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里蘇丹吉亞斯丁.巴勒班很想去前線坐鎮指揮。那裡雖然有六萬新軍,但是德里蘇丹的心還是提到了嗓子眼兒。
不會有問題的……六萬真神的戰士不可能那麼快被打敗的,況且還是堅守營寨。
吉亞斯丁.巴勒班緊了緊手中的繮繩,再摸了摸腰帶上掛着的彎刀,這把跟隨了他半輩子的利刃彷彿有一種奇特的力量,能讓他穩住心神,乃至信心也漸漸自心胸充盈到了全身。
“加速前進!我們去抄了卡菲勒的後路!”
吉亞斯丁.巴勒班猛地抽出了彎刀,大聲吶喊:“古拉姆的戰士們,伊克塔的騎士們,加快速度,戰場上的槍炮聲掩蓋了我們的馬蹄聲,而且現在也不是保存馬力的時候,只要我們迂迴成功,燒燬卡菲勒的戰船和糧草,印度就永遠屬於天方教!”
“爲了天方教!”
“爲了真神!”
“真神至大!”
伊克塔騎士和古拉姆戰士們人人志氣昂揚,紛紛揮動馬鞭,抽打戰馬,加速前行。這些重騎兵加上他們的僕役,超過六萬人的馬隊奔騰起來,頓時就是沙塵飛揚,地面都被馬蹄踏得輕輕顫動起來。
不過此時戰場上已經沒有人會留心亞穆納河對岸的情況了,因爲聯軍的總共已經開始!
賴蛤蟆和他的部下,這時已經停止了射擊,他們的任務已經完成,所有的火槍都打到了槍管發燙。而他們的對手,同樣也是如此,只能零星打出幾槍,夠不成什麼威脅了。
戰場上面,九個火槍兵營此時已經組成了四四方方的方陣。刀盾在前,火槍在後,全體都盤腿而坐。火槍手們就把打到發燙的火槍拿在手裡。槍口衝上,槍托拄着地面。就地等着槍管的溫度降低。
這時,一隊打着赤膊扛着長梯的戰士從賴蛤蟆指揮的火槍營旁邊飛奔過去,一個軍官大聲高呼:“沖沖衝!子子孫孫的榮華富貴,就在此戰啦!”
是啊!德里就在眼前,打下德里,天竺就是咱們的啦!賴蛤蟆和他的戰士們個個都眼熱起來。經過這些日子,他們還有誰不知道天竺乃是不亞於江南的富庶之地?恆河兩岸,大大小小的城鎮鱗次櫛比。平原上望不到邊的都是耕地稻田!這田土的面積,只怕比整個中原都廣闊了。
而且,天竺的賤民都是些當奴隸當慣了的人,被婆羅門教忽悠傻了,受了欺壓也不知道反抗,只當自己投錯胎。
這裡,可沒有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道理。
若是能征服下來,還不是子子孫孫都享福?
想到這裡,賴蛤蟆就盼着什麼時候進攻的命令能夠再下來,好讓他的火槍兵營再衝一次。
等到打下了德里城。只怕就是馬放南山,刀槍入庫,再要立功就難了。
自己現在不過是個上尉。爵位也只是士爵,都有點小了。怎麼都要謀個校官再加上個男爵子爵的銜吧?到時候就把爹孃(賴寶在下面淚牛滿面)和兩兄弟還有家鄉的糟糠之妻一塊兒接到天竺來享福……
第一波攻擊的敢死隊——就是那些打着赤膊,扛着長梯的傢伙,大聲吶喊着向前。他們的出發陣地距離德里軍大寨的壕溝不過兩三百步。第一波衝擊隊伍並沒有保留體力,一開始就全力衝擊。之前沒有開火的12門8寸臼炮,這時候也開始發威。巨大的炮彈從他們頭上掠過,落在德里軍的陣地上炸開就是一個巨大的火球。德里軍胸牆後的士兵也開始反擊,他們的火繩槍當然打不響了,之前甚至有好些已經炸了膛!現在用來反擊的是弓箭。不過在不時落下的開花彈的壓制下,並不顯得如何密集。
但是衝鋒的那些赤膊漢子。還是有不少中箭倒地!幸好戰場上面的硝煙還沒有散盡,德里軍的弓箭手只是在濫射。並沒有瞄準什麼。所以傷亡還在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扛着器材的官兵終於衝到了壕溝前面。一個帶頭衝鋒的軍官最先跳進了那灌滿泥水的壕溝裡面,用力揮手:“架橋!”吼聲未已,他身上已經中了好幾支羽箭,慘叫着翻身栽倒在泥水裡面,濺起好大一團水花。後面的官兵卻接着涌上,跳進水裡,將藤盾頂在頭上,用肩膀扛着木梯子,還有人揹着充了氣的羊皮口袋,也跳進水裡面,用繩子把口袋和木梯捆在一起,然後就是一塊塊木板鋪上去。轉眼間就是幾十座簡易浮橋搭好。
德里軍這個時候則拼命朝着這些架橋的勇士拋射羽箭,其他地方的兵力也朝着聯軍集中突破的戰線中央運動。架橋的敢死隊員死傷累累,但還是完成了他們的任務,這些倖存下來的勇士,可算是爲子孫後代積了大德了……
第二波衝鋒的聯軍官兵也發出了大聲吶喊,他們都是批堅執銳的甲士,不管原來是長槍兵還是刀盾手,這會兒都人人手握長刀的盾牌。在軍官的帶領下,一路便步向前。前面的兄弟已經用性命打開了前進的道路。他們需要做的,就是衝進敵人的壕溝裡展開肉搏。
二十七個營,超過10000名甲士排成閃耀的縱隊,彷彿就是二十七道鋼鐵洪流,滾動着向前。這些來自中原的武士,他們最拿手的本事,其實還是橫刀裡面見紅的肉搏戰!鋼甲藤盾給了他們最好的保護,手中的橫刀又無比鋒利。還有什麼樣的敵人不能斬殺?明軍也罷、藩軍也好,這些華夏武士雖然擁有這個時代最強的火力,但仍然將白刃突擊當成了決勝的手段!
“這幫漢人……”
伯顏站在高處,看得清楚,臉色自然難看到了極點。對手打得太乾脆了!沒有什麼奇謀妙計,甚至連極大的火力優勢都不怎麼發揮,就是用火力掩護步兵衝鋒,用血肉。用白刃打垮對手。
這說明,對方的主帥對自己的戰士極其自信。而且,伯顏現在也認爲那名英太子有這種自信的本錢。看看那些亮晶晶。銀光閃閃的鋼甲兵就知道了,刀砍不動。劍刺不入,只能拿狼牙棒和釘頭錘砸……
二十七道鐵流這時已經開始加速前進了,可是隊形依舊良好。對面的德里軍彷彿發瘋一樣的在射箭,不是將羽箭射向壕溝裡面還在不顧一切加固浮橋的聯軍敢死隊。而是想用亂箭抵擋住這二十七道鐵流。可是用熟鐵打造的箭頭,打再聯軍戰士的鋼甲上面,除了濺起幾個火星,又能有什麼效果呢?
“全都亂套了!”在高處俯瞰的伯顏微微搖頭。德里新軍完全慌亂了,他們根本不是那些鋼甲兵的對手……如果古拉姆近衛軍還在。或許還能抵抗一二。可是靠這些新兵,今天晚上這座軍營就要淪陷了。如果不能及時燒掉河上的浮橋,恐怕連德里城都保不住!
德里城內的守軍還不足3000人,可空虛得很啊!
“來人!”伯顏低聲喚來了親隨,“叫上我們的人,都退到德里城內去。”
那親隨怔了怔,“都統,咱們這就要走了?”
看來這親隨也是有眼光的,這仗能不能打,看看就知道了!
“先回德里。做好準備……”伯顏苦笑道,“現在就看蘇丹能不能得手了。他的古拉姆近衛軍還是不錯的,清一色的重甲騎兵。都是最好的戰士。”
那親隨是個蒙古老兵,聽了這話兒,只是嘆了一聲:“這等重甲騎兵俺們在歐羅巴也見多了,只要弓馬得力,不難對付的。”
“弓馬……”伯顏的眉頭忽地一擰,彷彿想到了什麼。蒙古人的看家本領不就是騎馬射箭嗎?騎射可是轉破這種重甲騎兵的!重甲騎兵跑得慢,追不上輕騎兵,很容易被輕騎兵用回馬射收拾了(歷史上滿清在八里橋的蒙古騎兵正好遇上了跑得比他們快的槍騎兵,所以就悲劇了。不過13世紀的戰馬還沒有後世那在體力和速度)。
現在就不知道這些入侵天竺的漢人有沒有好的輕騎兵了,如果他們有那麼幾千八旗馬隊。德里蘇丹可就要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聽天由命吧!”伯顏搖搖頭,“真神會保佑他們的。咱們蒙古人管不了那麼許多了。你帶着人先過河。我在這裡再看一會兒。這樣看別人打仗的機會可難得……”
……
“衝上去了!”
“衝過壕溝了!”
“開始肉搏了,好像打得挺順……”
“何止?不是挺順,是太順了,德里蘇丹不會就這點本事吧?”
“不可能,那不是古拉姆近衛軍,古拉姆是鐵甲兵,現在遇上的大半都無甲。”
“古拉姆近衛軍呢?他們去哪兒了?”
陳德芳這個時候有點小鬱悶的騎在馬上,聽着一票站在馬背上的將領在議論。站馬背的本事,陳淮清和陳德興都有,可陳德芳卻不行,騎了一路馬就覺得屁股疼了,要是立馬背非跌下來不可,還是穩當一些好。
“太子殿下,”史天澤這時已經穩穩坐在馬背上了,老頭子年紀已經一大把,鬍子都白了,腿腳卻還利落。“有些不對頭啊!”
“哪兒不對?”
“德里蘇丹的古拉姆近衛軍沒有出現!”
“古拉姆近衛軍不是鐵騎兵嗎?”陳德芳不置可否地反問一句。
“鐵騎也是可以步戰的,”史天澤道,“都打到這個份上,德里蘇丹不該再保存實力了。”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太子殿下,老夫猜想,德里蘇丹可能帶着古拉姆近衛軍出擊了……可能是想迂迴到咱們背後。”
“迂迴?”陳德芳一笑,“恐怕等不到他們迂迴到位,咱們就已經打下德里了!”
打下德里?哪兒有那麼容易?史天澤在心裡面搖頭,這位太子爺根本啥都不懂,還在瞎指揮,和原來宋朝那幫文官閫帥差不多糊塗。只是運氣好一些,拿到手裡的都是精兵,敵人又太弱。
“德里蘇丹一定留了大將在此坐鎮,”史天澤道,“這慈不掌兵,他們若是不敵,一定會燒掉浮橋,哪怕留個一兩萬人在河東也無所謂。”
“哦?那也無妨,”陳德芳搖搖頭,“區區一條小河,焉能擋住我十五萬大軍?”
史天澤眉頭一皺,“太子殿下,就怕德里蘇丹的古拉姆近衛軍在咱們激戰正酣的時候迂迴到位……”
“那怎麼辦呢?”陳德芳皺眉,“要不調幾個步兵旅在咱們背後警戒?”
調幾個步兵旅去警戒?那還要騎兵幹什麼?史天澤心裡面哭笑不得,但還得顧及陳大軍事家的面子,捋着白鬍子笑道:“老夫有八千輕騎,是老夫調教多年的子弟兵,皆善騎射,不亞於蒙古騎兵,可用之張布戰場,遮蔽四方,當可萬無一失。”
“用騎兵遮護後路?”陳德芳搖搖頭,似乎不大放心,“古拉姆近衛軍不是重甲騎兵嗎?老王爺你的馬隊都是無甲輕騎,如何抵擋得住?”
擋住?史天澤笑着搖頭,“何須抵擋?只要以騎射不斷騷擾,挫其鋒銳,掌握其動向,阻擾其行軍,自可讓步兵從容佈置,就不難擊潰了。”
“如此也好,”陳德芳笑着點頭,“便有勞老王爺了。”
史天澤一拱手,“那老夫便去佈置了。”他看了看陳德芳,笑道:“若太子殿下還不放心,可遣兩旅步兵,在戰場左右各擺三個方陣,每陣相隔百步,便可保無虞了。”
“好,好,就依老王爺所言。”陳德芳連連點頭。
“萬勝!萬勝!萬勝……”
就在此時,戰場上突然響起了歡呼的聲音。陳德芳兩腳一登,在馬鐙上站了起來,舉起望遠鏡向前看去。原來德里軍大營的第一道胸牆防線已經被佔領了。幾面各色萬字旗正在胸牆上揮舞。
“好!”陳德芳拍着手大聲叫好,“傳令,全軍向前推進,中軍也一併壓上!大軍休整兩個時辰,今天晚上,咱們再攻一陣,怎麼都要拿下德里軍的大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