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蘭布達宮,作爲一個小國的王宮,佔地面積並不算大,不過200多華畝,但是富麗到了極點
平心而論,偏安一隅的納斯爾蘇丹是一位傑出的統治者。他膽識過人,曾經孤身前往圍困格蘭納達的卡斯蒂利亞國王費爾南多三世的營帳,贏得了幾乎不可能的和平。又將伊比利亞半島東南部林立的天方教小邦團結在了一起,形成了如今的格蘭納達。但是伊比利亞半島上的基督教勢力日益強盛,而格蘭納達可以依靠的天方教帝國又被蒙古人的鐵騎毀滅。納斯爾蘇丹最終意識到了天方教在伊比利亞半島上的大勢以去,不敢再奢望復興。而是將所有的心思都傾注在格蘭納達城和阿蘭布達宮的建設之中。
這座宮殿同時又是城堡,建築在高地上,被高大堅固的石砌城牆所包圍。城牆之內,是美輪美奐的殿閣樓宇。蘇丹集合了無數能工巧匠,對所有的細節都提出了繁複精細到無以復加的要求。以至於宮殿的建設只能緩慢推進,年復一年的持續。耗費着格蘭納達的財富和歷代蘇丹的雄心壯志。
阿蘭布達宮的核心,蘇丹陛下居住的科馬雷斯宮內,昏暗的光線當中,已經到了垂暮之內的納斯爾蘇丹在御座之上端正的坐着。華麗的絲綢長袍上用金絲銀線繡滿了繁複到極點的各種花紋,同那張蒼白衰老滿是疲倦的面容對比鮮明。
大殿之內,蘇丹的大臣們愁眉不展,驚慌失措。繁榮安逸的生活已經持續了30年,北方的基督教國家忙着勾心鬥角,自相殘殺,彷彿已經忘記了“收復失地運動”還沒有完成。倒讓偏安一隅的格蘭納達蘇丹國享受起了太平盛世,以至於昔日尚可一戰的天方教武士都垂垂老矣,而他們的子孫,全都是過慣了安逸生活,只會搞些宮廷陰謀。根本不知道怎麼作戰的柔軟男兒。幾年前卡斯蒂利亞奪取加的斯(格蘭納達東部)港的時候,格蘭納達的戰士們就大出了一回洋相,哪怕在加林蘇丹的援助下,也無力恢復,只得以屈辱收場。
而在這座大殿之內,唯一知道怎麼打仗的,大概就是從東方流浪來的蒲壽庚了。
而這位蒲壽庚。正站在蘇丹對面,用彷彿報喪一樣的語氣說着明軍是如何打仗的。
“蘇丹陛下……明軍都是由最精悍的士兵和最專業的軍官所組成的。在過去的五十年中。中國一直都在打仗,和女真人,和蒙古人。明軍的核心就是在三十年蒙宋戰爭中成長起來的漢人戰士,他們在一位偉大的統帥陳德興的帶領下,背叛了無能的朝廷,洗劫了宋國兩座最富庶的城市,然後由海路逃往高麗半島,休整了大約一年,擴編了軍隊。採取了最先進的h藥武器,包括天雷箭和青銅大炮,依靠海上的優勢反攻蒙古人控制的遼東……”
蘇丹認真地聽着,臉上絕望的表情越來越濃郁。陳德興彷彿就是先知穆罕默德和薩拉丁的合體,既創建了宗教,又建立了所向無敵的軍隊在海上和陸地上都是無敵的!就憑他們把可怕的蒙古帝國攆出中國,就知道他們有多可怕了。
而現在。這些可怕的敵人已經到了里斯本!雖然不知道他們是怎麼過來的,但是這已經不重要了。他們來了,還和基督教的葡萄牙結盟,這就足夠了。
現在的地中海,就是基督教和天方教兩大陣營。他們既然和基督教結盟,那麼他們必然會和天方教爲敵!而在所有天方教國家當中。格蘭納達又是最弱小,而且最富庶的。
弱小在地中海周圍就是個罪過,如果還富的話那更是十惡不赦的死罪了,如今的時代,富弱比貧弱糟糕1000倍!
‘如果我和馬格里布(指北非)的那幫窮鬼部落領袖一樣,那該多好啊!’坐在富麗堂皇的宮殿裡面,納斯爾蘇丹有些沮喪地想着。
格蘭納達太富庶了。這裡是北歐貿易圈、地中海貿易圈和西非易圈(黑蜀黍們當然也做生意啦,這個時代西非已經有了幾個封建國家,譬如馬裡帝國和加納帝國,那裡盛產黃金、象牙和黑奴)的結合部。而且政治穩定,宗教自由,無論信奉基督教、天方教還是猶太教,都可以在格蘭納達安心做買賣,替蘇丹的金庫貢獻財富。
而葡萄牙人的里斯本,因爲和格蘭納達位置接近,而且擁有更加優良的港口。里斯本,其實就是格蘭納達的競爭對手,葡萄牙的窮鬼國王阿方索三世和老惡棍大主教龐塔萊翁做夢都想毀掉格蘭納達,好讓里斯本取而代之。只是因爲卡斯蒂利亞王國(格蘭納達的宗主,每年都能從格蘭納達得到大筆貢賦)的保護,才讓格蘭納達得以倖免。
“向卡斯蒂利亞的阿方索十世求助!”
“不行啊,因爲加的斯戰爭,他早就對我們不滿了,如果不是忙着選神聖羅馬帝國皇帝(阿方索十世的母親是霍亨斯陶芬家族的伊麗莎白,所以他有資格當皇帝,而他和英格蘭王子理查德的競爭又導致了長達20年的大空位時期),他早就發兵來消滅我們了。”
“那就請求馬林的雅布庫蘇丹求教,他是一位虔誠的天方教徒……”
“可他正在進攻馬拉喀什,一統摩洛哥呢。”
“唯一可能拯救我們的只有馬木魯克人!蘇丹陛下,向埃及派出使者。”
蘇丹的大臣們七嘴八舌,提出的意見都是求救,區別只是找誰來救。
納斯爾蘇丹只是默然,半晌才艱難擠出了幾句話兒。
“即便是真神,也沒有辦法拯救不知自救之人,如果格蘭納達要生存下去,就必須準備打仗,依靠我們自己的力量……”
他又將目光投向自己的顧問大臣蒲壽庚,在阿蘭布達宮中,他肯定是最有世界眼光的人。
“蘇丹陛下,”蒲壽庚的語氣凝重到了極點,“格蘭納達面臨的其實是一場世界性的戰爭!”
“世界性?”蘇丹苦笑,“
小小的格蘭納達,只想偏安一隅,過自己的日子啊!”
“但我們畢竟是天方教陣營的一分子!”蒲壽庚猛吸口氣,分析道,“如今的世界是存在四大陣營的,一是真神的天方教陣營;二是羅馬教宗領導的基督教陣營;三是忽必烈大汗的大蒙古國;四是大明帝國。”
納斯爾蘇丹輕輕點頭,繼續傾聽着蒲壽庚的分析。
“我們格蘭納達所屬的天方教陣營,一直以來都同時和基督教還有蒙古人開戰。而基督教時而和蒙古開戰,時而和蒙古聯合,態度不定。大明帝國則和蒙古是死敵,絕無調和之餘地,但是因爲天道教的緣故,他們同樣敵視天方教。而這一次,遠征的明軍又選擇和基督教的葡萄牙合作,預備入侵屬於天方教陣營的格蘭納達……蘇丹陛下,您難道不明白這意味着什麼嗎?”
這意味着大明要和基督教結盟,將天方教和蒙古並列爲打擊對象?
“可是他們爲什麼不和天方教結盟一起反對蒙古呢?”納斯爾蘇丹思索着發問。
“難道……是因爲泉州事件嗎?”蘇丹的語調突然冰冷,目光陰沉地看着蒲壽庚。
應該不是?自己哪兒有那麼重要?再說自己在泉州殺的都是姓趙的,和陳德興沒有多大關係在被拖進阿蘭布達宮的時候,他已經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想了個通透。大明不可能派37艘戰艦繞過非洲來捉拿自己。自己又不是陳德興的殺父仇人,而且陳德興多半不知道自己在格蘭納達。
所以這支突然出現在歐洲的大明艦隊和自己沒有關係,它們一定是爲了某項重要外交使命而來。而他們一到歐洲,立即選擇和基督教的葡萄牙結盟,反對天方教的格蘭納達。立場是非常鮮明的,就是要聯合基督教……反對天方教和蒙古!
這就是大明的國策!和私人恩怨無關,和自己沒有一點關係。
“蘇丹陛下,我願意去里斯本,作爲格蘭納達的使者。”蒲壽庚猛吸口氣,決定上賭一把。作爲使臣去里斯本,總比腦袋被砍下來放在禮盒裡面送過去要好。大明的使團肯定不是爲自己而來,所以他們多半不會斬殺自己這個使臣。
“如果大明艦隊是爲我而來,那麼他們一定會把我殺掉!否則……大明艦隊就是爲了聯絡基督教,反對我們和蒙古而來!”
蒲壽庚目光灼灼地看着蘇丹,沉聲道:“如果大明和基督教結成同盟,我們天方教想要贏得戰爭,就必須和蒙古人結盟!陛下,您作爲天方教的智者,應該挺身而出,遊說呼籲。”
蘇丹怔了一下,“和蒙古人結盟?他們可是毀滅巴格達的卡菲勒!”
蒲壽庚搖搖頭道:“但是我們不可能同時和蒙古、大明、基督教開戰……那樣會毀滅整個天方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