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洲,金山城外。
日月大旗招展,熱氣球高高飄揚。一片空曠的平地之上,虎賁如林。
三千二百印第安戰士,都梳着中式的髮髻,穿着獸皮縫製的中式戰襖,腳上蹬着草鞋,手中持着長矛、弓箭和盾牌,一聲不吭的肅立。十個營方陣,三十個連橫隊。組成了明洲大陸上最強大的軍隊。
雖然人數還有點兒少,僅僅三千二百人。隊形也顯得隨意,印第安人的紀律性真的很差,無論如何嚴格的訓練,仍然沒有辦法讓他們排出如明軍那樣嚴整的隊形。不過這些印第安獵手出身的傢伙個個都有一副強壯的身板,力氣很大,反應敏捷,不比東北老林子裡的野生女真差多少。
而且他們還裝備上了眼下明洲大陸上絕無僅有的鐵質武器和長弓——就是那種和英格蘭人使用的紫杉木長弓差不多的武器,也不是什麼先進的東西,不過是來不及製作複合弓時的替代品。用巨杉木削成個弓型,然後掛上筋弦就行,非常容易生產。因爲弓身很長,巨杉木的彈性也不錯,所蓄的動能也就比較大了。因此長弓拋射的有效射程可以達到150步左右。遠遠超過了此時明洲大陸上任何一種其他的投射武器的射程!
另外,這些由大明士爵兵訓練出來的印第安士兵還知道有組織的戰鬥。會排出還算整齊的陣型,會在鼓聲、旗幟和號令的指揮下前進、後退、衝鋒和齊射羽箭。還會在大明軍官的指揮下修建簡單的防禦工事和紮營。而且軍中還有成條文的軍紀約束,有賞(通常是酒)有罰,號令嚴明。
總之。這些軍隊拉到歐亞大陸上去也就是草寇和暴動老農民的水準。但是放在還處在石器時代的明洲大陸,絕對有橫掃一切的力量。
現在的問題就是這支軍隊的人數太少。而且向這支軍隊提供後勤和兵源的金山印第安人的社會發展程度太落後太原始。
所以,必須要讓金山印第安人跑步進入代表先進生產力的奴隸社會!
軍號突然嗚咽一般響起。就看見金山城堡的大門打開,一羣披着皮甲或穿着各種絲制袍褂的“神人”(這是現在金山印第安人對大明殖民者的稱呼)和幾十個穿着獸皮袍服,頭梳髮髻,做中國人打扮的印第安人的酋長,一塊兒涌了出來。
鯊通海、蝦學道、魚子將這三個印第安儒生也和這些土著酋長和明軍軍官一塊兒出來,他們現在擔當着翻譯官的工作,將來必是印第安精英的一員。
今天,這三個人還將負責向所有的印第安士兵和土著酋長傳達最新的神諭——建立印第安八旗,實行私有制和奴隸制。將金山五十五部落按照八旗的模式進行重編。
酋長們在蝦學道、魚子將二人引領下在印第安士兵方陣的前面站好。而“神人”們則大多站在他們對面的一座木製高臺下面,只有一身白色道袍的楊阿過和擔任翻譯官的鯊通海站在高臺上面。
只有一條胳膊的楊阿在金山城裡的實權人物中他只能排第三,但是在金山印第安人眼中,他可是過代表的是神權的。現在只是往高處一站,下面的印第安人就紛紛低頭,不敢直視他的面孔了。
這時鯊通海猛地扯開了嗓子,用霍卡語喝道:“跪下!”
楊大道人要宣佈神諭,印第安人當然要跪聽了。無論是印第安酋長還是印第安戰士,這一刻都沒有任何猶豫。就撲通撲通跪了一大片,人人臉上都是虔誠無比的表情。天道教封建迷信的威力,在這一刻顯露無疑。宗教迷信這一套對擁有高度文明的人類沒有太大的蠱惑作用,但是對上心智未開的野蠻人那簡直就是特效藥——大炮加熱氣球(裝神)再加上酒精飲料。就是大明殖民者的三件法寶!
楊阿過用神聖莊嚴的語氣開始佈道:“太一神降明王於世間,命明王拯救世人,傳播真理。建設光明世界,使人人得享安樂太平。明洲大陸乃是普世間最爲荒蕪。也是最爲黑暗之土。明洲北部荒蕪,百姓矇昧無知。唯有太一神的真理才能讓其人睿智,使其嚮往光明。明洲南部爲黑暗所籠罩,真理蒙塵,邪教橫行,唯有皈依太一神的蠻荒之民,才能在日月聖旗的引領下掃除那裡的黑暗,使黑暗城邦的財富爲太一神的子民所用,使黑暗的子民成爲你們的奴隸,使光明普照整個明洲……”
楊阿過說得很慢,說一句就停一下,鯊通海則立即將之翻譯成霍卡語。下面的酋長和戰士都聚精會神聽着——太一神和明王的信仰已經建立起來了,金山印第安人原始的信仰已經被放棄……原始的信仰永遠敵不過用血與火傳播的成體系的宗教。而且,越是矇昧無知的野蠻人,在皈依宗教之後往往越是虔誠。
“……爲此太一神諭示,要使光明普照明洲,使日月聖旗插遍明洲的每一個角落。就必須在金山的丘馬什人和通格瓦人之中打破原有部落,實行八旗制度!必須讓明王的戰士因爲他們的勇武和功勳得到賞賜。要讓戰士們擁有財產、女人、奴隸和高人一等的地位。要讓最優秀的戰士成爲領袖。要讓戰士們的子孫後代也高貴富裕!”
金山的印第安土著們大部分還不能理解楊阿過話中的含義,他們只是爲了自己崇拜的神而熱血沸騰。他們只知道神要他們去戰鬥去征服去摧毀傳說中富庶的瑪雅城邦,奪取他們的財富,奴役他們的子民……
……
泉州,安海港。
西北風起,濛濛的秋雨也下來了。一片風雨當中,整齊的明軍和泉勇士兵正在默默上船。其中的泉勇打扮的非常特別,每個人都在戰襖外面穿着麻衣,頭上扎着百色的布條——這是帶孝出征!一萬兩千戰士,人人帶孝,個個披麻!
他們是在爲之前死於泉州之變的親族同鄉帶孝,當然還帶着滿腔的怒火和仇恨,他們是去復仇的!
港灣之中的海浪不小。推得港口那些被臨時徵用的福船一陣陣的起伏波動。擔任護航任務的戰船都已經拔錨出港,在港口外面組成了編隊,等待運兵的福船船隊出海。
一萬兩千泉勇和八千大明遠征軍,已經比計劃提前三天集結完畢,準備出發。
碼頭上面,陳德興正和剛剛抵達泉州的陳淮清信步而走,在他們倆身邊,除了負責警戒的鋼甲近衛就是已經放下舷梯的大明號戰艦。
此次,陳德興將會親征南番。而整頓泉州府三縣的事宜則會交由陳淮清負責——他現在已經不是臺灣知府而是泉州知府了。
這對父子在雨中漫步。渾身都被雨水打溼,卻都沒有在意。看着港口壯觀的動員出征場面,兩人的眉頭卻都微微擰着。
“德興,南番不是遼東,其民雖然懶惰愚昧,但是其地卻一直是佛教、婆羅門教和天方教傳播的重地。因此攻佔三佛齊易,教化三佛齊難……”
陳淮清這些日子顯然是悉心留意過南番諸國的情況了。遼東是野蠻而荒蕪,地理位置又偏,自然不是諸教傳播的重點,又叫蒙古人屠殺了一番。所以那裡的野生女真處於信仰缺失的狀態,天道教很容易佔據他們的思想。而且那些所謂的野生女真其實都是漢人、女真人、契丹人和渤海國遺民的混血,長相和漢人相似,現在又沒有了自己的文化、信仰和上層社會(幾個野人酋長算不上真正的上層)自然比較容易同化。
但是南番的情況完全不同,佛教和婆羅門教已經在那裡傳播了至少數百年甚至是上千年,早就根深蒂固。便是後來的天方教,也有幾百年傳播的歷史,已經擁有了相當數量的信徒,還有屬於天方教的社區,在三佛齊和爪哇諸國的宮廷中也有他們的代言人。
而天道教在那裡卻毫無根基,甚至得不到摩尼教徒的支持——海外的摩尼教徒對宗教顯然要比中國的明教徒認真。對於糅合了中國道教思想,又多出個降世明王的天道教,他們是不認同的。
所以進入南番的天道教現在非常孤立,大部分國家都採取了表面迎合(爲了得到天雷箭),暗自抵制的策略。雖然都允許天道教開始道觀,也有些國王和大臣假裝皈依,但是實際上並不支持天道教的傳播,更不用說將之擡到國教的地位了。
唯一的例外就是新興的素可泰王國。這個國家雖然也有不少佛教徒,但是因爲國都是新鮮出爐的,十幾年前那裡還是一堆依附高棉王國的部落。因此也沒有什麼強大的傳統勢力,所以也就比較容易接受天道教——他們的班姆旺王和蘭坎亨太子爲了獲得更多的武器以對抗高棉,不僅雙雙入教,而且還將天道教扶上了素可泰國教的寶座。
不過素可泰只是一個特例,天道教想要佔領整個南番,還是少不了一番腥風血雨的爭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