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公子此刻是青砂怪,並沒有人臉露在外面,所以,天知道他此刻的表情如何。不過他的心情我們大致可以猜到一二。
他含混着聲音罵了一句,連忙退出去,靈力所發,爪起板裂。這一來,洞差不多變成了門,也不用鑽,直接跨過去就行了。
但是,你以爲這就完事了?
剛擡腳過去,他頓時汗毛都豎起來了。因爲就在門外,就在他面前兩米的地方,南宮瑾兒穿了個村姑的衣服站在那裡,周身遊竄着幾條淡淡的白色靈氣,眼神寒冷若冰。
轟!
伴隨着一陣轟動整個作業區和礦道的強烈衝擊,石公子,哦不,青砂怪沒來得及防禦,整個就被一腳踹飛進來,重重地砸在採礦之後留下的棱角多多的石壁上。
轟!
這是青砂怪墜地的聲音。
這個聲音,功勞很大,因爲它讓剛好從小礦洞裡追出來的一衆人等,嚇了一跳。大家剛纔還想着如此強烈的靈力衝擊,從何而來,爲何不見打鬥的聲音。現在,他們知道了。
作爲今天這場好戲的主角,石公子被踢了這麼重一腳,實在沒力氣了。本來他就因爲極度的炎熱身疲力竭,剛纔一路逃竄行動不便,已經很累了,這一腳真是給他畫上了句號。
不過另一邊,大隊伍可就熱鬧了。
“哈哈,這怪受傷了!跑不掉了!”
“還是瑾兒小姐聰明啊,知道從後面堵截,立了大功!”
“瞎說什麼呢?青砂怪又沒死,估計還有實力,這大功還得譚長老來!”
“是是。有譚長老在,青砂怪只能當下酒菜了!”
“誒呀,南宮掌門,這怪終於抓到了啊,這下你家的青砂礦又能順利開採了。”
……
自從偷了青砂礦區以來,石進通從沒有哪天像現在這麼提心吊膽過,而且還是在譚長老在場的情況下。
而譚長老,恐怕也從來沒有哪天,像此時此刻這麼無奈。眼下上百雙眼睛盯着,他作爲天劍宗派來主持槐州城刑事堂選舉,以及順手除去青砂怪的頭號人物,在看見青砂怪倒在地上的時候,出手擊殺簡直就像陽光普照植物進行光合作用一樣,天經地義。
可是,那不是青砂怪,那是他侄子呀。他姓譚的再怎麼狠毒,也不能當着他哥的面把侄子給剁了吧?那以後老婆還要不要了?一世英名豈不變成一世臭名了?
“嗯哼。”陸然積極着呢,從頭積極到尾:“譚長老,爲民除害!”
他喊的時候還不忘舉起手,招呼大家一起來。然後大家一起來,紛紛舉起手,對譚長老投以熱切的目光,彷彿在說“去吧,世界的正義需要你來伸張”。
這……這可如何是好?
譚長老一張老臉再也淡定不下來了。一邊是正義,一邊是親人,這……這是要大義滅親的節奏啊。
“那個,”終於,長老開口了:“區區一個青砂怪而已,不足爲懼。石掌門,你去吧。”
當!
石掌門頓時感覺腦袋被平底鍋狠狠錘了一下,暈得很。
其實,剛纔他已經和譚長老一樣,心裡有苦說不出。現在呢?譚長老只不過把刀交到了他的手上,情勢艱難如前。只是,他內心的掙扎更激烈了。
直到現在,他們都還不明白,今天完美地計劃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作業區採出來的青砂礦,已經運走,場地也封起來了,一切就是個舞臺。五個巡山隊員也殺了,青砂怪的臉也露了,爲什麼石俊到了最關鍵的時刻,還慢慢騰騰不走?
而且,爲什麼南宮瑾兒會出現在這裡?剛好在這裡?這不是明擺着事先準備好的嗎?難道南宮氏提前知道了這次的安排?
不,這不可能。這次的計劃,是他、譚長老和石俊三人之間當面溝通的,直到石俊來青芒山之前都不可能有人知道計劃,更不可能知道其撤退路線。
疑問太多,身後的催促聲太緊,石掌門也沒辦法了。糾結來糾結去,他終於把心一狠,衝了上去。
只見他落在青砂怪面前,毫無懼色,一隻大手抓下去,做了個往石壁上摔去的動作。動作很猛,很快,力量也很強,強到——獅皮大衣被撕開了。
呲——
隨着生動而恐怖的時裝“碰巧”被暴露出來,石俊終於舒了口氣——可以大口大口呼吸新鮮空氣了,也不用那麼熱了。
下一秒,本場好戲高 潮中的高 潮出現了。
“什麼!竟然是你這個混賬東西!沒想到青砂怪是你個臭小子搞的鬼!我平時怎麼教育你的?你遊手好閒不務正業也就算了,還做出這等傷天害理違法亂紀的事!你對得起你死去的娘嗎?臭小子,我今天宰了你!”
說時遲,那時快,譚長老靈光乍現,頓時爆發出令人恐怖的靈力,猛地一蹬,縱身飛了過去,用手一欄。
“且慢!石掌門,石公子年紀尚輕,依老夫看,他只是一時貪玩犯了錯而已,罪不至死。當然,此罪也不小,必須得治!今天老夫既然來了,絕不會坐視不理!這樣吧,這個逆子就由我帶回白龍城刑事堂,聽候理事會發落!”
安靜。剛剛還呼聲震天的作業區,頓時陷入了罕見的、絕對的安靜。
在不遠處,無論歐陽城主、南宮掌門還是陸然,還是南宮瑾兒,還是一衆高 官大賈,長老教官,紛紛僵住了臉。不少不夠鎮定的人,臉皮還不由自主地抽搐一陣,顯然其神經系統剛剛經歷了一場深刻的洗禮。
石掌門、譚長老,你們的話,是不是有點多了?
你們這特麼是在演話劇嗎?提前背好的劇本?多年配合完美的演員?專業的?
你們把話一次性說完了,我們呢?你們讓我們說什麼?因爲我們特麼的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們,我們特麼的現在特麼的不知道特麼的該說什麼了!
事情發展到這裡,說實話,陸然並不滿意。南宮瑾兒應該也不滿意。
他們今天的打算,本來自然是要讓石俊當場現形,揭開青砂怪的謊言。可更重要的,是揭開五毒門這個幕後大黑手,藉此直接扳倒五毒門——至少扳倒石氏。
可是千算萬算,沒想到最關鍵的時候,石進通和譚長老竟然如此冷不丁、恬不知恥、木頭開竅地上演了這麼一出。
雖說傻子都能看出來,這倆人在爲石俊開脫,在爲五毒門石氏自己開脫。但譚長老的身份,和這股子完美的配合,說實話,衆人還的確沒什麼好說的。
“無恥!”
南宮瑾兒大喊一聲,兩個腮幫子怒得通紅:“這分明就是你們石家的陰謀,石進通,你纔是背後主使,休想騙過大家!你們早就覬覦我南宮氏的青砂礦,妖獸的事情定是你們一手安排的!”
這番話,她就是不說,大家心裡也明白。可是沒人站出來附和,就連南宮明也隱忍着,終於還是沒站出來。
這倒不是因爲南宮明或者其他人心中沒有憤怒,而是因爲眼下的情況被石進通和譚長老這麼一攪和,事情全部推到石俊一人身上,和石家以及五毒門劃開了界限。
而且說實在的,心裡想的終究是心裡想的,石進通是幕後主使?證據呢?要是沒有譚長老在這裡,南宮明肯定會據理力爭,至少來個徹查、索賠等等。可譚長老在這裡,明擺着維護石氏,他能做的也就不多了。
“小丫頭,你不要血口噴人!”石進通喝了一聲:“我石某光明磊落,豈是陰險狡詐之輩?當然啦,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儘管你出言不遜,但我不會放在心上。這逆子犯下如此大錯,我這個當父親的也難辭其咎。”
說着他向衆人看了一眼,其義頗深:“石某在槐州城混跡多年,一向有錯必究,相信大家心裡也都清楚。今天逆子闖下大禍,石某斷然不會包庇。既然譚長老要把孽畜帶到白龍城候審,老夫不敢不從。至於這一年來給南宮掌門帶來的不便,石某深感抱歉,回頭定當登門謝罪。”
我擦,好漂亮的話。聽到這兒,陸然自認口才也不過如此。這尼瑪,三言兩語甩了鍋不說,還整出一副大義滅親的英雄氣概,看來槐州城不要臉的桂冠,他陸然已經丟了啊。
衆位重要人物聽了,也都徹底沒話說了。石進通把話說到這份上,連“一向有錯必究”都放出來了,意思還不夠明顯麼?
在場諸位,多數和五毒門有利益關係,不少人都是靠着他石進通吃飯的。今天要是敢多嘴,犯了錯,嘿嘿,以後好日子多的是。
“石進通,少在這裡裝模作樣!”南宮瑾兒實在太生氣了,眉心成川:“誰不知道你跟譚長老是親戚,你們——”
“瑾兒!”南宮明突然厲聲打斷。
江湖之事,很多時候並非一個理字就能解決,今天雖說局勢對他們有利,但到現在已經止住了。沒有鐵證,更多的揣測只會引火燒身。以他們現在的勢力,肯定無法得罪譚長老這樣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