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一場噩夢!
陳灌西不停地搔着冷汗直冒的頭皮……
如果他知道人妖一夥比他更狼狽,他也就不會有這麼驚訝了。
春滿園後院一座獨立的小樓,樓上一扇糊着粉色紗窗的窗戶裡仍然透出着燈光,那燈光也是粉色的,很溫馨、很浪漫,彷彿是一位多情的女子正在等候她的情人。
楊一劍已經輕輕走了進來。
紫晶兒坐在牀沿上,披着一根紫色的輕紗,遮裹住半裸的身軀,一頭青絲鬆軟軟的披搭在一側粉肩上,眼中波光迷離,含着一絲嗔怨的光,玉脣輕啓道:“爲什麼這麼晚纔來?”
楊一劍淡淡道:“路上耽擱了一下……”
“只耽擱了一下?都等了你兩個時辰了!”紫晶兒似乎異常的憤怒,但她即使憤怒,聲音也仍然很溫柔,溫柔得只要是男人都會骨軟身輕、魂不守舍……
楊一劍靜靜地聽着她發泄自己的憤怒,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你又發什麼呆?還不快點上牀?”紫晶兒忽然又放緩了語氣,象一個新婚的妻子在催促自己的丈夫。這些天來,楊一劍已經成了她事實上的丈夫,每天晚上都必須滿足她。
楊一劍機械地解下了自己的外衣,站到了牀前,就象一根沒有知覺的木樁子……
紫晶兒伸出如蔥一般鮮嫩的纖手替他除去了內衣,扶他躺到了牀上,然後在他寬闊的脊背上輕吻着……
楊一劍靜靜地躺着,自始自終只有紫晶兒一個人在動作……
“你今天晚上來遲了,你知道我會怎樣罰你嗎?”紫晶兒在他的耳邊呢喃着。
楊一劍機械地答道:“不知道。”
“紫晶兒今天的心情好,就不罰你嘗試那三十六種愛姿了,你就陪紫晶兒說說話吧。”
一劍的聲音裡似乎有了一絲愉悅。這個女人總算放過了他,不再折磨他,讓他可以安靜地躺一晚上了……
“做我的丈夫你是不是很不樂意?”
“因爲我已經是別人的丈夫。”
“誰?是不是我的唐師姐?我好象聽到她叫你‘夫君’?”
“對。”
“那我還真不該‘搶’她的老公了,她曾經是我最尊敬的人。”
“可是你卻希望她死。”
“噯,”紫晶兒嘆了一口氣,“此一時、彼一時,本來我也不想殺她,不過,自從我被逐出師門後,我就和她已經形同陌路,她是道、我是魔,我就算不殺她,遲早也會死在她手上。”
“其實菁兒是一個很善良的人,她根本就不會傷害你。”
“也許吧……不過,她若不死,我又怎能得到你?”紫晶兒嬌笑一聲,伸出玉臂摟緊了一劍的脖子,摟得一劍幾乎喘不過氣來。
“你以爲你真的得到我了嗎?”一劍的語氣忽然帶有一絲冰冷。
“我現在不是得到你了嗎?你難道不是在我身邊躺着,我要你做什麼你就會做什麼?”
“你得到的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臭皮曩,這副臭皮曩上早已沒有了心……”
“我就要你這副臭皮曩,不要你的心。”紫晶兒似乎滿不在乎,不過,滿不在乎得有點勉強。
楊一劍閉上了眼睛想睡,他實在太疲倦,也懶得再同這女人多說一句話,同時他的眼前慢慢浮現起了一個憂傷的人影,一雙憂傷的眼睛……
“菁兒……”他只覺得心中一陣劇痛……
紫晶兒卻又將他搖醒了:“不許睡,陪我說話……”
於是楊一劍又睜開了眼睛,木然地望着天花板。
紫晶兒欠起身,凝視着他,似要把他的心事看個透徹:“你在想一個人,是不是?”
“是。”
“想誰?”
“菁兒。”
“晶兒?是想我嗎?我就在你面前呀?”紫晶兒故意自嘲地微笑道。
“不是你,是唐菁兒!”楊一劍直接冷冰冰地說出了自己的感受。
“你呀真是個癡情種……很可惜,她去了另一個世界,永遠也不知道你在想她了——就算她不死,她知道你負了她,和了另一個女人上牀,她還會原諒你嗎?”
“她會,因爲她知道我的心。”楊一劍仍然眼望着天花板,彷彿透過天花板就可以看到他想念的人。
“她知道你的心?嘻嘻……這麼說,你們是真的心心相印了?真可惜,我拆散了一對有情人!”紫晶兒臉上嘲諷的意味更濃。
耗了大半夜,她可能終於也沒有了精神,想要睡了,於是她打了個呵欠,仍然摟着楊一劍的脖子,將頭埋進他的臂彎裡,沉沉睡去了。
楊一劍也終於吁了一口氣,可以安靜地睡了——難得有這樣一個安靜的夜晚,她不折磨他。
其實如果這時他睜開眼睛,仔細地去看紫晶兒的眼睛,會發現她的眼簾處竟然掛着兩滴晶淚!
這魔鬼一樣的女子也會流淚?
爲什麼?
她的淚又是爲誰流?
莫非她其實很在意楊一劍對她的態度?她不僅想得到這具寬闊的軀殼,更想得到軀殼裡那顆鮮紅跳動的心?
楊一劍不知道,當他冷冰冰地說出他想念的人是唐菁兒時,紫晶兒的心就已經開始流淚……
莫非她的心仍然是人的心?易碎、易受傷的女兒心?她也和所有的女孩子一樣,都會流淚?
蝦皮等人仍然兀自驚駭不已,不知道今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今天晚上的事情實在太詭異……
人妖一夥竟會找到這裡,這件事已經夠詭異;而楊一劍的出現則更加詭異……
還有那被楊一劍稱爲“魔王”的恐怖怪物,那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楊一劍又怎麼會和它在一起?
楊一劍又爲什麼不和他們相認?
曾國文嘆息一聲道:“這都是劫數,劫數啊,我老神也看不清這其中的奧秘……”
黃跑跑嘻笑道:“老神,你的卦也有不靈的時候啊?”
劉勇道:“他的卦什麼時候靈過?”
謝可道:“我們別在這裡廢話了,這裡已成是非之地,我們必須立即轉移!”
“轉移?往哪轉?”衆人都叫道。
“我們必須要轉移!”吳小文也神色凝重道。
衡其道:“我們這裡肯定已經被錦衣衛盯死,現在想轉移也走不了了,還是想辦法先把這四位弄醒吧。”
黃跑跑道:“他們都是武林中人,自然必須要用武林中的方法才能將他們弄醒,我們這些人,就不要逞這個能了吧?”
劉勇道:“猴子是我們這裡武功最好的人,現在就看你的了。”
謝可臉上現出一絲苦笑:“我是‘武林’中人,不過我卻沒有辦法弄醒他們。”
蝦皮道:“現在的問題是,不知道錦衣衛下一次的進攻會在什麼時候?咱們究竟拿什麼抵擋他們?”
衡其看了一眼坐在一邊垂頭喪氣的劉“國舅”道:“這裡是‘國舅’府,他們總不至於一點顧忌都沒有吧?”
黃跑跑擤了一把鼻涕道:“象他這樣的‘國舅’街上一抓一大把,錦衣衛會把他放在眼裡?”
曾國文道:“錦衣衛當然不會把他放在眼裡,不過,錦衣衛卻會把另一個人放在眼裡,這個人還帶着一個吃人的怪物!”
“你是說楊浩……楊一劍?”衆人的腦袋都轉向了曾國文。
曾國文也學黃跑跑的樣子擤了一把鼻涕道:“是呀,你們想,人妖進攻我們的時候,楊浩……楊一劍爲什麼那麼巧剛好就趕到了?他肯定在暗中保護我們!”
“可他爲什麼不和我們相認?”
“那他肯定是另有苦衷……”
“也許只是碰巧……”
衆人廢話了半天,不知不覺天已經亮了。衡其推開房門,想要透一口氣,忽然他的眼光拉直了……
院子裡竟然有一個熟悉的身影,一個有着一隻空袖筒的身影!
“楊浩!”衡其驚喜地奔了過去——
然而那個身影卻“倏”地不見了,只有瀰漫過來的無邊的晨霧。
衡其使勁揉着眼睛,以爲自己看花了……
“衡其大清早的在鬼叫什麼?”衆人都趕了出來道。
衡其如見了鬼一般地眼望着空中:“我、我好象看到了楊浩!”
衆人四下察看,卻連個鬼影也沒見到,不由都埋怨道:“衡其是不是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