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陳*軍副將終於不甘地撲到在地,激起一片塵土。所有陳*軍士卒都驚恐地看着高興,看着那個此時看起來愈發猙獰恐怖的面具,一時間大氣都不敢出。
“降是不降?”高興的聲音不大,語氣平淡,但在衆陳*軍將士聽來,卻感覺身周陰風陣陣,讓他們渾身顫慄。
徐峰和副將同時死亡,陳*軍可謂羣龍無首,一時間拿不定主意,都將問詢的目光投向身邊的人。
見陳*軍士卒們臉上還有些遲疑,憤恨和牴觸,高興輕笑一聲,一揮手,百米之外的尚不棄立即領着所有騎兵奔來。
衆陳*軍瞬間緊張起來,眼神緊緊盯着那股奔涌而來的黑色洪流。
然而讓陳*軍奇怪的是,尚不棄一干人並沒有利用穿透力十足的鋒矢陣,反而在半途之中散開了陣形,呈半圓形向陳*軍圍攏,他們的速度也不甚快。
就在陳*軍詫異間,奔到近前二十米的騎兵們整齊地停止了前進的步伐,從馬鞍上取下一個水囊,拔去塞子,遠遠拋向外圍的輜重車輛。
“噼裡啪啦”,一陣雜亂而沉悶的碰撞聲後,陳*軍的輜重俱被水囊中液體沾溼,一股稍有些刺鼻的氣味彌散開來。下一刻,所有的陳*軍士卒臉色都變了。
“火油!”有人驚呼,望着高興等人的眼中充滿了恐懼。
“哄”,陳*軍開始sao亂起來,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六神無主,不知所措。
尚不棄等人在拋出水囊後,就將長弓據在手中,自箭囊中取出一支火箭,點燃,架在弦上,瞄準了那些淋上火油的輜重。
這些火油並非自帶,而是得自陳*軍。盱眙騎兵的chu女戰,在打掃戰場時,高興特意囑咐過,每一名士卒空出一個水囊用來裝火油,以備不時之需。
“我給你們十息的時間考慮,願意投降者,放下武器,自己走出來站在一邊,負隅頑抗的,我也滿足你們的心願。現在開始計時,不棄,準備!”
“是。”尚不棄應聲,所有騎兵都將弓弦慢慢收緊,“咯吱吱”的聲音如同催命的音符,在此時異常響亮;箭矢上那一團團跳動的火焰,如同地獄的鬼火一般陰森可怖。陳*軍士卒臉色一片慘白,驚恐而絕望。
死亡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你可以感覺到死神一步步向你靠近,死亡的冰冷慢慢地籠罩你的身心,恐懼和壓抑將會迫使你崩潰!
螻蟻尚且惜命,何況人乎?在這個混亂了數百年,朝代更迭頻繁的時代,人們對君主的忠貞實在是匱乏得很。終於,有人率先扔掉武器,走了出來。如同多米諾骨牌一般,很快,所有的士卒便都選擇了投降。
夕陽的最後一縷餘暉消散,黑暗漸漸籠罩了大地,預示着一天的結束,可以期待新的一天的降臨。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剛升起時,陽平城外陳*軍的軍營中就響起了震天的號鼓聲。
很快,一萬八千餘名陳*軍便魚貫而出,排列好整齊的陣勢。所有人士卒都是可以地板着臉,但眼中卻都跳躍着激動亢奮嗜血的火焰。
一刻鐘後,所有陳*軍集結準備完畢,鼓聲一變,黑壓壓一片,無邊無沿的陳*軍全部向着陽平城壓上。
近兩萬人沉重的步伐,將大地上的沙粒震顫得跳動着,一股肅殺凝重的氣勢緩緩從陳*軍陣中散發出來,一時間似乎連太陽都有些畏懼,躲入了雲朵之後。
王琳站在城頭,看着傾巢而出,戰志高昂的陳*軍,不由深深地皺起了眉頭,心中也蒙上了一層陰霾。
“我還能堅持住嗎?”望着城下越來越近的陳*軍,王琳自語,腦中不由浮現出數月前那有過一面之緣,那俊秀無比的少年的身影來,“今ri你還會來嗎?”
“黃法氍,若要陽平城破,除非我王琳身死。”再次看了一眼大步挺進的陳*軍一眼,王琳臉色凝重而堅定地低聲說了一句後便開始安排士卒防禦。
陳*軍來到城下後,沒有任何遲滯,迅速發起了進攻。陳*軍將士在弓手和投石車的掩護下,手舉盾牌,頂着從城牆上鋪天蓋地射下的箭雨,悍不畏死地向前挺進,將無數攻城器械運至陽平城牆下。齊國士卒則在王琳的指揮下,一邊用弓箭壓制陳*軍的接近,一邊將滾木擂石,沸油烈火自城頭傾倒而下,阻攔滅殺突破了箭雨的**,努力往城頭攀爬的陳*軍士卒。
一時間,兩軍士卒驚天的喊殺聲,淒厲的慘呼聲,攻城器械與城牆轟隆沉悶的碰撞聲混合在一起,震耳欲聾,場面極其混亂瘋狂,慘烈悲壯,殺氣盈天,讓人不知身在何處。
太陽似是不願看見如許多鮮活的生命的流逝,悄悄的藏在了雲朵的背後,風兒漸漸吹起,似是要將戰場上濃重的血腥吹散,讓這片空氣潔淨。
然而如火如荼廝殺的陳齊兩軍卻是沒有心情關注天空中的變化,也就沒有注意到,在陳*軍後方十里處,一片煙塵升騰,正迅速向着這片戰場接近着。
轟隆一聲巨響,陽平城一處本就殘破的城牆再也承受不住陳*軍猛烈的撞擊,轟然倒塌,露出了一個長約五米的缺口。陳*軍一時間爆發出驚天的歡呼聲,士氣升騰,戰志高昂,一個個如同打了雞血般,瘋狂地向着那個缺口涌去。
城牆的倒塌,讓王琳的心情愈發沉重,他迅速提着兵刃,帶着一對親兵撲上去,阻擋着陳*軍前進的勢頭。王琳一邊飛速地揮動着手中的兵刃,斬殺着如同餓狼般撲來的陳*軍。
人的力量終有窮盡的一刻,隨着身邊的將士們一一倒下,王琳也愈發感覺到手中兵刃的沉重,揮動手臂的艱難。他的嘴角浮現出一抹苦澀不甘而又解脫的笑容,多少年,他爲了心中的節CAO,苦苦的掙扎着,支撐着,如今終於可以休息了,只是卻辜負了先皇的恩寵。
他本來出身地位卑jian的兵戶之家,全賴蕭繹才得以飛黃騰達,正因如此,王琳對蕭樑政權甚爲衷心。即便蕭樑爲陳*國開國皇帝陳霸先覆滅,王琳獨自一人受盡苦累,也從未停止過與陳國的抗爭。
就在王琳感嘆生命即將逝去,終得解脫之時,一陣讓天地都要震顫的沉悶的聲音響起。遠遠的,便見遮天蔽日煙塵正自陳*軍身後飛速向戰場籠罩。
這一變故,讓膠着的兩軍士卒不由得一愣,俱都將目光投向那處。
“全體衝鋒,全線進攻,進攻!”當處在後方指揮的黃法氍看見煙塵下的物事時,臉色狂變,心中萬分沉重震驚,不由失聲驚呼道。
所有陳*軍愕然,此時煙塵已經接近,所有看到煙塵中裹挾的物事的陳*軍士卒無不色變,他們開始驚呼,尖叫着,驚慌失措地四散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