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小雨等人望着悽美的歐陽紫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唐靈則是撅着小嘴嘟囔道:“什麼呀!任大哥都被你氣跑了,你還不開心!”歐陽紫冷眉一豎,看向唐靈,道:“小丫頭!那你去追啊!”唐靈一跺腳,氣道:“追就追!”轉身就飛快向外跑去。唐飛疾呼:“七妹!七妹!”燕無雙邊追唐靈邊道:“唐玲妹妹!唐玲妹妹!”筱矝、常小雨和紫雲見狀只好匆匆向田不平等人告辭紛紛向外追去。
這時,田不平和空痕師太一拱手也是向歐陽紫道別,末了田不平道:“歐陽門主,忘了告訴你,無情子便是‘尼僧道丐癡癲狂’中的癡道人,只是他一向不願人當面提及,先前纔不好直言。”
歐陽紫點頭沉思,牡丹山莊頓時沉寂了下來,她似乎已是累極,轉身回落雁門的宅院。
唐靈已是騎馬向西而去,唐飛、燕無雙和筱矝相繼飛身上馬急追,還有一匹馬,常小雨本欲追去,但是看了看紫雲的肚子,憨憨一笑,道:“算了,我老常不去追了!”又大聲喊道:“我們在洛陽城等你們!”
唐靈揮鞭催馬奔行,哭喪着臉,口中兀自嘟囔道:“你們都有委屈,難道任大哥就沒有委屈嗎?”又是一鞭,馬兒狂奔。
任飄萍一人一馬一路狂奔,心道:是啊,趙宏雲又做錯了什麼,他也只是想守護自己心中的那份愛、那片天,自己爲了自己的那份天就要撕碎趙宏雲的那片天嗎?眼前驀然浮現歐陽小蝶在告訴自己要嫁給趙宏雲這個消息時眼中的那份茫然無助的期待,難不成小蝶當時就在暗示自己,讓他帶着她遠走高飛嗎?思至此,任飄萍倍感胸中憤懣、後悔、自責、煩躁……百感交集,仰天一聲長嘯,待低頭,看見歐陽尚晴的一張臉,恬靜而又淡然,淚已無聲滑落,自言自語道:傻瓜,你真的那麼想我死嗎?其實我們都是孤獨的,只是選擇了留給世人不同的一面罷了。
任飄萍伸手要去撫摸歐陽尚晴的臉,這才發現那本小冊子還在自己的手裡,遂翻開來看,竟是捨得和尚的筆跡,上面全是一些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名,任飄萍不自覺的念道:飛劍門百里青、南宮世家南宮玉、趙世青、武當清虛子、唐門唐向天、少林悟禪大師、智光大師、點蒼派柳江峰、仙人掌‘雨夜寒星’戴戈、‘老婦人’邱不離……任飄萍越看心裡越驚,翻到最後一頁時看到的最後一個名字竟是樸雲進。
任飄萍面目變得凝重之極,不禁心道:這些人聯手若是要對付歐陽連城一家三十多口人豈不是易如反掌!同時心中升起疑問,這場驚天動地的大謀殺又是誰組織的呢?爲何捨得和尚要留下這樣的一份名單呢?那個叫樸雲進的人又究竟是誰呢?這時任飄萍不禁想起捨得和尚臨死前交給自己的那把現在還放在洛陽城‘怡香院’裡的那把鑰匙,他總是習慣把一些重要的東西放在他去過的風花雪月之地。
六月的天,說變就變,天邊的晚霞尚未褪盡,烏雲也似是騎着千萬匹快馬翻滾而來,眨眼間大地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祥雲馬陡地一停,任飄萍忽然不知該走向何方,曬然一笑,他發現自己原本就無處可去。
就在這時,天邊一道閃電忽地從天而降,那電光一閃之間,任飄萍眼中歐陽尚晴的眼似是突兀地一張,同時天邊猛地傳來一聲雷吼,任飄萍一驚,脫口道:“歐陽尚晴,你還活着!”伸手去摸歐陽尚晴的手,卻是冰涼一片。頹然間,冰涼的豆大雨滴噼裡啪啦已是落下,急忙間,藉着閃電的光芒,任飄萍拍馬直向路旁的一間屋子裡而去,待到屋檐下,見兩扇門虛掩,一道閃電劃過門上的一尺長匾,斑駁陸離的三個字‘山神廟’映入任飄萍的眼底。雨勢頗大,不及多想,任飄萍抱着歐陽尚晴跳下馬走了進去。
山神廟顯然年久失修,於閃電的間隙可見廟內正中的地方正在飄雨,正中供着的是地藏菩薩,兩旁立柱寫有一副對聯,上聯書:居心正直遇道逢佛近神不拜何妨,下聯:作事奸邪下跪磕頭焚香求之無益。遂搖頭一笑,坐在東邊的一堆乾草之上心想適才歐陽尚晴睜眼的情況,祥雲馬則悠閒自得在一旁吃着乾草。
可是,就在任飄萍百思不得其解之際,廟裡突然有人說話:“年輕人!爲何搖頭?”
任飄萍驚出一身冷汗,循聲而去,卻是絲毫不得要領,淡笑道:“爲何搖不得頭?”
又有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這副對聯寫的不好?”
任飄萍一面仔細辨別聲音來處一邊笑道:“好!只是求人不如求己!”
那聲音此刻洪亮之極,道:“那麼你現在能救得了你懷中的嬌滴滴的美人嗎?”
任飄萍無語,道:“不能!”
那聲音又道:“那你就拜拜地藏菩薩吧,說不定她就突然活過來!”
任飄萍道:“朋友,小心腳下!”
那聲音哈哈笑道:“年輕人,想騙我老頭,我纔不上你的當,你到底拜還是不拜?,不拜的話,老夫可要睡覺去了!”
任飄萍失望之極,原本打算唬上對方一次,不想對方竟是個老江湖,遂問道:“你當真可以救得在下懷中姑娘?”
那聲音道:“當然,老夫從來都是說一就是一,說二就是二的。”
任飄萍冷笑道:“好!談你的條件!”
那聲音‘噫’了一下,道:“條件?什麼條件?不是說讓你拜上一拜地藏菩薩?”
任飄萍當下赧然之極,頗爲慚愧,道:“在下小人了!”原來任飄萍行走江湖早已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原則,萬事先是一個‘防’字,而對方行事藏頭藏尾鬼鬼祟祟,又平白無故要救活歐陽尚晴,心裡認定對方必有所圖,所以纔有此一問。
那聲音甚是快樂道:“好啊!快拜快拜!”
任飄萍當下不再懷疑,起身抱着歐陽尚晴走到地藏菩薩神像,作勢便要拜下去,卻是耳邊聽到另一個聲音,道:“任少俠!千萬不可拜!”
任飄萍回頭,還沒看清楚對方是誰,就聽到地藏菩薩神像後邊傳來先前的那人氣得‘哇哇哇’的聲音,道:“你個臭道士,牛鼻子,你給我滾出去!”
任飄萍這時已是看見進來之人是一個年歲已高的道士,一臉亂七八糟的鬍鬚,道髻也是一團糟,眼睛小小的,鼻子塌陷,那道士不是別人,正是自牡丹山莊突然消失的無情子。
無情子聽了那人斥罵聲,鬍鬚似是更亂,大聲道:“你個癲和尚,又在這裡裝神弄鬼!”
又聽那人道:“我和尚裝什麼神弄什麼鬼了,再說了,我就是裝神弄鬼關你牛鼻子什麼事,你說說你不在武當山上待着你跑這兒幹什麼來了!”
聽至此任飄萍纔想起眼前的這位道士正是忘憂上人的掌門師兄無情子,也就是武林中那首歌謠‘尼僧道丐癡癲狂,老婦獨釣湖海江’中武功排名第五的癡道人,於是開口道:“晚輩任飄萍見過前輩!”
不料那無情子也不理任飄萍,叱道:“癲和尚,我來洛陽自是有正事要辦,哪裡像你,賊心不死,聽說小紅來到這裡,屁顛屁顛的從五臺山趕來想見上她一面,卻是有賊心沒賊膽,躲在這裡,是不是賊死了!”
任飄萍聽到這裡差一點笑出聲來,心裡已是明白那先前之人必是歌謠中排名第六的一癲——五臺山的癲和尚。未曾想到江湖流傳的一僧一道在年輕時同時喜歡上了當時峨嵋派的女俠、現在的峨眉掌門空痕師太的事是真的,風傳一僧一道見面輕則吵罵,重則拳腳相加,而二人嘴上功夫是一個半斤一個八兩,武功基本上是在伯仲之間,是以人任飄萍心想:得了,這下看來是一時半刻停不下來!是以任飄萍乾脆抱着歐陽尚晴又坐了回去。
屁股剛坐下的任飄萍忽然聽到山神廟外遠遠傳來雨聲中的急驟的馬蹄聲,心中道:看來今夜的山神廟要熱鬧了。不想這時的癲和尚氣急敗壞道:“牛鼻子,你少在這兒掛羊頭賣狗肉,司馬昭之心人人皆知,你來洛陽不也是想看看小紅一眼嗎!”
無情子呵呵一笑,道:“笑話!你以爲人人都和你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