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紫驕傲一笑,走至場中央,道:“各位,今日落雁門略備薄酒以謝天下武林同道,還望開懷暢飲,來,奉上酒菜!”
很快,落雁門弟子給各門各派及無派江湖人士上了酒菜,此刻落雁門左右護法走至歐陽紫身前,略一點頭,又站在歐陽紫身後。羣雄但見一名落雁門弟子端着一個盤子,盤中盛有三杯酒,和一本舊得有些發黃的薄薄的小冊子,向歐陽紫三人走去,歐陽紫三人各取得一杯酒,同時歐陽紫已是將那本書拿在另一隻手中,口中高聲道:“來!各位掌門、英雄大俠、武林同道,拿起手中的酒,我們一起喝了這杯中的酒……”
除少林派羣雄衆豪自是起身端起酒杯,正待舉杯暢飲,這時右護法忽道:“門主!我們似乎忘記了還有一件事要辦!”
歐陽紫笑容斂,低頭看向杯中酒,長嘆一口氣,道:“不錯!落雁門今日開山立派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沒辦!”擡頭環視羣雄,嬌顏悲悽,目現清冷之色,道:“各位武林同道想必都知道十七年前我歐陽一家在川北道上被伏擊的那慘絕人寰的一幕,幸好皇天有眼,留得小女子性命得以有機會手刃仇人,現在小女子手上所拿的這本小冊子就記錄着當年參與伏擊我歐陽一家仇人的名號!”
歐陽紫今日再出驚人語,不啻於射出了一支特大號的‘流星火箭’,羣雄譁然,卻是發現每頂涼棚四周不知何時已是悄然而立着衆多的落雁門的弟子,而這些弟子每人手中都是拉弓引箭,箭,是金箭。
各派驚懼憤怒之情不用言表,紛紛激憤道:“歐陽紫!你這是幹什麼!”“原來今日落雁門擺的是鴻門宴啊!”“歐陽門主,你想與整個武林爲敵嗎?”“完了!這下中了這賤人的奸計了”“……”
歐陽紫冷笑道:“大家不要慌!我歐陽紫只是爲報父仇,斬殺當年那些伏擊我歐陽一家的仇人,這些人在武林中表面上滿口仁慈俠義背地裡卻是爲達目的不擇手喪盡天良,你們說該不該殺!”
是以也有人爲歐陽紫打抱不平者道“該殺!該殺!”“把這些沽名釣譽之徒拉出來!”“歐陽門主,支持你!”“歐陽姑娘!說得好!”
這時,青城高漸離、峨眉空痕師太、點蒼的柳鎮南俱是把眼光看向少林席位,畢竟少林是這一屆的武林領袖。
少林無念原本年輕,輩分不高,但是智遠方丈似是有意磨練他,是以這次派無念前來代表少林觀禮,無念也本想好好表現一番,但是自歐陽小蝶或者說是歐陽尚晴的出現,他的心境便再也不能平靜下來,畢竟自己的右臂被廢全賴於歐陽尚晴所賜,但自己一時又不能分清到底是歐陽小蝶還是歐陽尚晴,是以只好靜坐不語。此刻見此,左手置於胸前,朗聲道:“阿彌陀佛!歐陽女施主,你手中之物從何而來?又是何人所書?”
無念這一番話說得在情在理,各派俱是暗暗頜首。
歐陽紫銀鈴般的聲音響起,花枝亂顫,笑道:“無念大師,你真的不識得此物嗎?大師不妨移步過來看看便知!”
無念一愣,不知歐陽紫所言何意,口中已是道:“也好!貧僧看看又有何妨?”一步已經邁出,只聽峨眉空痕師太道:“不可,無念大師,小心中了這小妖女的奸計!”無念腳步一緩,又聽點蒼派掌門柳鎮南道:“無念大師,空痕師太所言不無道理,還是小心爲上!”高漸離之前親眼見歐陽紫殘殺捨得和尚,是以對歐陽紫的手段是心有餘悸,今日又見羣雄被困與此,此刻高聲道:“歐陽紫,你把那小冊子扔過來又有何妨?”
歐陽紫看向左右護法,遂環視各派,道:“也罷!不過我歐陽紫醜話說在前頭,無論何人撕毀這證據,今日在場之人休想活着走出牡丹山莊!”
在場之人俱是心中一寒,不想歐陽紫如此美麗嬌豔的一個女子竟是如此心狠手辣。歐陽紫已是手一揚,那小冊子已是凌空向無念飛去,不料小冊子尚在半空,自南邊飛出一道人影,騰向空中直撲那小冊子而去,衆人一驚,那人右手距小冊子還有三尺之距,面前忽然是一朵飛速旋轉而至的桃花,桃花之後緊隨而至的是一抹墨綠姣好身影。那人身形在空中一滯,口中喝道:“桃花雨!”同時雙掌一錯拍出一掌,掌上力道成一漩渦將那小冊子和那朵桃花一起旋轉了起來,‘桃花雨’和小冊子之間的距離不過一寸之距,而那漩渦此刻竟是旋轉着迅疾向那道墨綠身影而去。
羣雄聽得那人喝道‘桃花雨’,俱是面色大變,但多數人也只是耳聞並未親眼見過‘桃花雨’的厲害,丐幫田不平卻是知道‘桃花雨’的厲害,高呼一聲:“碰不得!”無念和身後的四名達摩武僧更是吃了一驚,無念自是忘不了少林客棧前歐陽尚晴的‘桃花雨’噴射出來的‘觀音淚’之毒,眼露兇光,心道:原來真的是歐陽尚晴這個小賤人!
那人拍出一掌之後,已是落地,正是那獨眼之人,而空中的墨綠身影正是衆人心目中的歐陽小蝶。‘歐陽小蝶’自己發出的暗器,自是知道這‘桃花雨’粘碰不得,但是若想拿到小冊子極有可能觸及‘桃花雨’,自己在空中又不能屏住呼吸,但自恃身上有解藥,飛行的速度不減,右手一伸便去抓那小冊子,與此同時那朵桃花已是觸及自己的右臂,淡淡的桃紅色的煙霧迅速將‘歐陽小蝶’包圍,身形已是急向少林寺席位前無念的前方落去。
此刻,牡丹山莊門口附近的院牆外的幾棵高大楊樹上露出五雙眼睛,原來任飄萍口中吟詩向前直奔而去,詩盡,耳邊已是聽到四聲流星火箭爆炸的巨響,任飄萍循聲望去,但見不遠處牡丹山莊內上空騰起濃濃黑白相繞的煙霧,遂招呼常小雨四人,五人把馬栓在較遠處,徒步掠至牡丹山莊門口,各自挑選有利於觀察的樹向園內眺望。
之前一望之下,遠遠看見趙宏雲身邊一女子,心頭泛起的第一個念頭便是原來歐陽小蝶一直就在趙宏雲的身邊,直至‘歐陽小蝶’一抖手,一朵桃花飛出之際,少林客棧前的那幕情形立時躍上心頭,方纔知道是歐陽尚晴,但見場中情形緊張危險之極,已是身形疾掠向園內,此刻衆人神情緊張再加上任飄萍的輕功本就高超,落地之時絲毫沒有驚動任何人。兩三個起落,任飄萍落至少林席位旁的一干落雁門拉弓引箭的黑衣人身後,正好見及歐陽尚晴右手拿道小冊子同時身中‘桃花雨’向無念身前落去。
就在這時任飄萍忽然發現無念的左手微微一抖,心道:不好!耳邊已是聽到歐陽尚晴一聲‘啊!’的慘叫,但見歐陽尚晴的身形已是斷線的風箏般直向地面栽去,心一痛,‘咫尺天涯’已是展開,雙手一張,歐陽尚晴的身子已是抱在任飄萍的懷裡。
羣雄俱是以爲‘歐陽小蝶’身中‘桃花雨’之毒纔會突然身形急墜,卻是突然間見到一身白衣的任飄萍,俱是嚇了一跳。
再說歐陽尚晴向無念身前落去之時,突然瞥見無念的眼中的惡狠狠的眼神,突覺胸前一陣洶涌之力澎湃而來,頓覺左胸一麻,心口一陣劇痛,身形便急向地面而墜。躺在任飄萍的懷裡的歐陽尚晴神志已是漸漸模糊,嘴角一抹殷紅的鮮血,奮力睜開的雙眼卻是依舊可以看得見任飄萍的那張臉,那張她在夢裡千百回觸摸過的臉,歐陽尚晴的眼突然一亮,睜的大大的,那眼神中分明有說不盡的喜悅,她知道這是任飄萍第二次抱着她,可是她已經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正在變慢,呼吸已是有些急促,她忽然明白這很可能是自己最後一次看見任飄萍,她忽然想起了姐姐歐陽小蝶,自歐陽小蝶出家一來,她還沒來得及去看一次。
這時任飄萍的周圍已是圍着諸多的人,有青城高漸離、有丐幫田不平、有峨眉的空痕師太、有點蒼派的柳鎮南,當然還有面色陰晴不定的趙宏雲,當然還有表情極盡複雜的歐陽紫。
任飄萍抱着歐陽尚晴的這一刻,騰出左手一探歐陽尚晴的脈搏,對着歐陽尚晴口中急道:“解藥!”歐陽尚晴在笑,極盡全力自口中吐出兩個字:“白雲……”已是頭一仰,墜了下去。任飄萍一探歐陽尚晴的鼻息,竟是停止了,已是不顧及男女之嫌,當下便要伸手去歐陽尚晴的懷內去找解藥。這時趙宏雲本不會發作的,但是畢竟在很多人眼裡歐陽尚晴仍然是歐陽小蝶,所以趙宏雲已是伸手去拉任飄萍的手,可是在趙宏雲的手尚未碰到任飄萍的手之前,一雙纖纖玉手已是拉住任飄萍的手,那是歐陽紫的一雙手,任飄萍驚詫間,歐陽紫已是自歐陽尚晴的懷裡拿出了她的所有隨身攜帶之物,可是這裡邊除了一些銀票碎銀之外竟有四五個小藥瓶,竟然還有一個很小很小的紅黃綢布做的小風箏,任飄萍的眼睛已是有些溼潤,他知道那風箏是當年歐陽尚晴要自己做給她的,不想她至今還保留着。
歐陽紫看着任飄萍的眼睛的溼潤,自己的眼睛也是有些溼潤了,兩人相互望着,不知哪個纔是解藥,任飄萍看向歐陽尚晴,道:“醒醒,醒醒!你醒醒!”可是歐陽尚晴似乎睡着了,就像這牡丹山莊的牡丹花兒一樣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