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河兩岸,一片兵荒馬亂景象。一座座沿河佈列的堡寨,已經第次燃起大火。
夜色之中,那名棄了海津鎮的蒙古達魯花赤巴圖魯,正騎馬站在一片隆起的高地上,呆呆的看着周遭一切。
燕京的援兵怎麼還不來?大蒙古怎生就眼睜睜看着漢人的軍隊在燕雲腹心地盤上來去自如?
這支沿海河深入的漢人軍馬,不過是一萬上下,並不是什麼大兵,雖然能戰,但憑着大蒙古的兵馬,用人堆也能把他們堆死了。
可是金蓮川的那位大汗,怎麼就好像被嚇破了膽,怎麼就不敢發兵來和這些南蠻漢人一戰呢?
非但不派大兵過來,還傳詔河北、燕雲諸路,令固守城池,堅壁清野,勿與賊野外浪戰。
蒙古人堅壁清野,不敢和漢人野戰!?
而且這股沿着海河而來的漢人還和傳說中喜歡“秋毫無犯”的軟蛋漢人軍隊不一樣。聽幾個九死一生從海津城裡逃出來的色目人說,這些天殺的漢人進了海津城後就把所有的色目還有蒙古婦女都抓起來當奴隸了!
更有甚者,凡是反抗或者沒有什麼用處的,都被當場格殺,其中就有不少在之前作戰中負傷的色目人……
這作風,怎麼看怎麼像蒙古人啊!
而且,海津鎮內的漢人他們也不放過!統統編成隊伍,在士兵的“保護”下登船拉走,都往海河下游而去了。
在把海津鎮的漢人、色目人裹挾走後,這兩日,陳家軍又把魔爪伸向了海河兩岸的堡寨。所有堡寨中的百姓(當然都是漢人)都和海津鎮的百姓一樣,被迫登船撤走!凡是抗拒的堡寨,全都被大銃轟開!
今晚上,這股漢人強盜又在放火焚燒海河沿岸的寨子了!
直娘賊的,這是要搶一把就走啊!大汗的援兵再不來,漢人強盜可就真要逃走了,俺們這些倒黴的蒙古人留在海津鎮的妻女可就永遠奪不回來了。蒙古人的妻女家產居然讓漢人搶了。還不敢去奪回,這世上怎會有這樣荒唐的事情!?
不過這蒙古達魯花赤所料不到,陳德興並沒有搶一把就走的意思。雖然他這回在海河兩岸收穫頗豐,光是人口就掠到了不下五萬——考慮到北方漢地的總人口也就是千萬上下。這個數字着實不少了!
至於財物更是豐厚。海河兩岸在北方漢地也算樂土,畢竟是忽必烈直轄嘛。海津鎮又是燕雲第一的商埠,還是蒙古水軍的老營。
光是掠到的海船就不下百艘!其中還有二十條已經造好船身的大三角帆船!連同造船的木料、剛剛縫製好的船帆還有工匠,全都一併落入陳德興之手!也都一起拉到海河下游的塘沽港去了。
而這塘沽港和與之共存的塘沽城,則是陳德興預備長久留在燕雲大地上的據點——堵上忽必烈的門。隨時可以出手打忽必烈的臉!
這樣的事情忽必烈要是能忍下來,那他就不是什麼大大的汗了,而是大大的縮頭烏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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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海河兩岸的堡寨被點燃的時候,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很快就要被蒙古人稱爲“明寇”或“明賊”的陳德興,也已經退回了海河口,正站在“霹靂”號戰艦的船艙內,遠望着黑沉沉的塘沽城工地沉吟不語。
塘沽城分爲南北二城,北城建在一個名叫郭家堡的小小的河套之中,三面臨河。只有北面是方便通行的陸地。現在已經被壕溝和木柵欄保護了起來。在木柵欄內,還修建起了望樓、炮臺和碼頭,在炮臺上架起大炮便可封鎖大段的海河河面。
塘沽南城位於北城東南,和北城隔河東西相望(因爲河曲的緣故,南北二城是東西相望),兩城之間計劃用浮橋相連,互爲犄角。因爲北城處於南城上游,所以當北城炮臺封鎖了河面之後,南城沿岸便是理想的碼頭、泊位所在。爲數超過200的各種海船就擁擠在那裡,排出了超過10裡的長隊。南城的面積也要大於北城。防禦的木柵欄和壕溝建在城南和城東,其中城東是依着大片鹽鹼灘(海灘),估計就是後世天津港的所在。
這樣的“城”,其實就是個大寨。完全是粗創草建,之所以如此,是北伐軍參謀司認爲忽必烈很有可能在北伐軍登陸後,立即調兵反撲。所以北伐軍需要在最短時間內構建起防禦工事。
可是出乎陳德興的預料,忽必烈好像化身成了忍者神龜,任憑陳德興怎麼打臉兒。就是不露頭。除了爲數不多的蒙古騎兵在海河兩岸遊蕩,遮蔽戰場之外,就沒有蒙古大軍的蹤影!
而缺乏騎兵的陳德興,也不捨得把自己僅有的1500騎撒出去搜索,一時間也摸不透忽必烈的部署。還當是暴風雨前的平靜,不敢掉以輕心,只能一個勁兒的催促民伕趕工,早一天建成塘沽城,才能早一天把心放下來。
身後響起了腳步之聲,陳德興回頭一看,正是參謀司軍師張世傑。張世傑雖然不大通水戰,但是陸上的本領,特別是對北地和蒙古軍隊熟悉程度,肯定是北伐軍中第一的。因此纔得到了軍師一職。
“大王,還頓在這兒作甚?也沒什麼好瞻看的了,塘沽北城已經初具規模,韃子就是來了也沒甚好怕的。據城死戰就是了,若沒有大王所造的大炮、天雷,這城或許難守。但是有了大炮、天雷……就眼下塘沽的城防,給我五千兵便能擋十萬韃子!”
陳德興淡淡笑了笑:“要是真有十萬韃子彙集塘沽就好了。俺們用一萬五千人在塘沽這裡吊着十萬韃子,只要打出一個僵持,南北豪雄都知道該怎麼選了。那位益都相公也就不會總是磨蹭了,只要燕雲這裡打好。俺們起碼有遼東、高麗之地。”
張世傑哦了一聲:“大王是在擔心益都相公不出兵嗎?這大可不必,益都相公的爲人就是有點優柔,但是益都兵還是很強的。徐邳一帶的漢軍也素來服從益都。聽說順天張柔,濟南張榮都準備依附益都。益都的可用之兵,當不下十萬。這可是能成霸業的資本,益都相公不會什麼都不做的……只是可惜!”
這可惜的意思,自然是陳德興不能入燕京了。
陳德興搖搖頭:“沒有什麼可惜的,這燕雲咱們本就拿不下……就是趁着忽必烈大軍在外,勉強打下來了,也沒有足夠的力量守住。而且這燕雲的百姓讓韃子統治久了,早就怕到骨子裡去了。這些日子你看到有多少人主動相投的?
這天時尚不在我,人和忽必烈也佔了一些,若深入燕雲腹地,地利便要失去。若我有五萬陸師,當奮勇一搏,速取燕京,封閉居庸,安撫北地。但吾只有一萬五千之兵,孤軍深入,沒有勝算。
這一戰,我的目的不是據燕稱帝,而是把忽必烈拉下馬,讓中原漢侯都起來反對他,讓阿里不哥和忽必烈繼續分庭抗禮。”
這便是知道歷史走向的好處。陳德興很清楚這個時代的大BOSS是誰,不是阿里不哥,不是李璮,更不是賈似道,而是忽必烈!想要扭轉漢家天傾的大勢,就必須想盡辦法,削弱忽必烈這個大BOSS。
但是大BOSS就是大BOSS,哪怕被人堵着大門啪啪啪的打臉兒,也不露點破綻。想象中的海河口血戰,似乎是不會發生了。
陳德興搖了搖頭,轉過身就往艙室裡面走去,張世傑也連忙跟了上去。陳德興沒有去自己的臥室,而是進了用作臨時指揮部的艙房。裡面的油燈蠟燭仍然亮着,幾個參謀正在低聲商量着大軍開拔請問金州的計劃。看到陳德興和張世傑進來,便紛紛起立行禮。
“你們繼續吧。”陳德興只是低聲吩咐了一句,就來到了擺放着塘沽城施工圖紙的木桌旁邊,張世傑也緊跟了上來。
圖紙上面顯出來的,是兩座模樣非常古怪的城堡,和眼下靠兩道木柵欄圈起來的寨子完全不是一回事兒。圖紙上面呈現的,是兩座類似於棱堡的城堡,當然不是四面都修成棱堡的樣子,而是在靠近陸地的一面,出現了可以佈置大炮棱形堡壘和凹多邊形防禦體系。
就是由兩個突出於城牆兩端的棱堡和向內凹陷的城牆和寬大的壕溝組成的防禦體系——這種防禦體系是火炮大量運用後的必然產物,突出的棱堡可以運用大炮的側射火力封鎖進攻城牆的路線。同時兩個或幾個突出的棱堡又可以互相提供火力支援。幾乎沒有霰彈的死角!
“蒙古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纔來,靠一個木頭城池總是叫人不安興,還得儘快把棱堡修起來。”陳德興輕輕敲擊着圖紙,低聲道,“軍師,我留2個師和炮旅給你,從高麗帶來的民伕也都留下。三個月內要把南北城堡修好了。其它的事情都不用問,只管修城即可。若是蒙古人來挑釁,千萬不要出戰。”
“這個俺明白!”張世傑點點頭,笑道“大王,您就放心吧,忽必烈在燕京當縮頭烏龜,俺就在塘沽堅壁不出,無論蒙古人怎生誘惑,總是悶頭修城,不出去便是了。”(。)xh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