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沙洲軍營中的家裡,自然有好飯好菜奉上,是郭芙兒和楊婆兒一起弄的,雖然談不上什麼天上有地下無的美味,但是比陳德興這些日子在船上在濟州島上的伙食可好了不知道多少!
吃飽喝足以後,還有好女一隻侍寢,獻身的自是寶音公主,讓當了好些日子和尚的陳德興狠狠發泄了一番,還玩了不少刺激的花樣,真是腐敗到了極點!一直鬧到午夜,陳德興才讓寶音公主告退,自己一個人沉沉睡去。待到一覺醒來,已經是日上三竿了。
才洗漱完畢,吃了點兒早飯,就有當值的少年近衛蒙起來報:陳淮清和一位姓趙的老先生來訪。
趙老先生?是那一位?不會是趙昀吧……
陳德興帶着滿腹疑問,讓人叫上趙復、張熙載二人,一同迎出了都統司衙署。就在大門口瞧見已經下馬在等候的陳淮清和一個身形長大,雖然穿着儒服,卻無法遮掩着透出一股久經沙場的軍人才有的英銳之氣的老者。
“不知大伯遠來,小侄有失遠迎,恕罪恕罪。”陳德興忙滿臉喜色地迎了上去,開口卻管自己的親爹叫大伯。
陳淮清身邊的那老者注視了陳德興一眼,如果說臨安之變前的陳德興渾身上下都透着銳氣,好像隨時準備扎人的話。現在的陳德興,已經內斂了許多,也深沉了不少。就連眼神,也比過去溫和了一些。
陳淮清笑着點點頭,一指身邊的老者,笑道:“這位是建康來的趙世翁。他可是你爺爺虎山公的恩主!”
陳德興一怔,陳虎山的恩主……那不是趙葵嗎?如今大宋江山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他怎麼跑到沙洲來見自己這個反賊了!?難道他就不怕朝廷的耳目知曉?還是他也對大宋朝廷有了什麼不臣之心!
想着各種心思,陳德興又是躬身行禮。趙老頭子既然上門便是客了,而且他老人家的輩份高得不像話,陳德興盡點禮數也是應該的。
趙葵看到陳德興行禮下去,哈哈一笑,伸手虛扶了一下:“慶之不必多禮,老夫對陳虎山有提攜之恩,和你卻無半點瓜葛,你的基業……全是憑自己的本事打下來的!老夫也是佩服的緊啊!”
陳德興順勢就直起腰桿,做了個請的手勢:“老太尉客氣了。若無老太尉提攜家翁,何來德興今日的地位?吃水不忘打井人,老太尉永遠是陳家的恩主。”
趙葵胸口一熱,陳德興終是要爲帝圖皇的人,有他這句話,將來自己不在了,一門富貴還是有保障的!
……
花廳當中,衆人對坐,待客的。卻只有一杯點茶而已。
陳德興現在的市面不小,口袋裡的錢財更多,但是日子卻過得依舊簡樸,諾大的花廳之中也無甚裝飾之物。就是簡單的幾件傢俱,看在也不甚精美。不過在花廳裡充丫鬟的崔月兒瞧着卻是個極品!趙葵心想,也不知道是那路人物送的女人。卻被這武夫當成了使喚人兒了。
不過這等樸素,的確是做事業的樣子。相比之下。呂文德、劉整、高達、夏貴他們幾個都差太遠了!
想到這裡,趙葵微微一笑。望着陳德興道:“慶之,老夫今年75了,沒有幾年活頭了,也不是這天下的逐鹿客了,只是一介看客而已。”
陳德興笑笑:“若早一二十年,德興安敢在臨安生變?那時兩淮有老太尉,京湖有孟忠襄,四川有餘樵隱,當真是將星雲集。若是官家能使用得宜,恢復中原也是可能的。”
趙葵看着陳德興:“你怎麼看端平入洛?”
端平入洛是趙葵和趙範兄弟一起推動的,也是他們二位一生的敗筆,更是理宗朝由盛轉衰的開始。
“端平之役必敗!”陳德興回答的乾脆。
“何以見得?”趙葵的老臉微微發紅。
“老太尉以爲端平年是承平還是亂世?”
“自然是亂世!”
“比五代如何?”陳德興先設一問,然後自答道:“只怕還要亂上一些吧?若是太上生在五代,能如太祖皇帝一般,赤手空拳打出一副江山社稷?”
“呃……”趙葵無語。
陳淮清插話道:“太上比太祖差遠了!太上若生在五代,是沒有辦法削平亂世的。”
“那窩闊臺汗比遼景帝、蕭太后如何?”
“……”
“太上若和太祖、太宗換個位置,就能克服燕雲了?”陳德興冷哼,“太上不如太祖、太宗,而窩闊臺卻強過遼景帝、蕭太后,這端平一役如何能贏?”
趙葵沉着臉道:“蒙古殘暴,殺戮過重,不得北地人心……”
“不得尋常小民之心而已,北地豪傑卻多擁護蒙古!”陳德興道,“若北地豪傑都歸心大宋,中原克服多年矣!”
趙葵默然無語。陳德興的話一點不錯!北地的尋常百姓被蒙古人欺負的苦了,自然是嚮往大宋的。但是北地那些擁兵掌民的豪傑,卻都效忠蒙古!
“看來老夫的確是所慮不周,端平之敗,是老夫誤國!”趙葵嘆了口氣,又瞧着陳德興,“如今的北地豪傑也是忠蒙古的!不知慶之有何辦法克之?”
陳德興淡淡一笑:“當行周禮,復古制,約諸侯,先入燕京者王之!”
“什麼?”
趙葵臉上浮出了最不可思議的表情:“慶之……你欲變藩鎮爲藩國,欲使天下割裂如同春秋戰國!?”
但凡中國人,都有大一統的情節,對於國家統一看得很重,對於分裂割據非常厭惡。所以削藩永遠是政治正確的,縱然藩鎮乃至公開分封藩國,總被認爲是取亂取禍之道。
而在以文御武深入人心的宋朝,朝廷和文官對軍閥割據的厭惡程度更是勝於歷代,有時候爲了削藩甚至到了不計後果,不顧現實的地步。甚至把削藩擺在了抵抗外敵和北伐中原之上!
相比之下,後世某個光頭在國家遭遇外敵入侵時,對軍閥藩鎮的態度就顯得理性多了。雖然也在想盡辦法加強中央對軍隊的控制,但是並沒有不顧一切的去削藩。更沒有把頭埋進泥土裡面,將一個實際上軍閥割據的國家想象成統一團結的國家。
而陳德興自己就是一個藩鎮,連中央的名分都沒有,當然更不會去維護根本不存在的統一了。
所以他的辦法,恰恰和南宋朝廷這隻大鴕鳥相反。先把軍閥和藩鎮放到檯面上!然後搞一個軍閥大聯合。先約定一個各方面都能接受的規矩——軍閥照做、藩鎮照當!再約定一個老大的產生方式,也就是張熙載提出的先復燕者王!
這樣就能最大限度調動軍閥們反蒙復中原的積極性,至少可以阻止軍閥藩鎮紛紛投靠到蒙古人一邊。
實際上,只要能讓南宋的藩鎮和大部分北地漢侯在未來恢復中原的戰爭中保持中立,憑着陳德興和李璮兩家的兵力,就足夠把忽必烈打垮了!
至於蒙古人滾蛋以後,中國的這些軍閥是不是要來一場混戰決出最後的贏家,還是就這麼湊合着過日子。那是以後的事情,飯要一口口吃,仗也要一仗仗打。陳德興雖然是穿越者,但是他的目光卻一直都不太遠的。
看着滿臉驚詫的趙葵,陳德興身邊的趙復一笑:“趙太尉,如今的局面,就是要在春秋戰國和亡天下間二選一!若是能得到北地漢侯的相助,逐退蒙古並不困難。如今蒙古分裂,忽必烈汗麾下的蒙古軍不過5萬,漢軍卻不下30萬!只要北地漢侯兩不相幫,中原克服是沒有什麼困難的。至於中原克服之後……現在考慮,還是爲時過早了。”
趙葵臉色一動,也平靜了下來。平心而論,他現在也是半個軍閥!他何嘗不想讓子侄們在建康府當個世襲的節度?他是世受皇恩的,如今也有這樣的心思,何況北地漢侯?大宋過往的歷次北伐,就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些北地豪強們的需求。因此北地豪強總是站在大宋的對立面就不足爲奇了。
而陳德興一方面擁有可以和蒙古人一較高低的武力,一方面又對症下藥,大方的拿出地盤甚至皇位來引誘北地豪傑。沒準就有一兩個有野心的北地豪傑上了鉤要去搶燕京了呢……
趙葵突然大笑起來:“有意思,挺有意思的……原本以爲你陳慶之是曹操、是董卓,沒有想到竟然是漢高祖啊!這派頭,這氣度,的確不一般!好!既然如此,老夫也湊個熱鬧吧。你打算什麼時候約會天下諸侯?要不要老夫幫着寫張條子?”
陳德興一拱手:“那敢情好!晚輩是打算藉着和公主大婚的機會,邀請天下諸侯的使者赴會的。”
“好,這大婚辦成英雄大會了!老夫定遣個子侄赴約。”趙葵拍了拍巴掌。“呂文德、夏用和那邊,老夫都可以寫信去。他們總會賣老夫幾分薄面的。”
陳德興聞言大喜,剛想致謝,趙葵突然伸出一根手指:“不過老夫有個條件!”他看着陳德興,“老夫在世一日,你不可兵入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