,關切道:“騰哥,你沒事吧!”刀瘋強忍痛楚,笑道:“沒事”
諸葛揚名見狀,已猜到刀瘋中毒,但鹽梟們如何對他下毒,卻是大惑不解。仔細一看,終於明白過來:原來林中地上本有一些積雪,這些積雪經周圍大火一燒,轉眼便融化成水流。水流再溶掉地面的海鹽,流到刀瘋刀婆腳邊。刀瘋腳穿破鞋,那些水流便經破洞一點點流入鞋中,碰到刀瘋雙腳,刀瘋因此便中了鹽毒。而刀婆腳上穿的是嶄新的繡花小鞋,水流無法進入,因此便安然無言。諸葛揚名搖頭輕嘆,不得不佩服海沙幫衆人心計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