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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西林橋,海雲堂門外。
天色放亮的時候,一輛輛裝飾華美的車轎,正在穿着華麗的僕役丫鬟們的簇擁下離開。不用說,這些都是臨安乃至整個江南商場、官場上的頭面人物。剛剛出席了蒲壽庚做東的宴會,現在儘性而去。
來自昌國的鄧秋山、鄧秋忠倆兄弟也正緩緩踱出海雲堂。他們兩人其實沒有多高的地位多大的身家。
其中鄧秋山,就是昌國鄧家秋字輩雙傑“文山武忠”中的那個“文山”,現在是江南西路安撫大使兼團練大使江萬里的幕僚,掛着個江西團練使衙門管辦機宜文字的差遣,散官階升到了正八品上給事郎,已經越過了京官的門檻,前途倒是一片光明。
鄧秋忠現在也有了個官,從九品的將仕郎。在南宋後期,這個官是授予剛入仕途的候補官員的,一般不會給這種官員正式的差遣。不過鄧秋忠也沒功夫去當官,他現在不僅是江南士林的名流,抗明派的領袖之一,而且還吼出了“士大夫議政”和“學校議政”的口號。
認爲“王與士大夫”共天下就應該有一個讓士大夫可以公開議政,表達意見的場合。這個場合,就是各級官辦的儒家書院。包括最高級別的太學、京學,低一級的府學、州學,最低層的縣學,都應該成爲士紳議政的地方。凡是學生。都可以公開議論朝政,批評官員。還可以聯名向皇帝上書建言。彈劾不法官員。
這樣一套“士大夫議政”和“學校議政”的制度,同北明的貴族議會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參與議政的不是士爵貴族和士紳豪商。而是讀聖賢之書的讀書人。
此議一出,立時就是應着如雲!這一套東西如果早個幾年提出,鄧秋忠多半會變成衆矢之的,被人批成狂悖之徒。不過當下南宋正在大辦團練,而南宋團練的精髓就是書生掌兵,由士林領袖們各還家鄉,登高疾呼,把宗族、學生、鄉里名士都組織起來,作爲團練的骨幹核心。然後再募鄉用充兵士。這就是如今大宋武力的基礎!
有了自己的武力,那麼自然就有一部分書生士大夫,想要進一步染指政權特別想把持各自家鄉的地方政權。而“士大夫議政”和“學校議政”正好迎合了這樣的需要。因此,鄧秋忠也就被人捧成士林領袖。
此外,鄧秋忠還有自己的生意要料理。鄧家金谷堂在南宋境內的買賣,都被鄧秋忠接過來了。而金谷堂就是個米商,原本把持着沈家門的米糧生意,在大陸上的慶元府、紹興府也有幾家分號。現在金谷堂在大陸上的生意,都歸了鄧秋忠。而且還在臨安和鎮江開了分號,還透過鄧秋山的關係聯絡上了江西的米商。又一手連着對米糧需求很大的昌國縣。這買賣想不紅火都難!
這日子過得也滋潤起來,不僅娶到了如花似玉的名門美眷,還在臨安城內置辦了所頗爲精緻的宅院。每日往來的。不是名士、官員,就是家財萬貫的豪商大賈。
因爲金谷堂在昌國、沈家門米市上還有些基礎,鄧秋忠現在還成了蒲壽庚的坐上賓——蒲壽庚想通過金谷堂掌握昌國、沈家門米市的情況。
而在昨天晚上的通宵夜宴之中。蒲壽庚更是打聽得仔細,最後還委託鄧秋忠去摸清楚昌國和沈家門的存糧數目。還隱約透露出準備在米糧買賣上大大出手的意思。
“宗蓮。你說這姓蒲的什麼意思?這米糧生意有什麼好做的?還能和海貿相比?”
坐進馬車,鄧秋山就和自己的堂兄議論起米糧買賣了。和長得粗壯的鄧秋忠相反。鄧秋山生得細長,年紀也不大,只有二十七八,就是個慘白瘦削的年輕人。除了熟讀四書五經,好像也沒有別的什麼技能。江萬里用他做幕僚的唯一目的,估計就是想通過金谷堂的關係把從江西征來的米糧賣出個好價錢。
不過鄧秋山到底是昌國人,妻子又是家門沈的大小姐,海貿賺錢他還是知道,也知道泉州蒲家。
鄧秋忠道:“海貿買賣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做的,想要跑海,手裡一定得蓄養一批死士!”
“私蓄死士?這不是形同造反麼?”鄧秋山吃了一驚,估計他老婆沒有跟他說過家門沈也養着上千個亡命。
“呃,也是怎麼回事。”鄧秋忠笑了笑道,“不僅要養死士,還要在海船上配備紙甲、軍弩、天雷……”
“私藏甲冑、軍弩、天雷都是死罪啊!”
“是死罪!但是沒有這些東西,出來海肯定被搶!等不到朝廷追究,性命和貨物都已經送掉了。”
鄧秋忠看了弟弟一會兒,然後笑道:“現在蒲家的死士、軍弩、天雷還有戰船都沒有了,都被陳德興打光了。所以他們做不了海貿,只能做米糧生意了。”
“他倒也是個忠臣。”鄧秋山點點頭,蒲壽庚怎麼壞事的,他當然也知道。“可是瞧蒲壽庚的排場,彷彿還是個大海商,哪兒有他這般豪闊的米商啊?他們蒲家還有多少底子,怎禁得起如此花銷?”
販賣米糧的利潤當然不能和海貿比,所以米商的手面是不能和海商比的。
鄧秋忠笑道:“蒲家是做大買賣的,現在他們要做米糧生意……只怕不會甘心小打小鬧。這江南米市,是定然會有一番風雨的。”
“風雨?這米糧可是天下安定的基礎啊!”鄧秋山皺眉,“朝廷不會不管吧?”
鄧秋忠微微搖頭,“不好說啊……”
“宗蓮,那咱們要不要在小報上面寫文章呼籲一下?”
“不,現在還太早……”鄧秋山道,“現在都不知道蒲家到底想幹什麼,更不知道上面的意思!這文章可不能亂寫,要不然就會引火燒身的。”
……
“海雲,你到底想幹什麼?”
海雲堂的花廳之內,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潛回中原的蒲壽晟正緊皺着眉頭在問話。
而他問話的對象,當然就是蒲壽庚了。諾大的花廳裡面,此時就只有這兄弟二人。兩杯點茶,已經沒有了熱氣,也不知道放在那裡多久了,卻沒有人來換。
蒲壽庚笑道:“我是商人嘛,當然想賺錢了。”
“靠炒賣米糧?”
“就是靠炒賣米糧!賈太師已經允我放手爲之……心泉,你覺得這米糧可能大炒上一把?”
“怎麼炒?米糧多成那樣……今年至少富裕2000萬石!”
“不就是2000萬貫嘛……若是用遲約鎖倉,不過200萬貫而已。光是泉州的白番商人,手頭的餘錢就不下3000萬貫!更不用說整個江南的士紳豪商了。這米糧雖多,但是和大傢伙手裡的錢相比,就根本不算什麼了。”
南宋的商人當然是有錢的,海商有錢,官商同樣有錢。米糧再多,不過就是兩三千萬貫的盤子。而各種豪商還有士大夫豪門手中的錢卻是以十億貫計的!
要知道,南宋的財政收入甚至已經超過了1900年前的大清朝!而且其中的大部分收入,都來源於商稅。而如此繁榮的商業背後,自然存在巨量的貨幣。不過由於宋朝沒有一個龐大的銀行業,所以海量的貨幣都被窖藏起來,因此又造成了“錢荒”,也就是通貨緊縮。由於錢荒,又造成了紙幣的發行……不過,甭管市面上是不是錢荒,反正南宋的豪門豪商手裡面的錢是多得數都數不過來。
做個形象點的比喻,南宋的糧食市場就是個兩千萬盤子的小盤股,而南宋豪門的閒錢卻多達十億甚至二十億!
如果能將這十億二十億閒錢中的一部分投入到糧食炒作中去,兩千萬石的盤子又算得了什麼?
之所以過去一直沒有大資金炒,並不是因爲大家不明白這個道理,而是因爲儒家掌控的朝廷一直比較注意平抑糧價。而且也不是很講道理,下面的糧商要是把糧價哄擡過頭,那可就是在作死了。
“我知道這米糧是能炒起來的,若是在咱們蒲家興旺的時候,就憑咱們一家之力,都能把宋國的米價炒高几倍。”
蒲壽晟說着話就一聲嘆息,有些埋怨地瞪了弟弟一眼。如果不是蒲壽庚和陳德興爭海權,現在蒲家也不會破落到只剩下幾百萬貫家底的地步。
他搖搖頭,壓下心頭對弟弟的不滿,又道:“賈似道是什麼人啊?咱們過去也沒少給他上供,可結果怎麼樣?海雲,還是聽爲兄一句話,不要再趟這渾水了。咱們是生意人,也做不了呂不韋!”
“我知道,我知道的……”蒲壽庚苦嘆一聲,壓低了聲音道,“大哥,你說的我都知道。其實小弟也萌了退意,可是要退……也不能空手空身退出去啊!要不到了海外,咱們蒲家要怎麼過活啊?小弟的意思就是趁着宋元兩國想以糧代兵的機會,順勢炒一把,撈夠了本錢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