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飄萍看向穿着紅底色胸前雙肩三處用金絲繡有團狀龍衣服的中年人,暗道:這位莫不是朝鮮國的王上!微微欠身點頭,卻是見及常小雨滿是被箭穿破的衣服,笑道:“看來這神機箭不怎麼樣啊!”
常小雨苦笑,道:“多虧了天蠶寶衣,要不然死定了!”
不料中年人微怒,道:“任少俠似乎很是看不起我國的火器?”
任飄萍自知言語之中欠缺考慮,當即道:“任某一介武夫,對火器一事知之甚少,又怎敢妄加評論?”
中年人依舊忿忿道:“我國多數火器確係自明國習得,但大都加以研習改進,而且發明了不少我們自己製造的火器。別的且不說,單是在壬辰之役中,我國所使用的天、地字火炮,玄字銃,子母炮,震天雷,神機箭等,俱是威力無比……”(壬辰之役:日本豐臣秀吉在1592年入侵朝鮮。因朝鮮的宗主國是明國,是故向中國求援,明神宗應請求派軍救援,豐臣秀吉戰爭末期死去。他死後不久,日軍全部從朝鮮撤退。)
這時柳飛絮身形閃進思勤殿,對着中年人彎腰一禮,道:“弟子見過門主!”轉而怒目注視任飄萍,道:“任兄一向就是這麼使奸耍詐行走江湖的吧!”
任飄萍面上露出些許驚愕之色,暗道:門主?這才望向柳飛絮,道:“柳兄此言差矣,柳兄堂堂朝鮮國內禁衛首領卻是跑到清國做了一介武夫,豈不是大奸之人?”
柳飛絮‘你……’的一聲,氣得說不出話來。此刻景福宮外響起了神機箭等火器發出火箭、彈丸等的銳嘯聲,金鳴聲、叫罵聲、廝殺聲也是混在一起涌入衆人耳中。
擔憂焦慮之色自常小雨擰着的眉上絲絲展現開來,中年人笑,那夏博權突然道:“你既不是王上,何故欺我夏某,若是王上不願聯手出兵,命你出面敷衍夏某,還請直言!”
中年人笑道:“夏將軍不見今夜有人謀反嗎?王上怎能輕易涉險?!等此間事了,本門主定然帶你覲見王上!”夏博權哼了一聲,道:“最好不過!”
任飄萍但聞此言,心中暗道:此人易容之術極爲高明,而此間內禁衛胸前俱是有一朵血紅花,莫不是此人便是那血紅花組織的……,同時腦海中泛起燕無雙自獨眼龍手中得到的那本空無一字只有一朵血紅花的《千機變》,陡然間,提起夏博權扔向常小雨,道:“接着!”身形直向中年人逼去,左手同時抓向對方的臉面。
變生肘腋間,那中年人似是根本未曾料及任飄萍會突然向自己出手,身形急退,已是一長,卻覺面上一涼,那面具已是落在任飄萍手中,當即駭然,脫口道:“咫尺天涯果然名不虛傳!”
中年人已是變成一個八十歲左右的老人,黝黑臉面之上兩道白眉竟是連在一起。孰料一見之下的常小雨一聲驚喝,道:“太極門何振宇?!”
任飄萍聞言眼中一亮,那何振宇呵呵笑道:“說了見不得人的,老朽這獨一無二的眉毛總是會嚇着人的!”
任飄萍道:“不怕!任某現在只怕陳世南不在人世間了!”
何振宇哈哈哈大笑,道:“老朽明白!”
任飄萍一驚,道:“你明白?”
這時從思勤殿外進來兩名內禁衛,中間駕着一人,渾身是血,任飄萍擡眼望去,正是鹽州天一賭坊所見的那八字鬍中年人,常小雨已是驚道:“鬍子將軍?!”扔下手中夏博權,便是向鬍子將軍奔去。兩名內禁衛立時把刀架在鬍子將軍脖頸上,常小雨止步,鬍子將軍嘶聲道:“公子……”話未盡便昏死了過去。
何振宇道:“何事?”一名內禁衛道:“大人,此人正是宮外反賊的一個首領,所以……是不是先行關押再審訊定罪?”
豈料何振宇毫無表情道:“不必!今夜所有參與謀反者,皆就地正法!”
常小雨怒道:“老匹夫!常大爺宰了你!”飛雪刀便是揮起,任飄萍急忙攔住,道:“不可魯莽!救人要緊!”心中同時暗道:他似乎又回到了常小雨。因爲他分明感覺到常小雨的全身在抖,那個爲了朋友捨命的常小雨不總是這樣嗎?
何振宇道:“今夜這裡無人可救,也無需救,因爲這裡的人都是死人!”
常小雨瞪視道:“癡人說夢!”
何振宇連在一起的白眉一起上揚,復又搖頭道:“難道在你的計劃中這裡還有活人不成?”
常小雨突然不語,因爲他和龍門老人的計劃最後一步的確是沒有活人,只需爆炸聲一響,景福宮的一切的一切都將化爲烏有。
而任飄萍現在就在看着常小雨,他不信這是常小雨想要的結果,常小雨看着任飄萍的眼的神光在一點點黯淡下去。
這時,夏博權正暗自移動腳步向思勤殿大門靠近,而兩名內禁衛正拖着昏死的鬍子將軍向外走去,任飄萍終於回過頭,道:“一定要死人嗎?”同時左掌血紅,兩道劍氣自指尖激射而出,嗤嗤兩聲,兩命內禁衛已是倒地。
柳飛絮怒及發,拔刀,至一半,卻是見何振宇輕搖手掌,當即又把刀落回刀鞘,何振宇雙目直視任飄萍,道:“拜金教教主傳來消息再三囑咐老朽,低估任何人都可以,絕對不可以低估咫尺天涯任飄萍!我那不成器的徒兒昨夜自清國急急趕回,竟只是爲了告訴老朽兩句話,而其中的一句就是:不到迫不得已不要與咫尺天涯任飄萍爲敵。”
任飄萍卻是依舊道:“一定要殺人嗎?”
何振宇轉身望向思勤殿外,道:“適才你一出手就輕而易舉摘掉老朽的面具,又能夠很快從柳飛絮的火箭車之下逃離,這一切都在一步步驗證他們所說的話,只是有一點不知你是否注意到了?”
任飄萍呃了一聲,何振宇道:“你不覺得今夜景福宮很奇怪嗎?”
任飄萍道:“今夜的景福宮沒有王上,也沒有王后,沒有後宮嬪妃,也沒有太監宮女,今夜的景福宮根本就是一座死城!”
常小雨四肢冰冷,驚,可是何振宇更驚,猛地轉過身,道:“你早就注意到了?”
任飄萍不語,因爲他忽然很害怕,這豈不是說明對方對自己和常小雨等人的一切行蹤瞭如指掌,今夜的景福宮根本就是一個請君入甕的甕,而這也許還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燕無雙和唐靈她們現在豈不是……
思忖至這裡,任飄萍耳中響起的是何振宇的獰笑聲,道:“那麼你是不是少算了一步棋!”
任飄萍痛楚,閉眼,道:“燕無雙和唐靈!”
何振宇連在一起的眉隆起一座小山,道:“聰明!”
與此同時,思勤殿響起柳飛絮的沉喝聲:“夏博權夏大人!”原來柳飛絮早已注意到夏博權想要離開思勤殿,此刻夏博權距離門口只有三尺之距,但聞此聲,不及回頭,撒腿就向殿外跑。柳飛絮眼望何振宇,何振宇點頭,柳飛絮人便消失在殿外。
很快殿外便是一聲慘叫,眨眼柳飛絮已經站在了殿內,柳飛絮在笑,刀尖在滴血。
常小雨適才冰冷的四肢此刻漸漸回溫,眼睛望向地上的神機箭,柳飛絮的刀已回鞘,雙臂交叉攏於胸前,眼睛微閉,假寐,於縫隙之間同樣看向神機箭。
景福宮外的廝殺聲漸漸變小,零零星星能夠聽見幾聲金鳴聲,鬍子將軍昏死的身子微微一動,突然道:“公子!我們上當了,李棩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