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姒此時坐在馬車上,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週考過來向她借海貝,琬姒問了一句:“怎麼?表哥你要買什麼東西嗎?”
週考說:“嗯,你暫時借我一用,他日定當奉還。”
琬姒起初毫不猶豫就把十朋海貝交給了週考,可當他離開後,琬姒卻想:不知表哥買了什麼東西竟如此貴重?難道他自己那十朋貝還不夠,還要來找我借?她越想越覺得事有蹊蹺,便下了馬車跟過去看個究竟。
週考拿了琬姒的十朋貝,正要與那奴販交割,卻聽有人高聲叫道:“且慢!”那奴販心頭一顫,心說:今天真是邪門得很,想不到這筆買賣竟會是一波三折,總有人要出來阻撓。他擡眼望去,只見週考的身後站出來三個胡商打扮的人:這三人的髮色都有些偏黃,雙眼大而有神,鼻樑也比中原人略高,身上穿戴的鞋帽衣褲都是獸皮製成,腰間還懸掛着外形怪異的彎刀。
那居中一人是個身材高大而粗壯的中年漢子,生了滿臉的大鬍子,神色冷峻;在他的右手邊是個大概不到二十歲的年輕小夥,長得高高瘦瘦的,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叉着雙手頗有些好整以暇的樣子;而在那壯漢的左邊站着的卻是個少女,她的個頭比一般中原女子要高,看着像十五、六歲的年紀,頸項中圍着一條紫貂皮的圍脖。剛纔喊話的正是這個胡人少女,她向前走了幾步,神色裾傲地對奴販說:“我不許你賣給他!”
週考詫異地轉過身來,纔看見那少女的面容,給他印象最深的便是她的膚色,那種白皙與中原女子卻又截然不同:如果說妲己的膚色有如冰凌,琬姒的膚色好比素絹,那麼眼前這個胡人少女的膚色簡直就像凝脂一般。週考心想:這倒奇怪了,我與她素不相識,不知她爲何要來橫加干涉?
那奴販能在朝歌城中做買賣,本身也並非善茬,手下豢養着好些個隨從打手,區區三個胡商他倒也沒放在眼裡。他聽了那胡人少女的話,不怒反笑道:“我打開門做生意,不管什麼客人來都是一視同仁,向來童叟無欺。你又憑什麼阻攔?總得說出個道理來吧?”
那少女說道:“因爲這兩個女奴我買了,這理由還不夠麼?”她說話時雖然帶着一點胡人的口音,不過倒還頗爲順暢。那奴販怕她會錯了意,特意又問了一遍:“你也要買這兩個女奴?可是這位公子已經……”
胡人少女打斷他道:“那又怎樣?我出五十朋貝買下她們,你是願意賣給他還是賣給我呢?”
那奴販聞言大喜,心想:看來今日合該我發筆橫財,誰知道這樣兩個不起眼的女奴竟成了搶手貨?他轉而對週考說道:“公子,實在對不住,如果你不願出更高的價,那小人就只能將她們賣給這位姑娘了。”
週考實在拿不出更多海貝了,他想來想去也沒其他辦法,只好硬着頭皮去求那胡人少女。週考向她作了個揖,說道:“姑娘,你要買女奴,此間還有的是,何必非得買這兩個?她二人對在下而言殊爲特別,能否請姑娘割愛?”
那少女帶着鄙夷的神色說:“男子漢說話幹嘛繞來繞去?要我放棄也不難,只需和我比試一場,你若贏了就歸你。要是輸了,那就休得再囉嗦。”
週考見她語氣中對自己極爲輕視, 心下也有些忿然,便問道:“不知姑娘要比試什麼?”
胡人少女抽出掛在腰間的彎刀,用刃尖指着週考道:“當然是比試武藝了,除非你身上的長劍只是用來妝點的飾品。”
她身後那兩個胡商都跟着笑了起來,週考當然也聽出來她是在出言譏諷,將自己比作了女子。週考是個年輕氣盛的少年人,當時也忍不住想拔出劍來與她較量,但當他的手握在劍柄上時,他又想道:父親常告誡我不要輕易與人爭鬥,這兩個女奴我並不是非要不可,如果爲了此事而與這姑娘動手,萬一有所殺傷也有悖於我救人的初衷。因此他便說道:“既然姑娘誠心要買,只盼你日後能夠善待她們母女,在下倒是願意成人之美。”
那少女沒想到週考竟能如此隱忍,她見週考轉身欲走,便故意說:“好啊!我把她們買回去後,就讓她們住在馬廄裡,每天還要鞭打一百下。本姑娘高興怎麼對待她們,你可管不着!”週考聽到這番話,只覺怒火中燒:這姑娘恁地歹毒,只怕她是說得出做得到,我若再不出手,那對母女豈不是剛脫苦海,又入火坑了。於是他回過頭來說:“姑娘,你是否言而有信?如果我僥倖得勝,就能帶走她們?”
胡人少女冷笑道:“那是當然,我們草原上的人向來言出必踐,絕無反悔!”
週考深吸一口氣,終於拔出輕呂寶劍,對那少女說道:“好,請進招吧。”
週考以前和人比武切磋時,通常都要先互相行禮致意,然後再動手。可那胡人少女卻根本不講什麼禮節,而是踏着弓步縱身一躍,右手彎刀便直向週考肩頭劈落。週考雖不識她刀法的厲害,但眼見這彎刀明顯要比自己的銅劍短了一截,於是他反守爲攻,挺劍向少女的咽喉刺去。這一招是攻敵必救,如果胡人少女不收刀防禦,那麼在她砍中週考之前自己的喉嚨會先被長劍洞穿。
不料那少女卻完全沒有收刀的意思,仍是向前直撲過來,等於是將自己的咽喉要害對準長劍撞上去一般。週考大驚,他和這胡人少女又沒有深仇大恨,實在不願取她性命;無奈之下,他只有倉促變招,改爲用劍去格擋彎刀。不料這才正中那少女下懷,她趁着刀劍相交之際,忽然間手腕一翻,竟利用彎曲的刀背卡住了週考的劍。週考用力回奪,卻無法將劍抽出;而那少女卻將身體一扭,由此產生的這股絞力令週考的長劍幾乎脫手。幸虧此時週考的內力已有一定根基,他靠着身體自然的反應,在霎那間將內勁運至右手,更用左手托住右腕,才勉力握住劍柄。那少女見自已的慣用招數竟沒能奪下對方兵刃,也大感意外,但她應變也快,緊接着飛起一腳朝週考小腹踢去。她的意圖是要逼得週考撒劍後退,但週考只跟着鬻熊學過劍法,拳腳功夫卻是希鬆平常;他心知一旦自己失去長劍,那就絕不是這少女的對手,所以只得氣運丹田,拼着硬受了這一腳,同時趁着少女手上勁力略減之際,纔將長劍抽了回來。
這時,那個較爲年青的胡商見兩人鬥了個平分秋色,竟笑着說道:“妹妹,你如果收拾不下這小子,不如趁早讓我來吧!”週考聽了心道:糟糕,剛纔交手之前也沒說明不能找人幫手,萬一她哥哥下場助陣,我以一敵二如何能有勝算?就算他們採用車輪戰法換着來打,我的體力恐怕也支撐不住。
那胡人少女聽到哥哥的戲謔之言,臉上反而現出怒色,她雖然一言不發,攻勢卻較之前更加凌厲。而週考有了前車之鑑,再也不敢去硬接她的彎刀,被那少女逼得不住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