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裡是礦道內一個小庫房,臨時放些工具用品之類,平時門緊帶着但是沒鎖,被他倆一個勁兒地頂鬆了。
倆人差點沒叫出聲,很快明白過來,連忙藉着外面的燈光把門關了回去。
噠,噠,噠……
腳步聲越來越近,和他倆的心跳完美契合。不,心跳比腳步聲快,越來越快,直到——腳步聲遠去。
也許對方剛纔沒仔細聽這兒的動靜,或者聽到了但被作業區裡面的嘈雜聲掩蓋,讓他誤以爲是裡面傳來的。又或者,對方把剛纔倆人倒地聲當成某個阿貓阿狗或者耗子的動靜。礦區裡的夜晚,這樣的小動靜不要太多。
“臥槽,好險。”
過了好一會兒,陸然纔敢大口呼吸,纔敢感嘆一句。本着小心爲上的原則,他沒急着出去,連忙把懷裡的小油燈點亮。
哎,不點還好,一點——嚇一跳!
“啊——”
剛點亮,兩個逗比不約而同地睜大了眼睛,發出尖叫,心臟都快從喉嚨裡跳出來。緊接着又相互捂住對方的嘴巴,一個勁地搖頭示意。
在他們面前的牆壁上,一個青面獠牙渾身鱗片青光閃閃的“妖獸”,正張着血盆大口死死地看着他們。講真,三根半夜的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小黑屋裡面你,突然開燈,看見如此一個恐怖至極的妖怪,是個人都要嚇破膽。
也虧得他們是膽大之人,沒有直接被嚇死。而且,在過了第一瞬間之後,倆人不覺微微一怔,漸漸看出了一點異樣。
陸然嚥了一口口水,斗膽伸出手去捏住“妖獸”尖長的爪子搖了搖,突然破口大罵。
“我*%&#@……神特麼吃飽撐着沒事幹,掛個鬼服在這裡!媽的,差點沒把老子魂都嚇出來。”
果然,這個面目猙獰虎背熊腰渾身鱗片還長着尾巴的“妖獸”,竟然是一件衣服。只不過此衣服非彼衣服,是用象牙、雄獅皮、蟒蛇鱗片、豹尾、熊掌等等標本縫製而成,而且抹了血跡,靜心處理過一番,看起來栩栩如生,可謂不是妖獸勝似妖獸。
“咦?堂主,你說這個,是不是就是之前傳言在青芒山礦區出現的妖獸?看這樣子好像死了很久啊。”
“死你個頭啊。”陸然白了他一眼,一把抓來“妖獸”的利爪“線頭都看得見,是件衣服!”
葛飛仔細瞅了瞅,發現果然是件衣服。
“臥槽,神了!還真是件衣服!”說着他翻了一圈,從背後茂密的毛髮中找到了隱藏的排扣,打開,穿了起來:“哎喲臥槽,能穿上,神了!嗷!嗚嗷!”
陸然臉一黑,看着一個三十多歲的公務員在這種時候、這種地方居然還有心情玩cospl ay,心情甭提多麼複雜了。
“嗷夠了沒?夠了就放回去,別讓人看出動過的痕跡。”
“堂主,爲什麼不拿回去?這也是證據啊。”
“少廢話,放回去。”
這當然是證據,他們今天看見的一切、聽見的一切都是證據,任意一條都能粉碎五毒門的謊言,爲南宮氏收回青芒山。可這都只是他們單方面的證據,出了礦區,誰能證明?
這裡有人採礦,證據呢?五毒門長老和嚴磊在監工,證據呢?妖獸是假的,證據呢?白天帶一隊人馬來,帶岳父和娘子一起來抓現形?這個倒是可以,但那太不靠譜了。
如果運氣好到爆,來抓的時候剛好嚴磊在,今天這個龔長老也在,那加上這件“青砂怪”時裝,他們就能立刻證僞妖獸一事,收回青芒山,順便把嚴磊和龔長老繩之以法。但對幕後黑手五毒門卻依然沒有直接的證據。
而如果運氣不好,沒抓到主要的角色,以嚴氏和石氏的勢力,這件事最後恐怕只能被定爲一部分強盜潛入礦區偷採礦石而已。青砂怪的時裝也會被順水推舟,說成是無聊之士玩cospl ay,一場爭辯下來,他們恐怕連收回青芒山都難。
不行,不能打草驚蛇。與其貪圖減少幾車礦石的損失,倒不如再耐心等等,尋求絕佳的時機把五毒門參與的事情坐實,這樣一來不但能收回礦區,更能給石氏沉重一擊。
剛纔那個龔長老不是說屆時石俊會親自來嗎?那就等到刑事堂選舉那天吧,到時候把石俊抓個現形,五毒門還有什麼話好說?
放回時裝,倆人再次小心翼翼地出來,沿原路返回不提。
……
次日,陸然早早起牀,沒有去民事堂,而是去了槐州城官府總府。這是蔡科長的旨意,因爲今天槐州城來了兩個大人物——白龍城天劍宗譚長老和青木城玄靈教向使者。
白龍城天劍宗是扶風國南部白龍省省會的最大宗門,品級也是南部唯一一個二品宗門。譚長老是該宗外務長老之一,修爲在宗門內一般般,但也已經到了武宗後期境界。他此行前來,主要是主持槐州城刑事堂席位選舉事宜,順帶也幫忙清理流水宗青芒山礦區出現的“青砂怪”——如果遇到的話。
至於青木城來的玄靈教向使者,他的出現就比較意外了。槐州城方面通常是沒資格直接向青木城反饋事情的,而且這次的刑事堂選舉也沒跟國都方面彙報。換句話說,玄靈教的使者這次是不請自來。
當然啦,人家是國都來的,還是國宗使者,不請自來也一樣備受歡迎和尊敬。就連天劍宗的譚長老,都對他有幾份恭敬。據向使者自己說,他這次是代表玄靈教前來視察槐州城,考察一下當地情況,看適不適合開設分宗。
這個理由,簡直把槐州城官府給樂壞了。作爲扶風國頭號國宗,天劍宗都懶得在槐州城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設立分宗,現在另一個國宗玄靈教反而有了興趣,簡直是槐州城老百姓十輩子修來的福氣。
總府大堂內,上到歐陽城主下到陸然這個民事長,槐州城的主要官員可以說都到場了。兩位遠道而來的貴客從堂外進來,目不斜視,所過之處皆是恭敬順服的目光相送。
刑事堂的選舉在後天,也就是四號,他們今天提前到來,主要是瞭解槐州城過去一年的發展情況,看看經濟有沒有增長,五年計劃中那些項目落實了哪些還沒有,以及兩大宗門近來的運營情況。
歐陽城主很熱情很積極地彙報着,蔡科長也在一旁適時用數據進行補充說明,三言兩語之間,就把修補了城北的一座石拱橋說成新建全城水道橋樑三十餘座;把城主姑姑家旁邊修了一個小戲臺,說成投入巨資提升全城市民日常精神生活條件;還把陸然強拆石俊庫房一事,說成官民協作,打壓違章修建、佔道經營、噪音擾民等民生問題一百多起,百姓一片叫好。
“不錯,不錯。”譚長老點點頭,對歐陽城主的彙報那是相當滿意:“沒想到短短一年的時間,槐州城在城建、精神福利民生困擾方面取得了如此巨大的成就,在座各位功勞不小。你們放心,回去之後我一定跟白龍城方面詳細彙報,爲槐州城明年的財政撥款做多爭取。”
“多謝譚長老……譚長老英明……譚長老常來玩……”一衆馬屁精瘋狂感謝。
“哈哈,好說,好說。”
譚長老附和兩聲,突然說起個意料之外的事兒:“對了,說到槐州城近來在民生困擾方面的成就,聽說和這位新任的民事堂堂主有關吧?”
作爲貓在角落裡細細品茶神遊太虛的陸然,聽到堂上貴客冷不丁提到自己,實在感到受寵若驚。你說你們吹牛的吹牛,拍馬的拍馬,說說笑笑不是挺好的嗎,把我揪出來有啥意思嘛。
心裡雖然這樣想,嘴上還是得做做樣子的:“譚長老在上,在下就是新任民事長陸然。不知長老遠在白龍城,如何得知卑職在槐州城的事情?”
正常來說,下屬被這麼點到,最多也就恭敬地應承一聲。譚長老行走江湖混跡官場多年,所見下屬之輩都是如此。可此時此刻,陸然應了一聲,竟然加上了一句反問,實在有些不識分寸。
他收了收笑臉,但依然有着高人淡定的姿態:“陸堂主有所不知,你年紀輕輕,卻早已聲名遠播。現在不單單是槐州城,就連白龍城也出現了一個叫《槐城日報》的報紙,上面到處刊着你的貴相呢。”
我擦,我的臉已經丟——哦不,播到白龍城了?不對,應該說沒想到黃徵那傢伙還真有商業頭腦,這麼短的時間內竟然已經讓《槐城日報》“走出去”了?嗯,看來我這張明星臉,已經開始風靡扶風國整個南部了。
“一點小事,不足掛齒。”他回道。
“嗯。”譚長老點點頭,對陸然這態度略感滿意,但並未就此打住:“我還聽說,前陣子你不畏強貴,把五毒門大公子的房子給拆了,可有這回事?”
聽到這兒,在座各位重要官員都微微正了臉色,明顯聽出譚長老是有意提到此事。不過他們大都不理解其中緣由,按理說譚長老這樣的高人,是不會關心這種小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