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劍十三、東明皇領兵行了一路,方天晴也跟了一路。見儒劍十三邊行邊召集儒門子弟,最後竟湊齊了數萬之衆。方天晴早先已見到那篇檄文,知道儒劍十三舉兵去抓雲明,但見他一路上卻往佛界大雷音寺前去。方天晴心道:“儒劍十三想做什麼?不是要去抓捕雲明嗎?怎麼反倒往大雷音寺去?”
一路上又行了數百里,一夜路至此處一條瀾滄江旁。江水急湍澎湃,遠遠望去,只見一條白線橫東而去,耳聽得江水嘩嘩聲響,如同奔雷,倒也頗爲壯觀。儒劍十三到得江前停下,道:“此處乃兩界隔斷之河,中有結界,難以過去。”
東明皇道:“雲明只怕躲到佛界去了。”儒劍十三沉吟道:“此處有道結界,似乎應星羅之相,我們設陣破界!”命令弟子結劍陣演星相。
方天晴見他們排羅列鬥,對天指地,心想:奇怪!這倒非像是破界之陣。
儒門子弟傾刻佈陣完畢,取香祭拜上蒼,渡過瀾滄江。
又行了兩天,路至太行山下,儒劍十三又吩咐列勢擺陣,燃香祭天。方天晴看了一陣子,心中大感好奇:這陣勢怎麼也不似破陣啊!反倒像佈陣。來到這已是佛界的地盤了,難道他們想佈陣抓雲明不成?
緊跟了數日,一路上見儒劍十三每到一處山頭,一處河涌,便令人佈陣施法。數日見來,陣法所設每每不同,有時按星斗之勢排陣;有時又按易相之法設圖。流月谷之中陣圖無數,方天晴在師父的逼迫下倒也讀過一些,見儒劍十三所佈陣圖,心想:這好似《排鬥列羅》第九章中的青燈覆火陣,又似反過來布……這類陣法只是爲了導引天相所用,又無抓人之功,他們設這陣法幹甚麼?
這日正是半夜,天上疏星幾枚。儒劍十三在長江邊頭設起祭壇,對天祭拜。方天晴膽大心細,換了一套儒家衣服潛到其中,到近前偷看。
儒劍十三對天祭完,令人推來三個農人。三個農人滿臉茫然,站到一邊。方天晴暗道:“這是要做甚?”
只見儒劍十三面朝蒼天,揹負雙手,朗聲道:“觀天之道,執天之行,盡矣。故天有五賊,見之者昌。五賊在乎心,施行於天。宇宙在乎手,萬化生乎身。”方天晴心想:“這是《陰符經》中的內容。”
儒劍十三朗朗念道:“天生天殺,道之理也。天地,萬物之盜;萬物,人之盜;人,萬物之盜。三盜既宜,三才既安。弟子愚妄,請諸爲我共赴天地之。”聲音甫歇,倏地回身,背上長劍出鞘,劍隨身走,一閃之間,已割下三個農人的腦袋。
他此番動作兔起鶻落之間,旁人還未反應過來,三個腦袋已被他端到祭臺上。方天晴只嚇得臉色蒼白,胸口怦怦直跳,心想:這人是個惡魔!動手前無半點徵兆,動手後臉色不變……此人設陣只怕非同小可。
儒劍十三殺完人後,對旁邊的東明皇點了點頭,又道:“諸位弟子聽命,聽我號令,由形隨位。盛神法五龍——盛神中有五氣,神爲之長,心爲之舍,德爲之大;養神之所,歸諸道 。道者,天地之始,一其紀也。物之所造,天之所生,包宏無形,化氣先天地而成,莫見其形,莫知其名,謂之神靈。”有一隊儒家弟子聽言走出,拔劍列隊。
方天晴心道:“這是《本經陰符》,他……他這是要做甚……難道要調動天眼?”
儒劍十三又道:“養志法靈龜——養志者,心氣之思不達也。有所欲,志存而思之。志者,欲之使也。 欲多則心散,心散則志衰,志衰則思不達。”有儒家弟子聽言列隊。
“實意法騰蛇——實意者,氣之慮也。心欲安靜,慮欲深遠;心安靜則神策生,慮深遠則計謀成;神策生則志不可亂,計謀成則功不可間。”有弟子聽言列隊。
“分威法伏熊——分威者,神之覆也。故靜意固志,神歸其舍,則威覆盛矣。威覆盛,則內實堅;內實堅,則莫當;莫當,則能以分人之威而動其勢,如其天。以實取虛,以有取無,若以鎰稱銖。”
“散勢法鷙鳥——散勢者,神之使也。用之,必循間而動。威肅內盛,推間而行之,則勢散。夫散勢者,心虛志溢;意衰威失,精神不專,其言外而多變。”
“轉圓法猛獸——轉圓者,無窮之計也。無窮者,必有聖人之心,以原不測之智;以不測之智而通心術,而神道混沌爲一。以變論萬類,說意無窮。智略計謀,各有形容,或圓或方,或陰或陽,或吉或兇,事類不同。故聖人懷此,用轉圓而求其合。故與造化者爲始,動作無不包大道,以觀神明之域。”
“損悅法靈蓍——損悅者,機危之決也。事有適然,物有成敗,機危之動,不可不察。 故聖人以無爲待有德,言察辭,合於事。悅者,知之也。損者,行之也。損之說之,物有不可者,聖人不爲之辭。故智者不以言失人之言,故辭不煩而心不虛,志不亂而意不邪。”
儒劍十三每說一句,便有弟子聽從列陣,長江前七隊人各列陣出劍。
方天晴看得背後冷汗涔涔直下,心中一個迷題一個迷題接着涌來:這是陰符七術,盛神法五龍、養志法靈龜、實意法騰蛇、分威法伏熊、散勢法鷙鳥、轉圓法猛獸、損悅法靈蓍,他要設僞相引天眼……可是天眼一到便挾帶天雷,他引天眼乾嘛?”
忽然想到一事,脫口而出道:“哎呀!不好!他要引天雷劈柳青陽雲明!”話一出口,已知不妙。儒劍十三猛然往她那方向望去,森然道:“好膽大的賊!敢到這偷看!”話音剛落,已向方天晴方向撲來。
方天晴臉色大變,想要拔劍出來,儒劍十三已到她身前,伸手一擒,扣住她喉嚨,從儒家子弟中提了出來。
儒劍十三森然笑道:“原來是你!柳青陽旁邊的女人,你叫方天晴!是也不是?”方天晴被他抓住喉嚨,臉上一陣白一陣青,雙腿不斷抽搐,卻掙扎不開。
卻說柳青陽隨着劍如來一路往大雷音寺而去,到佛寺山下,劍如來道:“七彩琉璃燈在浮屠九層塔中,我帶你去塔中,你只要上得九層,便可以見到七彩琉璃燈。”柳青陽點了點頭,道:“好。”穿過兩條山徑,又過了三個月牙形門,便遠遠見到一個浮塔鐵塔,鐵塔一共九層,每層均有百丈之高。走到塔下,望之更是深入雲巔,不見其頂。
凡七葉道:“我們二人送你上去,你自己走到第九層去,接受琉璃青火的考驗。”與劍如來一人一邊托住柳青陽雙肩,運勁往上一送,柳青陽便被送到塔裡。
柳青陽一到塔中,登時穩住身子,放眼望向周圍。只見周身都是紅色磚瓦,望之甚是有限。只聽劍如來在下面大聲道:“這是第三層,我們僅能送你到第三層,往下的路你自己走。謹記我說的八個字。”
柳青陽點了點頭,大聲道:“我曉得了。”往前邊樓梯走去。踏上樓梯第一階,周圍風氣忽轉,無限烈焰猛然燒來,可怖溫度竟烤得衣服也捲了起來。
柳青陽微微一驚,隨即笑道:“虛有聲勢,徒有火體,不過虛妄。”右手一揮,便拂滅烈焰,走到第四層。
上到第四層,只見四處均是洪水氾濫,澎湃洶涌,聲音浩大,無路可行。柳青陽道:“瞽者善聽,聾者善視。我瞎眼之時便知何爲真實,何爲虛妄,區區此境,去!”閉眼前行,一舉上到第五層。
到第五層中,地上卻都是利刃尖刀,難以步行。柳青陽微笑搖頭,道:“我爲劍修,劍爲吾魂。天下利器,何敢傷我?”邁步而去,到達第六層。
第六層卻不似往下幾層,卻是一個富麗堂皇的宮殿,美女成羣向他迎來。柳青陽道:“我心劍心,無物可阻。區區美色,不過黃土枯骨耳!”話畢,美女均化爲枯骨,宮殿也化爲暗室。
到得第七層,卻是一個岩漿地獄,地獄中萬道惡魂上來扯他,其中赫然都是被他所殺之人。有的厲聲道:“柳青陽,你還我命來!”有的道:“柳青陽,你不得好死!”有的道:“柳青陽,你爲何殺我一個無辜之人?”
柳青陽微微一驚,隨即雙眼一睜,道:“我心如鐵,堅不可摧!往事種種,皆爲飛灰,走!”語音一落,惡鬼陰魂皆化爲烏有。
柳青陽邁步而去,走上第八層。
忽聽有人輕聲道:“你這心,可裝得下我?”柳青陽心裡一顫,回過頭來,眼前一人,紅裝素裹,容顏依舊,不是小巫女是誰?
又聽另一人嬌聲道:“他這人,心裡裝滿了天地蒼生,只怕裝不下我們了。”緩緩行來,依風傾城,不是素清是誰?
簾後又轉出兩人,一個道:“你還好嗎?”是韓香君。一個道:“你這傢伙,拋下我就走了,不知我有多擔心。”是方天晴。
柳青陽聽得這熟悉的聲音,見到這幾個溫婉善良的女子,眼眶不知不覺已經溼了。素清走到他身邊,給他整理凌亂的衣服,道:“你這人,我不來找你,你便不來找我嗎?”
柳青陽柔聲道:“等我取到七彩琉璃燈,我便來找你們好嗎……雖然你們現在很好……可……卻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