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你什麼你?這都是你親口說的,周圍幾百人都聽着呢!”
樑斌很生氣,因爲他沒想到陸然居然這麼不要臉,鐵一般的事實都敢否認。然後,還特麼說得竟有些道理,真是氣煞我也。
“嗤嗤——”
周圍的吃瓜羣衆們有些人笑點比較低,沒能忍住,捂着嘴還是笑出了聲。甚至連天劍宗站在後面的幾個弟子,也都強忍不住,發出含混的笑聲。
樑掌門狠狠瞪了他們一眼,指向周圍的百姓。
“他們都是附近的居民,這麼多雙眼睛都看見了,你再否認看看!”
陸然笑了笑,心裡更自信了:“是嗎?各位鄉親父老,我相信你們中肯定有人上午也看見李公子被打了,請問,是我打的嗎?”
大家一開始沉默着,有點猶豫。但很快,一個小姑娘率先開口。
“我看見了!”
陸然心一震,心裡頓時火燒一般。丫的,這誰家的小丫頭,怎麼這麼不懂事?大哥哥我是在幫你們,你咋還講真話了呢?雖說講真話是優良傳統是美德,但那也分時候啊。
不過下一秒,他就放心了,原來是虛驚一場。
“我看見那個李公子從房子上掉下來,被石頭砸的!”小姑娘補充道。
“是啊,我也看見了,他自己從牆上掉下來,被磚頭砸的!”
“對,被磚頭砸的!陸堂主動都沒動!”
人羣不斷傳出清晰明確的回答,一致否認陸然上午打人了。這一幕,讓民事堂的兄弟們很感動,也讓陸然很感動。
樑斌和譚長老是聰明人,一眼看出這些百姓是在包庇陸然。可是老百姓的口,不是他們想撬就能撬開的,現在再指望衆人矢口否認,有點不切實際。
“你們說!”
突然,譚長老急中生智,指着那幾個負責拆遷的工人問。而且他一反平常從容淡定的神態,此刻眉頭緊鎖,目光憤怒,看起來很可怕。
譚長老的心思也比較簡單,就是儘量嚇唬嚇唬他們,讓工人們老實交代。畢竟,拆卸工還是他們花錢請來的,算起來這叫威逼利誘,不愁他們不說實話。
可是拆卸工人們,也和街上的老百姓一樣,猶豫不言。然後,紛紛否認。
“這個我不知道,我當時在專心拆房子。”
“我……我也不知道,沒看見。”
“當時我在劈柱子,好像是有什麼東西從牆上掉下來,但是沒看仔細,不知道是什麼。”
呵呵,這下天劍宗的人沒轍了。尤其是樑掌門和譚長老,氣得臉發青。
其實,這主要還是怪樑掌門太喜歡裝逼了,平時說話的語氣和用詞都養成了一個不好的習慣。
本來嘛,陸然這趟過來,想都沒想過這種事情還能否認的。可被對方這麼一提醒,嘿嘿,還真能試一下。
結果呢?人民羣衆的眼睛是雪亮的,知道誰是善誰是惡。別以爲花了點錢請了幾個工人,人家就對你多麼感激,願意幫你欺壓百姓。
拿錢又不是不幹活。大家都是槐州城的老百姓,平時低頭不見擡頭見,誰誰誰的親戚我認識,誰誰誰的朋友你曉得,你們現在想坑人家的拆遷款,大家能同意嗎?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這麼分得清,這其中也還有運氣成分。
就比如說剛纔去民事堂報告消息的壯漢,那顯然就是個沒心沒肺的混蛋,只有自己切身利益受到侵犯了纔想到民事長,不然,他還能反過來幫着天劍宗欺壓鄰里鄉親。
“樑掌門,你都聽見了吧?這可不是我逼着大家說的。在場的都是淳樸老百姓,他們都說不是我打的,那肯定不是我打的。”
樑斌冷冷地看着他,恨不得這就在體內運轉心法,食指並中指往前一戳,把陸然秒殺於菜市場門口,然後把其屍體倒掛起來,警示衆人。
這方法,在各國都比較流行,主要是針對翻了重罪的犯人的。個別情節嚴重的,還會剝皮抽筋,或者割掉鼻子,挖去雙眼,破開腹部,總之,很慘的。
可是,樑掌門不能啊。剛纔要是中規中矩地質問,也不至於讓陸然鑽了這個空子。現在好了,這算是自己主動讓周圍的百姓和工人給了陸然一身清白,還能怎麼動他?
直接無理由地殺,肯定可以做到。但這樣一來,那他掌門不用做了,性命估計都要不保。光天化日在百姓面前無故殺害民事長,這罪名就是讓白龍城天劍宗掌門來判,也八成是個死——影響太惡劣。
砰砰砰!
樑掌門拳頭緊握,關節發出幾聲脆響,足見其憤怒之盛。突然,他鬆開了手,大手一揮。
“給我拆!”
嗯,小李兄弟的事情,就暫時放過你。可是你以爲我們拿你沒辦法了?你不是民事長嗎?不是體恤民情嗎?不是要維護正義嗎?呵呵,我這就讓人強拆,看你能怎麼辦。
前一刻,這麼多老百姓都護着你,是因爲你關心他們的利益。很好,現在你還能關心嗎?只要你敢動手,我就有理由教訓你,不說打死,打成殘廢是影響不大的。
你要是不關心,呵呵,那這些百姓豈不是要寒心了?興許到時候那個拆遷戶忍不住,反悔了,再把你指認出來,那時候我們爲兄弟報仇,把你一劍殺了也不爲過。
工人們雖然心裡有些不願,但畢竟只是工人,拿錢辦事。拆房子不比剛纔袒護陸然,這是他們的本職工作,無法違抗。
他們打牆的打牆,鋸木頭的鋸木頭,很快又動起來了。這棟房子,不用測量,單憑肉眼看都有五六十平。一旁的老伯和女兒不忍地看着,眼睛裡淚水打轉,但是又不敢上去阻攔。
槐州城菜市場門口的氣氛,從來沒有今天這麼沉重過。這些普通的百姓也從沒有今天這樣,心情沉重。就連民事堂的一衆人等,也敢怒不敢言。
沒辦法,天劍宗的人都在,稍有不慎,可是要出人命的。
陸然現在跟剛纔的樑掌門一樣,雙拳緊握,關節發出蹦蹦的響聲。他在努力地告訴自己不要衝動,但眼看着百姓的房子被強拆還得不到補償,他於心不忍。
“住手!”
他大喝一聲,用手指着樑斌,氣勢如虹:“我說過,面積是多少,拆遷款就是多少!沒給清,就不準拆!”
“呵呵,是嗎?”樑斌笑了笑,突然臉色一變,也氣勢強盛:“給我拆!不要停!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動手!”
工人們都有點急了,可以說非常不情願,但被這麼一嚇,又不敢怠慢。所以,他們的動作變得機械起來。想到陸堂主的話,便緩一緩,想到樑掌門的眼神,便連忙打一錘子或者拉一鋸子。
在陸然身後,葛飛等人小聲喊了幾聲“堂主”,但是沒用。於是,他們一咬牙,紛紛抄起傢伙,跟上前來,看樣子是真的要豁出去了。
這是個萬分緊要的時刻。一旦他沒忍住,真的動手去阻止,天劍宗的人肯定也會出手。後果,不堪設想。
“陸堂主,算了吧。”人羣中,有個大嬸喊道。
“是啊,陸堂主,”斷壁邊上的老伯也顫着聲音勸說,儘管現在被拆的是他自己的房子:“算了吧,我們搬到城外也能過的,能過的。”
陸然是個有血性的人,而百姓們的勸告,正好起了相反的效果,把他的血性激發到極致。終於,他忍不住了,身子一震,開啓了上善若水,朝幾個工人衝過去。
他心中是有正義的。所以,怎麼說也得試一試。
可就在他剛起身時,一個出人意料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讓場面一度僵住。
“八月十一!未時三刻!”
陸然和其他人一樣,都回過頭循着聲音的來向看去,發現居然是流雲宗代掌門姚志鵬!
“槐州城東,菜市場門口。”
姚志鵬從遠處走來,左手拿着一個小本本,右手握着炭筆,正快速地記着。
“天劍宗代掌門樑斌,和譚長老,率衆——”
“姓姚的,你幹什麼!”
這邊,樑斌有點搞不清情況,厲聲喝道。可是姚志鵬好像沒聽見,依然一邊記一邊說。
“率衆,強拆民房。因,剋扣拆遷款,被民事長阻攔,雙方發生——”
“姚志鵬!”
樑斌有點忍不住了,撇下陸然,一個飛身衝到樑斌面前,伸手就去抓小本本。不了姚志鵬反應迅捷,翻手躲過。倆人一時間比起了手上功夫,抓來躲去,十分精彩。
然後,沒抓到。甚至可以說,差得遠。很明顯姚志鵬的手腳靈活得多,山躲起來輕鬆自如。
這也是情理之中。畢竟天劍宗是練劍的,長於劍法,同等實力的話,身法方面怎麼比得過流雲宗呢?
“你到底在寫什麼?你敢污衊天劍宗?”
“誒誒誒,樑掌門別激動。”姚志鵬笑了笑,暫且停筆:“陸堂主說得對,你啊,說話的時候得注意一下措辭。我並沒有污衊,我只是在記錄事實。”
樑斌狠狠瞪着他,拳頭又握緊了,恨不得一拳把對方的嘴打爆,然後把那個小本本搶過來一把火燒了。
媽的,原來這貨早就出現在這裡了,一直躲在遠處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