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根本無路可尋,三人只能披荊斬棘,盲目前進。
好在這時纔是中午,不時仍能見到陽光,在山上摸索,雖然辨不清方向,附近地勢卻能一目瞭然。
他們翻山越嶺,過了一山,又是一山,過了一澗,又是一澗。
連自小在本地長大的李金貴和白銀鳳,也驚奇於南陽地區竟有這樣一處連綿不斷、驚險詭奇的山脈。
足足兩個時辰過去,太陽已經偏西,這時三人都已飢餓難當,只有暫時休息下來。
朱雲開始感到絕望,搖搖頭道:“我看咱們必須想法回去了,飢餓是小事,若待會兒天色晚下來,困在山上,少不得要受一夜活罪。”
李金貴和白銀鳳也同意朱雲的看法。
白銀鳳道:“要下山就快些走吧!”
朱雲頷首道:“二小姐說的是,若天晚下再走就困難了!”
三人漫無目的的只尋找低處走去。不知過了多久,只聽李金貴叫道:“這不是又回到攀登鐵筆峰的原路了麼?”
朱雲和白銀鳳茫然四顧,果然腳下正是鐵筆峰的峰腰。
李金貴愣愣的道:“咱們在山上兜了半天,很可能轉來轉去,老是在這附近範圍內兜圈子!”
朱雲若有所悟的道:“老夫懷疑,是否抱玉仙長已在山上佈下了迷陣,果真如此,咱們一輩子也找不到隱仙谷的。”
李金貴愕然說道:“抱玉大師伯真有這樣大的本領?”
朱雲卻是十分鎮定的道:“在海外七仙那種高人來說,自然有這種辦法,他們只要就着原有山勢地形,略加布置,便足以使人產生幻覺。當年諸葛亮的八陣圖,只是在平地上擺幾塊石塊和竹枝土堆,便困住了東吳大將陸遜的幹軍萬馬。”
這話倒使得李金貴和白銀鳳不得不信,因爲他們先前都親眼看到朱雲僅用幾面小旗便固住了鄭君武。
朱雲再道:“其實在這種重巒疊蟑裡,即便不佈陣,照樣也可令人陷入迷失,這就是所說的‘鬼撞牆’。並非真的有鬼,面是心理作崇。像今天的情形,抱玉仙長總算網開一面,給咱們放了一條生路,否則真的別想回去了。”
李金貴道:“這樣看來,別人是無法進入隱仙谷的了!”
朱雲道:“那是自然,若是外人能隨隨便便進入隱仙谷,那隱仙谷這三個字就要改一改了。”
三人邊走邊尋路下山,回到南陽莊,已是入夜時分。
李鐵牛和牛金蓮夫婦仍然留着飯菜等待大家回來一起進餐。
他們夫婦對朱雲等三人的行動雖未多問,心裡也都有分清楚。
李鐵牛今天一整天未下田工作,他已迷上了武功,按照朱雲所教的,再參照圖解,整天在後園苦練不休。
牛金蓮因爲親身受到劉翠娥和秦炎的迫害,對丈夫的用心習藝,也大爲鼓勵。
晚餐桌上,李鐵牛還是一身大汗。
這情形朱雲等三人看了,也大爲高興。
朱雲喝了口酒,笑呵呵的道:“鐵牛老弟,像你這種練法,不出三年,必定會成爲天下第一高手!”
李鐵牛摸了摸頭,似乎滿身不自在,又滿身自在。
他乾笑道:“朱大叔過獎了,若小侄真有那一天,一定要幫着白家和金貴兄弟殺盡所有壞人!”
白銀鳳道:“小妹先謝謝李大哥!”
李鐵牛道:“甭謝了,咱們是鄰居,但我李鐵牛對府上卻一直不敢高攀,若將來我能有資格到府上走動走動,就心滿意足了!”
朱雲哈哈一笑道:“這有什麼問題,金貴和白家三小姐有段情緣,日後他們成了神仙眷侶,鐵牛老弟和白家還是親戚呢。”
李鐵牛隻聽得有點得意忘形,拍了拍李金貴肩膀道:“阿貴,你就快些找回白家三小姐吧,我跟你嫂子都等着喝這杯喜酒!”
李金貴被勾起了心事,想起白家的人,至今不知下落,他朝思暮想的玉鳳姑娘,更是音影渺然,不覺黯然神傷,哪裡還能說出什麼。
白銀鳳心細如髮,早注意到李金貴的神色,忙岔開話題道:“朱老伯,咱們明天可還有什麼行動?”
朱雲搖頭一嘆道:“今天這一趟是白跑了,明天再去也不會有什麼希望,但又不能眼看着那寶礦被毀,目前只有一條路可走……”
他說到這裡,蹙眉低下頭去,住口不言。
白銀鳳怔怔的問道:“朱老伯怎麼不說下去呢?”
朱雲嘆口氣道:“要走這條路,所冒的風險大大,不得不十分小心謹慎。”
白銀鳳有些迫不及待的問道:“朱老伯先說說看!”
朱雲道:“那就是再到玄妙觀,和那些牛鼻子們以及南北兩大魔頭假意合作,隨同他們參與勘察寶礦的行動,這樣做也就等於藉機監視他們,以便見機行事。”
白銀鳳想了想道:“朱老伯目前和那些人既然並無仇怨,這樣做的確是個好辦法。”
朱雲喟然一嘆道:“這班人一個比一個狠辣狡猾,事情一旦被他們識破,只怕咱們就性命難保!”
白銀鳳也覺出這是一件十分冒險的事,她不便多做主張,只有默默不語。
朱雲道:“不過二小姐不必擔心,這事有老夫和金貴老弟參與行動就夠了。”
白銀鳳不解的道:“要行動就該大家一起,晚輩又何能置身事外!”
朱雲道:“並非老夫不願你涉險,而是你去了之後,很容易被識破身份,金貴老弟因爲有副面具,而且上次他們也見過,對方也就無從懷疑起了。”
既然有了這層顧慮,白銀鳳自然不便堅持。
餐後,李鐵牛又忙着習起武來。
朱雲看了這種情形,也十分高興,陪着他在旁指導。他想,若李鐵牛一直能這樣下去,將來的成就,的確未可限量。
次日早餐後,朱雲和李金貴便束裝就道,趕往玄妙觀。
白銀鳳爲了隱匿形跡,只能足不出戶。
她特別向牛金蓮借了兩套衣服,穿着起來,就像個標緻的鄉下大姑娘了,縱然鄰舍有人來訪,也可以李家的親友瞞過。
李金貴從家裡出發時就戴上了面具,走在路上,有點擔心的道:“大哥,你上次曾說過面具並非最好的易容術,高明的人一眼便可看出破綻,萬一今天被那兩個大魔頭識破,後果照樣不堪設想!”
朱雲頷首道:“可是除此之外,又有什麼辦法,只要他們不深入觀察,還是不容易看出破綻。待會兒和他們見了面,你不妨站在我的身後,非到必要,不可出頭,以免引起注意。”
李金貴道:“大哥可是斷定這些人目前仍在玄妙觀?”
朱雲道:“他們的目的,就是要勘察鐵筆峰的寶礦,勘察之後,又要籌劃開採,說不定會在玄妙觀常住下去,哪會離開呢。”
李金貴嘆口氣道:“難道抱玉大師伯和丁大師兄真會放棄‘九九歸元大陣’,任由他們開採?”
朱雲沉吟着道:“我是擔心抱玉仙長已離開了隱仙谷,只要他沒走,豈能讓這班人爲所欲爲。”
李金貴道:“若抱玉大師伯和丁大師兄當真離開了隱仙谷,敵我實力懸殊,我們也只有眼看他們開採了!”
朱雲長長吁口氣道:“暫時不必顧慮得那麼多,現在只能走一步說一步。”
兩人一路談着,很快便到達玄妙觀前。
就在離觀門僅二三十丈外時,突見大門內浩浩蕩蕩,涌出一大批人來。
朱雲神色一緊,急急向後一招手道:“當真巧得很,他們已經出來了!”
李金貴凝神望去,果然是住在玄妙觀的南北各大高手。
走在最前面的,是太白山的一批,包括無極老魔褚樸、長春夫人齊漱玉、小妖女劉翠娥。
烈火尊者秦炎也加入了太白派陣營,而且還在最前面帶路。
接下去是苗疆火雲洞的金蛤蟆藍天豪和銀燕子胡麗仙。可能由於褚樸、齊漱玉兩人都是步行,所以他們也並未乘轎。
再後面便是東瀛的山本大力、陰山麻衣客邵北沖和臥龍崗那位中年儒士。
最後纔是玄妙觀的三位觀主和來自茅山的天昊道長以及太虛老道。
由他們排列的順序看來,顯然無極老魔和長春夫人的身份地位最尊,連金蛤蟆藍天豪和銀燕子胡麗仙也不得不相讓三分。
朱雲略一沉忖道:“老弟,咱們繼續往前走,看樣子他們可能正是出發到鐵筆峰去。”
李金貴低聲道:“大哥可要小心應付。”
朱雲道:“咱們時間趕得正好,在玄妙觀外,人來人往,諒他們也不敢怎樣。”
這時雙方已身臨切近。
忽聽走在前面的秦炎叫道:“老爺子,說曹操曹操就到,北崆峒的朱老怪那不是來了!”
朱雲緊走幾步,望着褚樸抱拳深施一禮道:“北崆峒朱雲拜見褚老仙翁!”
褚樸向後招一招手,示意大隊人馬暫停前進,然後皮笑肉不笑的道:“尊駕就是北崆峒的朱二掌門?”
朱雲肅容道:“不敢,朱某一向少到太白山拜謁問候,老仙翁海涵!”
只聽劉翠娥叫道:“師父,朱老怪上次在圓覺寺曾帶着徒弟打了黑驢,把弟子也弄得沒臉見人,您千萬不能放過他!”
秦炎也氣咻咻的火上加油道:“老爺子,您要替小僧報仇!”
誰知褚樸卻瞪了劉翠娥和秦炎一眼道:“現在沒有你們講話的份!”
然後再轉頭道:“朱二掌門可是要到玄妙觀來,有何貴幹?”
朱雲道:“朱某數日前曾來過一次玄妙現,聽三位觀主談論到要勘察鐵筆峰山腹內的一座寶礦,因朱某對那裡環境較熟,希望也能參與效力。”
這時後面的人早就跟了上來。
褚樸環顧一眼道:“諸位都聽到了,北崆峒的朱二掌門也有意參與勘察寶礦,諸位是否同意他這種要求?”
衆人內心雖各懷鬼胎,但勘察時卻不怕人多,而且無形中又增加了一份力量,因爲他們已聽說那寶礦後面就是隱仙谷,而隱仙谷里正住着抱玉真人和他的弟子六丁神斧丁中齊,唯有人多勢衆,纔可立於不敗之地。
至於將來開採寶礦,那又當別論了。
何況朱雲又自稱對那裡的環境十分熱悉。
只聽金蛤蟆藍天豪道:“金銀珠寶,大家有份,既然這位朱二掌門有意參與,那是最好不過!”
褚樸忽然兩眼眨動了幾下道:“朱二掌門一向遠在北崆峒,怎能對鐵筆峰的地形熟悉?這方面老夫有些不解?”
朱雲心神一震,但表面卻仍十分鎮定的道:“老仙翁有所不知,只因鐵筆峰出產一種叫珍珠參的靈草,可做配藥之用。四年前朱某趁着赴玄妙觀大觀主邀約參加七派秘會之便,特地到那裡掘採珍珠參,不想誤撞‘九九歸元大陣’,雖然發現那裡是座寶礦,卻未便聲張。”
天昊道長連忙搶着問道:“朱施主在‘九九歸元大陣’中可曾發現什麼禁制?”
朱雲道:“並不見有什麼機關埋伏,在下直走到一座晶壁,然後便擋住了去路。”
天昊道長一拍大腿道:“那就對了,晶壁後面便是隱仙谷,當時抱玉大仙正慶八五華誕,海外七仙都來爲他祝壽。站在晶壁這邊,可以直望到對面水榭的亭閣下有好幾位前輩高人在那裡,有的下棋,有的談天,有的飲酒,有的眺覽風光。”
朱雲故作一驚道:“莫非老道長也到過那裡?”
天昊道長頷首道:“說起來也是四年前的事了,那晚修羅門的三令主神算天魔林煌和六令主巧手神魔鄭君武帶着幾位劍主,牽了一隻叫雪狸的異獸,追蹤一個叫阿貴的孩子,直追到鐵筆峰。而且闖進了‘九九歸元大陣’,也是走到那座晶壁,便被裡面的兩位小道友和六丁神斧丁中齊擋住。”
朱雲兩眼一眨道:“老道長怎會知道這些事?”
天昊道長道:“只因修羅門的二劍主趙恨地,是貧道的外甥,那晚他也隨同林煌等追蹤阿貴,貧道好不容易和外甥異地相逢,所以也跟着他們一起參加了那次行動。”
他長長嘆了口氣,又道:“貧道上次就想把外甥趙恨地帶回茅山,但林煌等人硬是不肯放行。這次再到南陽來,還是不死心,誰知修羅門卻又不知搬到哪裡去了,連恨地的面都見不着。”
朱雲趁機問道:“令外甥留在修羅門不是很好麼,爲什麼要把他帶回茅山?”
天昊道長再嘆口氣道:“這裡沒修羅門的人,貧道說句良心話,修羅門並非一個正派組織。他們經過二十幾年的整頓經營,將來不外是和白氏家族再次決一死戰,上次的浴血拼搏,舍妹當場慘死,舍妹夫趙龍也變成殘廢。目前趙家只剩下貧道的外甥趙恨地,若將來再有不測,他們趙家就絕後了,貧道怎能眼看着趙家斷去後代香菸!”
朱雲哦了一聲道:“那麼令外甥趙恨地可願意隨同老道長到茅山去?”
天昊道長乾癟的雙頰抽搐了幾下道:“他是既想隨貧道到茅山去,又想留在修羅門,始終拿不定主意。”
朱雲一皺眉頭道:“這是爲什麼呢?”
天昊道長道:“據說修羅大帝有意把他作爲繼承人,他當然對這分名位,有着極大的留戀。另外,他一直暗戀着該門八劍主一個叫楊苓的女孩子,捨不得離開。”
只聽玄真道:“太師伯,據弟子得到的消息,那位八劍主楊苓已經不在修羅門了!”
天昊道長一怔道:“爲什麼?”
玄真道:“不知這消息可不可靠,據說楊苓是白氏家族潛伏在修羅門的人,是白家的二小姐白銀鳳。她爲了救金花女俠金瓊華,只好暴露了身份,臨走時還把藍總峒主的令郎藍雲公子一起帶走。”
金蛤蟆藍天豪血盆大口一裂道:“原來是這麼回事,白家的二丫頭太可惡了,將來本總峒主捉到她,定要碎屍萬段!”
朱雲不由暗道:“好在白二小姐沒來,否則只怕當場就要弄出麻煩來!”
無極老魔褚樸嘿嘿一笑道:“天昊道長,既然令外甥的念頭去了一個,現在想把他帶回茅山,就容易多了。等老夫見着金浩,再替你美言幾句,讓令外甥別再在修羅門擔受風險。”
天昊道長打個稽首道:“貧道多謝褚門主,只是修羅門已經搬走了。”
褚樸哼了一聲道:“據老夫所料,他再搬也離不開南陽,只要老夫在玄妙規多耽幾天,一定找得到他。”
無極老魔想幫天昊道長討回趙恨地,倒並非假意,因爲他並不希望修羅門一天天的壯大。
在他的想法裡,將來修羅門和白氏家族對拼時,最好雙方都落得雞犬不留,讓這兩派勢力,從此在武林中完全消失,方稱心願。
玄妙觀方面的牛鼻子們,對修羅門和白氏家族將來的行動,一向是採取坐山觀虎鬥的態度。
當然也希望他們雙方兩敗俱傷,以便自己有出頭之日,因爲他們心裡有數,不論修羅門或白氏家族,論實力都不是自己可以對抗的。
金蛤蟆藍天豪猶自餘怒未息,振起破鑼般的嗓門吼道:“等今天勘察過寶礦後,本總峒主一定要親自到白家大院和白儀方會會!”
褚樸笑道:“藍兄準備什麼時候去?要不要老夫作陪?”
藍天豪道:“兄弟自己的事就自己解決,不敢麻煩褚門主,至於什麼時候去,當然越快越好。”
玄真道:“藍總峒主,貧道好像對您說過,白家的人可能已搬走了。”
藍天豪鼓着牛眼道:“不管搬走不搬走,本總峒主一定要前去看看!”
褚樸一揮手道:“大家都只顧講話,趕路要緊,朱二掌門,你既然路徑熟悉,就請在前面帶路!”
朱雲擔心李金貴走在後面會被褚樸識出破綻,也吩咐道:“玉富,你在前面走!”
褚樸順口問道:“這小兄弟可是令徒?”
朱雲道:“是朱某新收不久的門下,目前只會幾手三腳貓的把式。”
劉翠娥道:“朱老怪,你上次那個很像李金貴的徒弟呢?”
朱雲道:“他因爲有事,已經回北崆峒去了。”
劉翠娥側臉向褚樸道:“師父,朱老怪有個徒弟,很像李金貴,武功高的不得了。”
褚樸冷哼一聲道:“人家武功高是人家的,你只要自己把武功練好就成了,管那些閒事做什麼?”
劉翠娥受了呵責,不敢再搭腔,卻偎在長春夫人齊漱玉身旁,不住噘嘴。
齊漱玉一向最疼劉翠娥,不覺罵道:“老鬼,你說什麼,娥兒的武功多半是我教的,莫非你嫌老孃的武功不好!”
褚樸連忙涎臉陪笑道:“我怎敢嫌你,夫人的武功天下第一,連海外七仙也望塵莫及!”
他可能覺出自己懼內過分,難免在衆人跟前有失面子,說完後立即喝道:“還待在原地做什麼,快走!”
李金貴當先領頭走去。
誰知秦炎有些不服氣,猛地一拍李金貴肩膀道:“小子,你搶什麼,讓灑家走在前面!”
李金貴因爲有朱雲的交代,不敢當場炫露武功,故意裝出奇痛難禁的模樣道:“小師父,你怎麼打人?”
秦炎撇了撇嘴,嘿嘿笑道:“灑家就打了你,你敢怎麼樣?連你師父朱老怪也不敢放個屁!”
李金貴揉着肩膀道:“可是小的並沒惹你!”
秦炎喝道:“灑家本來是走在前頭的,你憑什麼走在灑家前頭?”
李金貴道:“這是褚老仙翁吩咐的,小的怎敢隨便搶路。”
秦炎道:“褚老仙翁是叫你師父走在前面,不是你。”
朱雲陪笑道:“秦小師父何必爲了爭路發脾氣,誰走在前面都是一樣。玉富,你讓他先走!”
秦炎奉是希望鬧將起來,以便挑撥諸樸或齊漱玉替他出口悶氣,誰知朱雲師徒卻當場裝孬。
但他還是不死心,雖然已搶着走在前面,還是回頭罵道:“朱老怪,想不到你今天也軟得像塊豆腐,從前的威風都哪裡去了?”
朱雲還是笑呵呵的道:“小師父,得饒人處且饒人,上次在圓覺寺,也是你先出手,而且還手的是我弟子,老夫自始至終不曾惹你。”
秦炎道:“你把上次那小子找來,灑家要好好教訓他一頓!”
朱雲道:“老夫剛纔已對楮老仙翁稟報過,他已回到北崆峒去了。”
秦炎哼了一聲道:“灑家不信!”
朱雲道:“小師父不信,老夫也沒別的辦法。”
秦炎還是不肯罷休,他有意找岔,竟然返身“呼”的一拳,向李金貴前胸擂去。
李金貴急急閃過,一邊叫道:“師父,這小師父又要打人!”
秦炎冷笑道;“灑家豈只打人,還要宰人呢!”
忽聽褚樸喝道:“小頭陀,你想找死!”
秦炎打丁個冷顫,雙手直垂着道:“老爺子,朱老怪上次曾欺悔過小僧,此仇不能不報!”
褚樸不動聲色的道:“要報仇爲什麼不當場報?現在可是你報仇的時候?”
秦炎摸了模禿腦袋,哪裡還敢再吭聲。
褚樸冷冷一笑,望向朱雲道:“朱二掌門,難道你怕了他?讓他跟你再打—場試試,老夫情願做個見證人。”
這一來秦炎着了慌,他當初有火藥火器都勝不了人家,如今赤手空拳,那不等於打着燈籠拾糞——找死。
朱雲微微—笑道:“秦小師父,老夫今天這條老命決定豁出去了,你要報仇,就請出手吧!”
秦炎嚥了一口唾沫,兩眼發直道:“老爺子,小僧今天決定不報仇了,勘察寶礦要緊,報仇是小事,可以以後再講。”
褚樸冷哼一聲道:“就憑你這副德性,還想報仇?下輩子再談吧!”
秦炎臉色蹩得有如豬肝,趕緊閃過一旁道:“小兄弟,還是你請走前面!”
李金貴道:“小師父爲什麼不帶路了呢?”
秦炎尷尬一笑道:“沒什麼,酒家不認得路。”
李金貴道:“你剛纔怎麼認得路?”
秦炎道:“剛纔的路平坦,現在不好走了。”
褚樸喝道:“別隻管說廢話,小兄弟走快些!”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已來到鐵筆峰廠。
朱云爲了避免露出破綻, 一路上不住向李金貴指指點點,以便讓衆人知道李金貴並未來過。
衆人站在峰下,已暫時停止前進。
褚樸仰望了一陣,吃驚的道:“好險的一座高峰,老夫雖久居太白山,卻很少看到這樣的奇峰!”
金蛤蟆藍天豪也不住咂着嘴道:“褚大掌門說得對,本總峒主那裡是雲貴高原,也從沒見一這樣的怪山!”
褚樸笑道:“唯有如此的奇峰異峙,纔會藏有寶礦。小頭陀,現在由你帶頭往上爬!”
此刻的秦炎,是真的不想帶頭了,卻又不敢不聽。
而褚樸卻是故意要他的好看,他打一見面就對秦炎不具好感,偏偏長春夫人卻認爲他爲人不錯,所以纔不便攆他走路。
好在他心裡明白,即便秦炎再獻殷勤,也不可能佔到劉翠娥的便宜,因之,只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
秦炎當即手腳並用,猛着膽子往上爬。
但只爬了五六丈,便已心驚膽顫,冷汗直冒,有好幾次險些摔了下來,弄得他大有死貓上樹之感。
李金貴爲了掩飾身手,也故意裝出手軟腳麻的模樣,而朱雲也故意不時撮他一把。
秦炎看在眼裡,內心卻另有念頭,他想到如果這時劉翠娥能伸出她那纖纖玉手幫幫忙,即便掉下去摔死也值得。
偏偏劉翠娥只在看他的笑話。
驀地,秦炎腳下一滑,手也落了空,果真掉了下來。
李金貴急急一把將他抓住道:“小師父,你怎麼啦?”
秦炎暗自罵道:“奶奶的,灑家明明是摔下來了,還問怎麼了!”
他雖在暗罵,卻仍十分感激,乾咳了幾聲道:“小兄弟,多謝你啦!”
褚樸有些不耐煩,大聲道:“小頭陀,你能不能爬快點!”
秦炎齜牙咧嘴的道:“哎呀,我的老爺子,小僧這就夠受的了,除非不想活了!”
褚樸道:“就憑你還想高攀老夫那翠娥丫頭,簡直是癩……”
他本想說“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但因念及現場還有個金蛤蟆藍天豪,只好住口不言。
但藍天豪心裡卻已犯了嘀咕。
他一路上只見褚樸發威,完全槍去了自己的鋒頭,不由得嘿嘿一笑,直竄起兩三丈高,越過好幾個人頭頂,落在秦炎身旁,然後抓住衣領往上一拋道:“小頭陀,本總峒主來幫你!”
秦炎冷不防竟被拋起兩三丈高,他人在半空,嚇得魂飛魄散,骨軟筋麻,幾乎連叫都叫不出聲音來。
藍天豪在拋出秦炎的同時,雙肩晃動,又已直衝而起,不等秦炎落地,便把人托住。
就這樣一連把秦炎拋送了五六次,竟登上了十幾丈高。
藍天豪停下手來道:“小頭陀,你自己爬吧!”
他並非不願再拋,而是此刻秦炎身上發出的那股子氣味,實在臊臭難聞,因爲這小頭陀已經尿了一褲子,連大便也失了禁。
秦炎這才定下神來,只感褲檔裡粘糊糊的,又加溼漉漉的,心知是怎麼回事,卻又沒法脫下來換。
由於風是由上往下吹的,劉翠娥忽然掩着鼻子道:“這是哪裡來的怪味,好像附近有狗屎?”
這倒並非劉翠娥的鼻子特別尖,而是別人聞到了不願出聲。
劉翠娥依然不甘寂寞,仰着頭叫道:“黑驢,你走在前面,看到狗屎沒有?”
秦炎面孔脹得像紅肺子,囁嚅着答道:“這種地方,哪裡來的狗?”
只聽褚樸笑道:“秦小頭陀,現在該你殿後了,等大家走過你再走!”
秦炎對褚樸的這一處置,心下倒是十分感激,至少暫時給他解了圍,但他爲了面子,卻故意指着兩三丈外道:“灑家這裡不好走,各位請靠那邊上去。”
衆人很快就繞道走在前面。
忽見最前面的金蛤蟆藍天豪身子一歪,幾乎滑了一跤。
原來有塊大青石上長滿了青苔,非常滑溜,藍天豪沒留意險些滑倒。
褚樸走到大青石邊,止住腳步道:“這裡是必經之路,爲了避免後面的人被滑倒,最好把青苔除去。”
這時後面的人都已跟下上來,玄真道:“出發時貧道忘記帶一把鐵杴來,這麼一大片青苔要刮好久呢!”
褚樸道:“不必了,讓老夫試試!”
他說着揚起右掌,朝向大青石徐徐推了出去。
週近所有的人,幾乎在同一時間,都感到氣流變得炙熱難當,有如烈火燻烤一般。
但見那塊大青石表面,冒出一片蒸霧,再發出一陣像熱鍋煎油般的暴響。
頃刻蒸霧散盡,那塊數尺方圓的大青石,竟然不見半絲青苔,而青石表面並無任何傷損。
衆人之中,不乏絕頂高手,他們都知道,武林中許多門派練有獨門掌力,能夠裂石斷樹,尤其少林的金剮掌,更是斷金熔石,無堅不摧。
可是像褚樸這種一掌熔盡巨石上青苔的掌力,不論少林的金剛掌、武當的綿掌、崆峒的七煞掌、峨嵋的小天星掌,都無法辦到。
不過衆人心裡也都有數,褚樸的這一掌,是有意向藍天豪示威的,因爲南北兩大魔頭,一向誰都不服誰,見面之後,難免要在有意無意問分個高下。
褚樸見好就收,不經意的笑笑道:“老夫這一掌算不了什麼,方纔藍總峒主帶着秦小頭陀上山,那纔是本領驚人!”
藍天豪裂着蛤蟆嘴笑道:“過獎,過獎,比起褚大掌門,兄弟甘拜下風!”
褚樸道:“辦正事要緊,朱二掌門,離洞口還有多遠?”
朱雲道:“這樣走法,大約至少還要半個時辰。”
褚樸道:“本來咱們可以走快些,但秦小頭陀已經拉到褲子上去了,再走快些等於要了他的命,出發時不要他來他偏要來,來了卻是個累贅。”
他目光掠向李金貴,接道:“你這位高足輕功倒是蠻不錯的。”
朱雲忙道:“還不是朱某小心扶持着,要不然只怕和秦小師父—樣。”
走在後面的秦炎,眼看已成了衆人耶榆的對象,卻紅着臉無法吭聲。
現在是藍天豪走在前面,他身穿黃袍,肥大粗短,倒是名副其實的像只金蛤蟆。
大約一盞熱茶工夫過後,腳下已漸幹坦。
大昊道長怕走錯方向,便躍身槍在前面道:“現在讓貧道帶路吧!”
這老牛鼻子記憶力特佳,走了一會,便向一道山壁縫晾裡指道:“就在這裡了!”
衆人矮下身子,撥開垂掛下來的藤蔓,再過十幾丈遠,洞口豁然開朗,但見面前五彩繽紛,金光燦爛。
所有的人,除了已來過的天昊道長、朱雲和李金貴,在這剎那,幾乎都失聲驚呼起來,當然,他們是驚中帶喜,而且喜的成分比驚的成分還多。
褚樸環顧了一眼道:“有了這座寶礦,只要能開採出一部分,便夠咱們幾輩子享用不盡了!”
他視線停留在天昊道長臉上,問道:“道兄,抱玉真人一定會在裡面設下什麼禁制,咱們別樂極生悲,千萬要小心行進!”
這句話提醒了在場所有的人,誰都不願再領先前進。
天昊道長道:“上次貧道隨修羅門前來,一路並未發生任何變化。”
褚樸略一沉吟道:“上次是上次,修羅門那般人比什麼都精,若沒有禁制,他們爲什麼到現在不曾開採?”
天吳道長道:“貧道也在懷疑,不過他們已經搬走了。”
忽見東瀛人山本大力緩緩走出幾步,摸着翹起的八字鬍道:“有禁制可以設法破去,問題是地下火眼,一時不易測出,若萬一誤導了火眼,只怕開採的人,一個也不能活着出去。”
褚樸默了一默道:“貴國的高山中,可有這種寶礦?”
山本大力淡然一笑道:“敝國若有這種寶礦,早就開採精盡了,不像貴國,把好東西藏在地下,棄置不用。”
褚樸道:“既然尊駕有辦法破去禁制,就請走在前面如何?”
山本大力雖面有難色,還是點了點頭道:“就請諸位隨在下走吧!”
褚樸故意讓山本大力先走出十幾丈,然後再和衆人在後面緩緩跟進。
洞壁間光華燦爛,根本不需再燃火把,看得衆人一直目瞪口呆,他們想到將來寶礦開採之後,財富滾滾而來,難免都有陶然欲醉的感覺。
但朱雲和李金貴卻不能不爲“九九歸元大陣”的被毀擔憂,兩人真盼望着前面出現禁制,更盼望着六丁神斧丁中齊能及時出現。
偏偏事與願違,那山本大力一直是步履穩健的走着,半點情況不見發生。
尤其他對方位推測得十分正確,連經許多岔路,他都能不至迷惑,竟然被他一直摸到晶壁,才停了下來。
天昊道長吃了一驚道:“上次貧道來時,晶壁後面明明可以透視到隱仙谷,怎麼現在竟又封住了?”
褚樸蹙起兩道濃厚的白眉道:“是否走錯了位置?”
天昊道長道:“絕對不錯,普天之下,哪裡會找到第二塊這樣巨大的晶壁,而且附近地勢,也完全和上次一樣。”
山本大力笑了笑道:“不妨設法把這塊晶壁炸燬,然後繼續向後炸,想來他們不可能把這洞口封得大深。”
此語一出,朱雲和李金貴都心頭大急,卻又不便出言阻止。
還好,只見褚樸搖搖頭道:“不可以,這塊晶壁,舉世難求,老夫還想把它搬回太白山,在長春宮內作爲屏風之用,這樣纔夠體面。”
長春夫人齊漱玉對這句話聽得最感興趣!
她走上前去,伸出十指尖尖有如春蔥般的纖纖玉手,在光潔瑩澈的晶壁上愛不忍釋撫摸了好一陣,才笑口盈盈的道:“老鬼,你說下半天,只有這句話聽得讓人舒服,咱們長春宮有了這塊晶壁做裝飾,當真是錦上添花了。”
這男女兩魔頭的一番自說自話的對答,立刻引起了在場不少人的極度不滿。
大家尚未協議將來開採後如何分配,無極老魔和長春夫人竟然要把晶壁據爲已有,實在太過霸道。尤其金蛤蟆藍天豪和銀燕子胡麗仙,一看到晶壁便開始眼紅,豈能讓別人白白搬走。
衆人中不少是敢怒而不敢言。
夠資格站出來說話的,也只有藍天豪和天昊道長。
不過天昊道長總是出家人,又是玄妙觀三位觀主的太師伯,等於主人身份,自然不便公然爭執。
但藍天豪卻顧不了這一些,他近前兩步,咧嘴陰笑道:“褚大掌門,依兄弟看,這塊晶壁搬到苗疆火雲洞比較合適。”
褚樸臉色一變道:“藍總峒主這話是什麼意思?”
藍天豪皮笑肉不笑的道:“大白山終年積雪,這塊晶壁也是白的,配襯起來,一定不大好看。兄弟的火雲洞,卻一片紅光,有了晶壁做屏風,兩相輝映,必定霞光萬道,瑞氣千條,那才真正叫做錦上添花呢。將來褚大掌門和夫人有機會到兄弟的小地方去,照樣也可以觀賞到。”
褚樸臉肉抽動了下道:“這樣說來藍總峒主也想要了?”
藍天豪掀着朝天鼻道:“好東西人見人愛,褚大掌門和兄弟還不都是一樣!”
褚樸仰面打個哈哈道:“藍總峒主認爲這晶壁應當屬於誰的?”
藍天豪冷哼一聲道:“至少大家都有份!”
褚樸太陽穴開始抽搐,右臂關節也霎時格格作響,顯然已在運集功力。
藍天豪咧嘴一笑,也在暗中做了迎敵準備。
正在劍拔弩張,南北兩大魔頭即將務展絕學之際,忽聽山本大力高聲道:“兩位最好別爲這事傷了和氣,在下倒有一個好辦法。”
褚樸道:“山本先生有什麼辦法?”
山本大力噘脣笑道:“你們兩家誰都不要,把晶壁送給在下好了。”
藍天豪眨着銅鈴似的牛蛋眼道:“什麼?你想把晶壁佔爲已有?”
山本大力笑道:“在下不像貴國人喜歡把寶物據爲私有,我是要想辦法把這東西運回東瀛,獻給敝國天皇,做爲敝國的傳國之寶。”
藍天豪牛眼圓睜,剛要表示反對,豈知褚樸卻嘿嘿一笑道:“老夫完全同意,山本先生遠來是客,我們理應奉上這樁禮物,以表敬意,至少貴國人將來都會知道,貴國的國寶,是來自敝國。”
山本大力拱拱手道:“在下多謝了,也代表敝國天皇多謝了!”
這位東瀛客居然自稱代表天皇,難免令在場衆人有啼笑皆非之感。
褚樸乾笑了兩聲之後,才整整臉色道:“看來這寶礦內已撤去禁制,也許傳言中的所謂禁制,根本就是捏造出來騙人嚇人的。現在只剩下如何開採了,依老夫看,回去之後,再經一番商議,便可開始動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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