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官銀
這一隊二十人護送着五輛馬車,爲首一輛馬車上豎着一杆藍旗。藍旗上大大的寫了燙金的四個大字“四方鏢局”,江遠諾知道凡是有名號的鏢局旗子都是把名號寫的大而醒目,就是爲了提醒江湖上的朋友迴避。這四方鏢局在江湖上可是數一數二的,一直爲朝廷保鏢,屬於江南御用鏢局。
五輛車上各馱一隻紅木大箱。箱子上貼着白紙黑字的封條,封條上蓋着硃紅的封印。這五輛大車沿途留下深深的印痕。明眼人一見便知箱內非金即銀,若是尋常物件絕不能如此沉重。
那二十個人均在壯年,爲首的是個瘦高男子,約在二十四五歲左右。但見他一身精幹裝扮,雙目炯炯有神,一看便知這人武功不弱。他左右顧盼顯是異常警惕,也更說明他們保的這趟鏢絕非普通。
江遠諾遠遠找個背蔭處坐下,背靠着樹眯起眼睛假寐。他知道附近只有這片樹林能夠藏身,那幾人想必躲在林中伺機下手。便靜等一場將要上演的好戲。
這一行人想必是在毒日頭底下行了一上午,人倦馬乏。爲首的青年人便揮了揮手,命趟子手就近歇在樹蔭下。
馬車停下,那二十個人把五輛馬車緊緊圍在中間,然後環着馬車坐了一大圈。飲水的飲水,休息的休息。
他們雖在休息,但卻絲毫沒有懈怠,兵刃便都擺在手下。雖見人人困頓,卻都強打精神把眼睛瞪得老大。
江遠諾很是奇怪,何以那幾個江湖異人人還遲遲不動手?旋即他便明白了,先前看見的騎馬人、夫妻兩人、挑擔人並不是一夥的,他們定是看誰先動手鬥得精疲力竭後,最後那人坐收漁利,看來今日一場惡鬥是免不了的。
這時一聲唿哨聲起,似是傳於很遠,但悠忽間便似在耳邊響起,雖然在這青天白日下,卻也讓人猶如聞狼嚎。
瘦高青年人猛地站起,劍已出鞘。然後一聲令下“兄弟們,護好馬車。若有差池,提頭來見。”
餘下那些人臉色大變,趕忙站起,各拿刀槍守在馬車外圍。紛紛尋找呼哨來源之處。
但聽得唿哨聲戛然而止,一聲破鑼似的聲音飄飄渺渺“暗處的點子做縮頭烏龜好了,這面旗子我哭喪鬼竇雲天拔定了。識相的各走各路,要不然哈哈哈……呵呵……”笑聲淒厲,令人聽了不寒而慄。真如地府傳來一般。
鏢局衆人四處看卻怎麼也看不見說話之人,但聽着這笑聲心中卻是說不出的恐懼。
那瘦高青年,環視四周,朗聲道“我這面旗子是先皇欽賜,我孔家用了近百年,豈是誰都拔得了的。我不管你是何方神聖,別做縮頭烏龜,出來相見!”
卻在這時在林中走出一對夫婦,江遠諾識得正是適才那一對。男的長的方方正正,五十左右年紀,長鬚及胸,便似一個富貴家的員外爺。女的約在四十歲左右,着一身大紅窄袖長衣,顯得臉色甚是紅潤,容顏姣好。想來年輕時頗有些姿色。他二人手中各持一柄長劍,劍已出鞘鋒芒畢露。
女的揚聲道“我道是什麼萬兒呢,原來不過是一隻孤魂野鬼。姑奶奶妙容娘子這柄劍驅鬼正好,管教你魂飛魄散永不脫生。”
男的道“老婆子,這種下三濫的貨色勿要髒了娘子的手。我既叫開心劍客,便讓爲夫替他把心挖出來咋樣?管他人心狼心下酒正好。”言語蔑視,竟全然不把那竇雲天看在眼裡。
哭喪鬼竇雲天再也忍不下去了。從樹梢似箭般墜下地來穩穩站住,這一手輕身功夫耍的極是漂亮。
但見他全身縞素,頭戴孝帽。手拿一根哭喪棒。他的長相實在讓人不敢恭維,一張哭臉拉得老長,眉毛眼睛都下垂着。便似地獄的門沒關,他逃了出來一般。大白天看着都慎人。
未見哭喪鬼竇雲天如何移動步伐,卻已直挺挺站在他夫妻面前,身法之快令人咂舌。
“這票銀子是我先看見的。盜亦有道,你二人不要趟這渾水爲好。”
開心劍客哈哈大笑“誰先見到不重要,誰先拿到才最重要。”
這時鏢局那瘦高男子冷哼一聲“哼!不管你們是何方鬼怪,在這裡做什麼青天白日夢?貨是我保的,便拿我當死的嗎?”
這三人才記起回過頭來一起看向他,妙容娘子問道“也是,總還不知財神爺的名號呢?也忒不敬了。”
瘦高男子道“我姓孔名凌準,人送綽號鐵桿子。三位若要拿走這貨需問我這根鐵棍答應不答應。”說罷舉起手中鑌鐵棍,棍身通黑。長約三尺,倒是一件怪兵器。
孔凌準面朝樹林高聲道“既然好朋友都在,那便都出來就是。也省得我照顧不周。”
話畢林中又走出三人,這三人便是那個挑夫,和先前那騎馬的兩人。
那挑夫仍挑了擔子,出來後放下擔子微笑不語。那騎馬的兩人,紛紛跳下馬來。一個是個矮子,身高不足三尺,虎背熊腰。另一人個子很高,足足是那矮子的兩倍。先前只因二人均在馬上,是以並不顯出身材異樣。
哭喪鬼怪笑兩聲,沙啞着聲音道“看來三位耳朵夠長的,赫赫有名的西北三怪竟也來了。”
那挑夫哈哈大笑“你還真不是有眼無珠,我正是一肩挑趙簡一,這高個子是我大哥擎天柱易寶塔。另一位是我二哥滾地雷周聰。”
那夫妻二人顯得很是吃驚。這西北三怪很少踏進江南,難道就爲了這票銀子而來?
卻聽孔凌準高聲道“承蒙諸位看得起在下,今日你們若是劫走銀子,恐怕於道義不合。諸位也堪稱俠客,若這些金銀是貪贓枉法得來,小弟雙手奉上就是。只是這筆軍餉乃是聖旨所召,應天府衙籌措,運往遼瀋,助朝鮮殺倭寇之用。諸位既稱俠士,也該以大局爲重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