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魔地,兩界山內,懸浮於長冥谷之上的浮島之中。
九天雷渡上尊正靜靜盤坐於自己的宮殿上空,雙膝之處隱隱有電芒閃耀,他頭髮時而化爲銀白之色,時而又變成虛空之態,彷彿心情陰晴不定。
似過了許久,一道劍影自東方爽朗天空破空而來,劍影至他的身前便不再胡亂前進,只靜靜懸浮於他的身前。一動不動。
這是一把帶有黑芒的光劍,由冥宗六族中的心魔所傳遞的元象之劍。
“啓!”九天雷渡上尊輕斥一聲,便看到黑芒元劍陡然散開,化爲星星點點,於空中呈現一道光幕,光幕之中,魔女於龍脈的所有行爲、七星劍宗召喚混沌靈劍發出致命一擊的瞬間,都直觀而清晰地呈現了出來。
光幕熄滅,眼前重新顯現出一片天空,九天雷渡上尊卻依舊盯着眼前空曠無比的長冥谷之上,透過層層林影,看向了無邊無際的荒原。
突然,只聽“轟”地一聲,九天雷渡上尊瞬間立起身來,身邊雷電涌蕩,其電音滋滋,將整個浮島激盪得抖了一抖。
林鳥驚飛,魔靈匍匐!雷鳴宮因九天雷渡上尊一人之威,宮頂已經顯露萬千雷芒電光,彷彿下一刻,就要將這一整座浮島擊得粉碎!
宮殿之下衆多魔物瑟瑟發抖,卻沒有一個敢有所動作。
良久,才見他身邊雷鳴漸漸消失,電芒緩緩減弱,可那股似能驚動天地的氣勢,依舊纏繞在身軀之上,綿延成百上千裡,無數生靈此刻都變得無比心慌。
九天雷渡上尊自混沌面目中看不出他的情緒,不過見他身體四周翻涌激盪的元氣,以及隱隱藏於身後漆黑影域的波動,足可見他憤怒到極點的情緒。
“師兄,你被七星劍宗玄天掌門所害,如今你的女兒也因七星劍宗弟子而亡,我不誓滅七星劍宗,當不能祭你亡靈,揚我古冥族一族之威!”九天雷渡上尊低聲沉吟,卻只於下一刻,他伸手以摘星撈月之勢,便見九重雲天之上一根巨大的雷霆竟被他一手摘下,化爲一把巨大無比的雷霆之劍,他將劍朝下一擊而散,又化爲千萬絲雷光,根根電音重重,雷聲滋滋,以劍形穿梭,散發着恐怖的氣息,遍佈雷鳴宮爲中心的、方圓數百里的長冥谷之內。
“昂嗚……”
“吼、吼……”
“吱、吱……”
“嘶哐……嘶哐……”
一時之間,長冥谷內無數本不見天日的魔物竟就受這雷劍驅使,冒着於陽光曝曬下壽命急劇下降的風險,一窩蜂地往長冥谷外跑去,這些魔獸比之無盡魔谷中的魔獸雖然境界並不會高多少,但長期與冥宗相處,無論是元氣運用還是靈性、智慧,都遠遠不是無盡魔谷那些飛蛇或者蜘蛛所能相比。
他們速度飛快,渡過冥海之時有九天雷渡上尊爲引,也不費吹灰之力。
這些魔獸一眼看去,密密麻麻,起碼有千百萬只!
又一會兒,便看到長冥谷內血海濤濤,自下而上一片紅光,遮蓋天地,一眼望去起碼有數十萬之多,這些是長冥谷內常年積聚陰血而修成的血魔!
緊接着,一道道顏色各異的人形魔頭自長冥谷中受命而出,這些人身魔心,執念爲引而修的人魔,
連同心魔一起,也有數十萬之多。
九天雷渡上尊一聲不吭,只帶着一眼望不到邊的大軍走出兩界山外,卻見那層層枯骨受血魔氣息影響,不停有些黑漆漆的骨頭立起身來,帶着無與倫比的森冷氣焰,紛紛踏足而去,整齊劃一地衝在了整個魔物大軍的最前方。
若有這些魔物引導,匯合無盡魔谷奔逃出外的億萬魔獸,只怕七星劍宗的邊域重鎮黑城遲早失手,萬萬沒有存留的可能。
常春長老自與蛟龍一戰受傷後就回到了邊域的“黑城”,可他五識通明,很快便發現了無盡魔地的異常,那些之前還或散亂或迂迴或零星衝擊的魔獸,此時竟然都沒了聲息,彷彿聽到了某個命令而藏於無盡魔林之中,尋找機會要給予自己黑城的致命一擊。
有心魔傳遞信息,冥宗所有的魔頭似乎渾然一體,擁有不可思議的戰力。
這一沉寂,就足足有周餘,常春調集能調動的所有弟子、凡人,或是使用各種法器道具、弓弩藥水,以及大唐王朝研製的專門正對冥宗魔物的霹靂炮、高射弩等。一時之間,大唐王朝民聲沸騰,不過終究是有千年休養,此時縱然冥宗來襲,這些凡人也一個個鬥志昂揚,頗有幾分熱血與豪情。
唯有常春長老盯着遠處依舊沉寂的無盡魔地,心中已經隱隱做好了一切準備。
天地大亂,風雲際會,因緣糾葛,正邪兩分。
大唐中域秦州一處不起眼的小鎮子裡,卻絲毫感覺不到這風雨飄搖,也絲毫不能覺察片刻間的生死離別,萬物生悲。
此時高空懸日,九天無雲,樹葉瑟瑟,青衣遍地,正是陽光明媚的大好時光。
一處靠近郊外的茶館內,許多剛入城的生意人、押鏢走險的武夫以及買賣物事的農民,都會進來歇歇腳,喝喝茶,點幾個小菜,喝幾蠱小酒。
茶館叫“鈴香館”,與大唐王朝所有的茶館一樣,賣的不僅僅是茶,也經營吃食,非但價格公道,菜餚精美,而且與其它茶館不一樣的是,茶館老闆樂善好施,竟也在茶館內給一些流浪漢準備了單獨的區域以供免費吃食,雖然其供應稍差,與廳堂隔門而開,甚至沒有固定的座椅,不過相對於大唐中一些權貴高閣所爲,也絕對算的上是一番好意。
不過今兒鈴香館出了件怪事兒,一個衣服破爛、身懷嬰兒的流浪漢,進入了供正常賓客使用的大廳之中,並不去一旁隔壁領取免費的食物,反而就地而坐,起在了一衆客人的中央。
雖然這流浪漢看起來並不顯老,臉上並不髒亂,身上也並無臭味,可這幅破爛寒磣模樣,於如今富裕的大唐王朝來說,買賣的農民也是十分看不上的。
這人一坐在衆人中間,衆人就都一副嫌棄模樣,紛紛散開,有人高嘯道:“老闆,快把此人帶到隔壁去,放這裡吃食可曾影響心情?”
此人正是羅元,此時他端坐於桌前,卻完全不顧旁人叫囂,只定定地看着懷裡的小孩兒,一臉的無奈:“莫不是爲你換洗尿布,怎會鬧得我如今連衣服都沒得穿,還有,說過多少次了,衣服這東西不能吃!”他無奈地將那嬰兒置於嘴中的破布扯開,分明看到自己的衣服又破了一些。
嬰兒咿呀一笑,羅元卻繼續肅目
:“這大唐中域離邊關較遠,其元氣正靈,頗爲魔物所不喜,待我祭拜先祖,就將你寄託於人,從此以後我們兩相隔,也不再見!”
他認真說話的模樣與嬰兒呀呀亂抓的形象形成了鮮明對比,周圍人一個個搖搖頭,這人非但是個流浪漢,還是個傻子!
羅元本想使用冥道天途直接去往七星劍宗,一來探看蘇雪沫情況,二來是與蘇雪沫師父雲逍長老問一問高曜法師與黑水琉璃瓶的事,三則是找師父看看自己現在都摸不清的身體狀況,四是要問一問那由蘇弘一手帶出來的紫玫的師父長靈真人,紫玫與冥宗混在一起到底是怎麼回事。
何況蘇雪沫分明承認,自己靈劍宗一脈被七星劍宗滅絕,他要與自己的師父易天問一問真相,問一問當年風極一時的靈劍宗究竟有何往事。
天下之禍即將來臨,在這由七星劍宗首先挑動的仙魔大戰之前,羅元要完全搞清楚自己的身世!然後,他要去做一件從來無人做過的事。
只是剛要走時,他卻突然想起了身旁的嬰兒。
如今的七星劍宗,再也不是以前的七星劍宗了!
一念生靈覆滅,若是他們發現自己懷抱的嬰兒竟然就是那未曾毀滅的冥宗之源,只怕這嬰兒必定會被殺滅,冥宗龍脈,於現在的七星劍宗而言,就是眼中釘、肉中刺。
“或許,你現在就如同當年靈劍宗於七星劍宗眼中的一般模樣吧!”羅元輕聲呢喃,卻看着懷中嬰兒:“束之將破,纏自中生,束纏悠悠塵緣難斷,待我羅元踏足劍宗,洗盡塵緣,終有一天逐日追海,破我劍道所束,破我劍道所纏……”
他說到後面,卻再也說不下去,眼神漸漸變的黯淡、無光起來。
嬰兒又大哭起來。
羅元身子一顫,回過神來,卻聽得門外馬蹄聲蹬蹬響了起來,門外菸塵頗大,飄入了茶館之中。
兩隊身披鐵甲的士兵魚貫而入,併爲兩排,立於大門兩邊,一個身帶金甲、手持大斧的彪形將軍,虎虎生威地走了進來。
一衆賓客個個起身,都沒了吃食的心思,都驚懼無比地看着突然而來的士兵們。這隊士兵的服裝他們再熟悉不過,他們是朝廷調動去往邊域黑城處抵禦魔獸的兵馬,三天前就自小鎮外路過,時而便有些軍中靠山巨大十分放肆的軍士半途出來,奸,淫擄掠幾乎無惡不作,對付這種軍隊惡棍,平常人家碰上了幾乎只能自認倒黴。
可今天,他們不知怎麼竟然出現在這裡,與行軍方向完全相反的距離十分遠的郊區另一方!
斧頭將軍粗眉大眼,豹眼環耳,一入門,便當先瞧上了懷抱嬰兒的羅元,哈哈對着身後屬下一笑:“你們把住門外,勿讓任何人進來,也勿讓任何人出去!”
這最後一句勿讓任何人出去,卻將有些膽小的賓客嚇得抖了一抖,險些摔落桌旁。
羅元冷冷地瞧着迎面走來的將軍。
卻見斧頭將軍一腳便踏上了羅元身前的木桌,震得灰塵四起,狼煙飄飛,木頭髮出了“咯吱”的聲音。
嬰兒哭聲更大了!
“就是你,膽敢殺我士兵,快報上名來,磕頭跪拜,爺爺還能給你留你個全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