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燕神情十分認真的又說道:‘我不會生男的,你要知道我只能生女的。’
芮瑋心知無影門以女子傳接,他不希望生個女兒接傳不大正派的無影門,倒盼是個兒子
,想到這裡,啞然失笑:‘怎麼當真認定起來,她不可能就一次懷了孕。’
當下道:‘別說這些啦,你不是神仙敢斷定懷孕了,你到底願不願意替我取出攝魂針?’
白燕笑道:‘攝魂針早化啦!’
芮瑋哈哈笑道:‘你當我小孩子麼?不願意替我取出就說個不字,何必誑我,我知道攝
魂針一旦取出你就不能再控制我。’
白燕搖頭道:‘你真是多心,現在咱們身處如此,終身再難分離,還說什麼控制不控制
,再說你我關係已如此,就算我不能控制你,你捨得拋棄我?’
芮瑋暗道:‘這可說不定,你我關係並非正常,我不能爲此把你當作永不分離的妻子,
有朝一日能夠脫離此地,咱們各奔前程,沒有什麼舍不捨得的問題。’
他這想法固然過於絕情,然而沒有情感的結合遲早會有破裂的一天,何況他們那次關係
只是的結合,談不上雙方心靈的結合,屆時真有脫離此困的一日,他芮瑋做得到的。
白燕接着又道:‘追魂針、失魂針、攝魂針,一入人體,皆都不用一個時辰化於體內,
此針用筋粉做成,雖然堅硬但遇熱蝕化,而且無絲毫損害。’
芮瑋冷冷笑道:‘我不相信,絕不相信,既是無害豈能追魂、失魂又攝魂?’
白燕微笑道:‘這三種作用非針之作用,而是一種藥餅的作用。’
芮瑋驚道:‘是那黑色的小圓餅嗎?你……不是說,它是解針毒解藥?’
白燕道:‘不是,小黑餅共分三種,一種叫追魂餅……’
芮瑋搶道:‘另二種就叫失魂餅、攝魂餅,是不是?’
白燕頷首道:‘三種餅因人而定,我……我沒給你服前兩種,而服那最後一種,它服下
後只產生一種作用,於服者的身體並無害處。’
芮瑋大笑道:‘多謝你沒給我服前兩種,使我現在能夠活的好好的,可是在下卻希望幹
脆服了第一種,一月後一死了之倒是好點。’
白燕幽怨道:‘我給你服攝魂餅無損你性命,難道不比一月追魂的追魂餅好?’
芮瑋冷笑道:‘與其生着不自由,還是死了的好。’
白燕幽怨更增道:‘難道伴在我身邊就不自由了?’
芮瑋冷酷地望着前方,不言不語,不說話即是默認。
白燕一聲輕嘆道:‘現在你也不必擔心我會纏着你啦,香囊已失,只等我身上所塗的香
三日後消失,只怕我要纏着你,你也不屑一顧如避蛇蠍似的逃避我。’
芮瑋故作不知道:‘香囊有那等重要麼?’
白燕點了點頭:‘那香囊內裝着長青的女香葉,此葉長在深山頂峰,甚難尋找,用它浸
水塗在身上你一聞即可解那攝魂餅之毒。’
芮瑋‘哦’了一聲道:‘這麼說來,我若不聞女香葉之香,攝魂餅毒發三日難熬嘍?’
白燕道:‘也不盡然,除了聞女香葉可抑制毒發外,尚有一種解藥可根本解了攝魂餅
之毒。’
芮瑋不慌不忙,故作鎮靜道:‘什麼解藥,你現在有嗎?’
白燕道:‘有是有的……’
芮瑋道:‘咱們身處此境,你大概不會再吝嗇賜我那解藥吧?’
白燕雙手一長道:‘既到這地步,我當然不會吝嗇,可惜……可惜……’
芮瑋接問道:‘可惜什麼?’
白燕急道:‘所有解藥與裝女香葉的香囊,全部失蹤了!’
芮瑋憂道:‘那……那怎麼辦,莫非你要看我三日後毒發後的可憐樣?’
白燕道:‘屆時不得已還有一法可暫解毒發。’
芮瑋道:‘什麼法子?’
白燕遲遲道:‘此法……此法……施來對你……對你……’
芮瑋冷冷道:‘對我十分不利是不?’
白燕點頭道:‘不但對你身體十分不利,而且令你難堪的很……’
芮瑋聞言知道那法定然污穢得很,當下毫不考慮道:‘你不用說了,那法既損傷到我自
尊,不施也罷。’
白燕急道:‘可是除此外,再無法解你三日後毒發的痛苦。’
芮瑋道:‘那痛苦我能想象得到,就似吸慣毒品一旦不吸而毒癮大發,其痛苦非常難忍
是不?’
白燕應道:‘確實難忍,在某方面說更勝毒癮大發的痛苦。’
芮瑋冷笑道:‘我知道了,三日後我且忍它一忍,不能忍時再請你幫忙吧。’
白燕心想:‘你決不能忍的!’她算定三日後芮瑋一定要求自己施法解救,但見芮瑋堅
決自信之態,不再多說,等三日後依法解毒就是,現在再說芮瑋也難相信。
芮瑋忽又道:‘要忍到何時攝魂餅之毒才能解呢?’
白燕道:‘一日不服解藥,其毒一日難解,你可得忍它直到服下解藥那天爲止。’
芮瑋道:‘那是什麼解藥,其配方如何能夠相告嗎?’
白燕道:‘配方甚難,此時此地說給你聽等於白說,以後再說吧。’
芮瑋欲待追問,只見白燕站起身來走去,心知再問徒然,她不存心說,不問也罷。
他向另方走去,回到自己的洞中。
倆人隔着深潭,遙遙相對。
白燕時時向芮瑋這方投視,芮瑋卻一眼也未曾望過去,如老僧入定垂目端坐,他坐像肅
穆,內心卻思潮萬千,遠非僧人清淨無思,他在想:‘高莫靜爲什麼不準自己接近她?’
‘四照神功練是不練?’
‘今後如何生活下去?’
……………
他想的很多,目前的問題沒有想完,想到將來,將來毫無頭緒又回憶到過去,過去的種
種涌上腦際,簡直雜亂無章……
絕谷底陽光不易照射到,日頭才落已然黃昏,白燕忽然走來,雙手各持一尖長的木枝,
一枝上叉着一數尾肥魚,另枝上叉着幾條黑鼠肉,皆都烤得油黃味香。
芮瑋聞到香味纔想到坐了一下午,搖頭道:‘你看我盡坐着胡思亂想,也不弄點吃的。’
白燕笑道:‘吃,你不用擔心,一日三餐到時我會弄來,你只管享受現成。’
芮瑋搖頭道:‘這怎好意思,不是一日二日,長久下去,難道都享現成?’
白燕嗔道:‘有什麼關係,弄吃的本是女人的事,男人對這方面用不着費心,再說食物
來源,潭裡、地上在在皆是,俯拾即有,我不過加以燒烤罷了,沒什麼費事的地方,你何必計
較於心。’
芮瑋固執道:‘不行,你今天弄給我吃,明天我弄給你吃。’
白燕噗嗤笑道:‘你偏要如此,好罷,明天我來享受現成,今天你安心吃吧。’放下兩
枝木叉,轉身回去。
她不再癡纏芮瑋,芮瑋本擔心,見她就此離去,心中大悅,拿起叉着魚肉的木叉正要咬
食,忽然想起高莫靜。
她孤苦一人獨居潮溼的巖洞內以蕈菌爲食,這生活怎麼說都太苦了,她也該享受享受魚
肉的味道啊。
一念至此,芮瑋把木枝上的魚肉全部撕下,見潭邊生着一張張浮在水面上的荷葉,撈折
幾張將魚肉包起,塞好在懷內。
沿着舊路,芮瑋潛水來到高莫靜的居處。
他道明來意,高莫靜並無謝意,冷冷問道:‘四照神功看了嗎?’
芮瑋笑道:‘不,別談這個,魚肉還有點溫熱,乘熱吃罷。’
高莫靜伸手道:‘丟過來。’
芮瑋本意送過去,怕她申斥,無奈只得飛丟過去。
高莫靜接到手中,雙手握緊用力丟了。聽的嘩啦水響,全已拋落水裡緩緩下沉。
芮瑋驚道:‘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高莫靜冷峻道:‘我自有菌類可食,不用你費心我吃的問題,有時間不能在四照神功上
用心嗎?’
話裡頗責怪芮瑋爲了弄食物來而荒廢了用功的時間,芮瑋心道:‘這哪是我弄的,我一
點沒吃留來給你,丟了太可惜了。’
他望着魚肉沉得沒了影兒,咬着嘴脣,極力忍下上升的飢火。
高莫靜冷笑道:‘怎麼不說話,是不是捨不得東西被我丟了?’
芮瑋笑道:‘確實捨不得,你要知這是那位白小姐弄的,我沒吃拿來給你吃,你這一丟
掉,連我也吃不到了。’
高莫靜聽他不吃送來,心裡頗爲感動,臉上卻不流露一點心裡的意思,冷冷說道:‘食
物既不是你弄的,這大段時間做什麼來着?’
她根本不去問白小姐的來歷,也不問芮瑋怎麼和她相識的,彷佛在她心中不存着白燕此人。
芮瑋低着頭道:‘我坐了一下午,也胡思亂想了一下午。’
高莫靜板着面孔道:‘你爲什麼不看那四照神功,不屑看嗎?’
芮瑋咋着嘴道:‘在下怎敢小看舉世無匹的武學,你這麼說貶低了四照神功的價值。’
高莫靜道:‘你既看重它,爲什麼不即參研?’
芮瑋笑道:‘慌什麼,遲看早看不都一樣。’
高莫靜冷哼道:‘你當四照神功易學嗎?不早下工夫要想習會它,想也別想,豈不知學
越高深的武學需要的功夫也越厚嗎?’
芮瑋道:‘這個我知道,但請問縱然我早下了功夫學它,學會了又如何?’
高莫靜道:‘學會了那天,你纔有資格出而對抗太陽門。’
芮瑋‘哈’地一笑道:‘不錯,再問,在下什麼時候能夠出此絕谷?’
高莫靜一怔,久久不語。
芮瑋微笑了笑,又道:‘我說早一刻學,晚一刻學沒什要緊,就是不學又幹得了什麼大事?’
高莫靜忽道:‘此處當真絕地,出去不了?’
芮瑋道:‘你若不信出去一看即知。’
高莫靜沈吟好一陣,嘆道:‘人的命運不能逆料,你認爲不能脫離此困,打算終老此地
,我卻認爲不出年餘,你定能脫此大困。’
芮瑋笑道:‘姐姐依何根據,作此推算?’
高莫靜正色道:‘此時言之過早,芮瑋,我問你到底打不打算學四照神功?’
芮瑋道:‘我答應你學,當然會學,雖然我知道學來無什大用……’
高莫靜截口道:‘武學一道等於求知,求一知何問它有無什用,同樣的道理武學更增管
它將有什大用,君不見下游之魚尚知力爭上游麼?’
芮瑋笑道:‘好了,姐姐不要教訓了,我此去即練四照神功,當做修心養性的功課好不好?’
高莫靜不假顏色道:‘那去罷。記住沒事不要來。’
芮瑋問道:‘怎麼叫有事,怎麼叫沒事?’
高莫靜道:‘有事即是修練四照神功有所疑問,否則你要來,莫怪我下逐客令。’
芮瑋嘆道:‘我倘若一年不來,你就一人獨居此地一年?’
高莫靜厲聲道:‘你就是十年沒有疑問,十年不來,我也不會感到獨居之苦,請吧!’
她那意思在告訴芮瑋,我高莫靜再孤苦也不需你芮瑋來安慰我。
芮瑋討了個沒趣,心情落莫的離去,三天過去。
這三天來白燕暗暗觀察芮瑋,芮瑋不是練劍即端坐洞內練氣,奇怪,芮瑋神情三天來沒
有絲毫不舒的變化。
白燕越來越奇怪,最後幾乎不相信自己之所見,然而事實很明白,他芮瑋沒有毒發不能
忍的現象。
第四天,白燕怒氣衝衝走來。
芮瑋正打完坐,笑道:‘你早。’
白燕道:‘姓芮的,我有句話問你,你要老實說來。’
芮瑋一聽語氣不妙,陪笑道:‘小姐請問。’
白燕大聲道:‘我那盛女香葉的香囊在你那裡,是不是?’
芮瑋知道再騙她決難相信,坦白道:‘在,我以前誑你,其時早被我揀到。’
白燕氣得混身發抖,戳指道:‘你……你……爲什麼騙我……你……你……你爲什麼不
不還我?……’
芮瑋站起來,一揖陪禮道:‘我既得知那女香葉的功能,對我一日不可少,怕你索回。
所以騙你卻私自收藏,俾便日日聞它以解攝魂餅之毒。’
白燕忍住被騙的屈辱,緩聲道:‘收在我處,我不會不給你聞,有什兩樣?’
芮瑋道:‘這不大方便,我認爲藏在我處比較好點。’
白燕見他沒有還的意思,怒氣漸升,伸手道:‘我的東西還我。’
芮瑋爲難道:‘你告訴我完全解去攝魂餅之毒的方子,即還你。’
白燕杏眼圓睜道:‘我假若不說呢?’
芮瑋訥訥道:‘在……在下……只好據此香囊爲己之物了……’
白燕大聲道:‘你記得影子賣我的條件麼?’
芮瑋頓時冷汗滴滴沁出,心知白燕一提賣影子的條件,只要一聲命令,自己就得乖乖雙
手奉上香囊,他打定主意不還,又不能當面背棄誓言,只怕白燕一開口,爲難萬分。
卻見白燕嘆了口氣,搖頭道:‘世上事唯有……唉!勉強不得……’
話未完,含着無限幽怨走去。
芮瑋籲口長氣,幸虧白燕未再發施命令索回香囊,否則真不知如何是好,暗忖:‘白姑
娘,你要原諒我,我不得不騙你,實在你已騙我在先。’
白燕的確騙了他,說那攝魂針有毒而騙他服真正有毒的攝魂餅,這也是無影門的手段,
不讓你直接知道中毒,還當她買影人好心,以藥餅解去毒針之毒,豈料卻讓你心甘情願的服
下毒餅,終身控制在她手中。
白燕忽又迴轉道:‘女香葉每日要以血水浸養一個時辰纔不致枯萎,香囊你好好保存,
卻不要忘了潤澆,不然枯萎就發不出香氣而來抑制攝魂餅毒發。’
芮瑋一聽此言,大是感激道:‘多謝指點,白……白燕……我……我……’
白燕轉身道:‘你不必說感激我的話,我知道你心中喜歡別人不喜歡我,趕明兒起咱們
各自生活,免得我在你眼前惹你討厭,若你再需要我時,希望你不要以買影人看我,而當……
而當……’
這下面的話自是‘情人待我’幾字了,她白燕說不下去,姍姍而去。
芮瑋好幾次想喚住她,卻終是忍下心腸不言不語。
此後他倆人未再相見,隔着深潭一個在那邊生活一個在這邊生活,雖是處在同一地點,
卻似隔着兩個世界。
他們好像心中有了默契,一個不去潭這邊,一個不過潭那邊,有時偶然一望,遙遙相對
,只能看到對方模糊不清的影子。
芮瑋先前日子還注意白燕在潭那邊的生活,日子一久,沉浸在海淵八劍的玄妙中,迷醉
在四照神功的神奧中而忘了對面還有一人,也忘了瀑布後巖洞中的高莫靜,專心致力於這兩
大武學上。
谷中歲月難計,轉瞬十月的時光如飛而逝。
這十月芮瑋武學大有進展,海淵八劍已得神髓,四照神功也練得滾瓜爛熟,可惜神功對
本身並無多大長進。
唯在輕功上獲益頗多,致於內力毫無增長,彷佛那四照神功練後,只能收輕身益體之妙
,別無多大用處。
他還懷疑四照神功練的不對,再者哪有幾月功夫就練得熟透的道理,高莫靜從小一練十
年,自己只花幾月功夫,怕是走錯了路子。
其實他練的毫無不對之處,以他目前的底子學任何功夫短時間內即可融會貫通,四照神
功雖然深奧,幾月下來亦被他揣摩透徹了。
唯因四照神功要以童子身練,並且那童子需絕頂資悟纔可以練成,一旦練成就是不學武
術已成武聖,天下任何奇妙的功夫也再難不倒他。
此功雖是月形門秘術,據萬不同父親所知沒有人練成過,萬不同父親雖也像芮瑋揣摩透
徹,卻無月形門中傳說四照神功練成後的現象。
月形門代代相傳,四照神功練成後功力已到凌波渡虛的地步,天下再無敵手,舉手投足
間可破天下任何武功。
誰會想到這神功只讓位女子練成了,她就是高莫靜,高莫靜絕代資才,又自幼習練才被
她練成。
倘若芮瑋也是童子身,可能練成也說不定,可惜他已非童子身,妻子娶了,兒子也有了
,哪還是什麼童子身呢?
縱然如此芮瑋把四照神功揣摩透徹,業已大有幫助,只是他目前不知道罷了,僅知在輕
功上比以前高了。
這一天芮瑋正在以自制的木劍習練海淵八劍,忽然微聞呱呱兒啼聲。
聲從對面傳來,芮瑋想到對面住着白燕,一算時光,不由怔住。
一刻另聲兒啼,加入先哭個不停的兒啼中。
芮瑋又驚又喜,喃喃自語:‘兩個,兩個,雙胞胎……雙胞胎……’
凡是爲人父母當知道自己的孩子是雙胞胎時,其感受與單胎大是不同。
芮瑋一想自己多了兩個一模一樣的孩子,欣喜莫名,拔腳越過心中定爲界線的深潭,飛
奔至白燕洞前。
他喜極而顫道:‘白…白燕,男的或是女的?’
洞裡深處彎了進去,外面看不到白燕與孩子的身影,只聞兩個嬰兒的哭聲,卻不見白燕
回話。
芮瑋急又大聲問道:‘告訴我,是不是男的?’
仍不見白燕回話,他站不住了,一腳踏進洞裡想去一手抱一個相似的孩子。
白燕弱聲道:‘你……你……不準進來。’
芮瑋笑道:‘我是孩子的父親怎麼進去不得。’
白燕道:‘孩子不是你的。’
芮瑋一楞道:‘不是我的是誰的?’
白燕然輕泣道:‘孩子有母無父。’
芮瑋傻兮兮道:‘你別說笑話啦,天下哪有無父的嬰兒?’
白燕泣聲漸重道:‘爲父不良,有等於無……’
芮瑋聽到白燕在哭,嘆道:‘你何必傷心,我不知你當真懷了孕,否則你十月懷胎期間
,我哪有不照顧你的道理呢?’
白燕抽泣道:‘你……你……說的好聽……’
芮瑋想抱兒子,發急道:‘我若知你懷孕不來照顧,不得好死!’
白燕實在氣他,怒道:‘你好死,橫死幹我何事,去,去,去!’
在此情形下,芮瑋唯有陪小心道:‘白燕,你生我什麼氣啊?’
白燕泣聲才停,又哭了起來:‘我配什麼生你氣,你根本沒將我這種女人放在眼中……’
芮瑋哀聲自怨道:‘我知道我不對,怎麼說也該過來看看你,不該視同陌路,把你當成
不相識人一般……’
白燕哭得厲害起來:‘就……就……不相識的人,在這絕境下也會過往相探,像……像
你……’
芮瑋猛拍腦袋自責道:‘我不對,我不對,天下再絕情的人也不會一隔十月未來看你,
白燕,你原諒我,說句良心話,我實在常常想來看你的,只因我在努力練兩種功夫,以爲你
生活很好,沒空過來探看。’
他想哄白燕高興好準自己進去看兒子,其實他何曾想來看過白燕,若不是兒啼聲,再過
一年他也不會想起,兩種神功早已將他迷得什麼都忘了。
白燕顯非易騙的女人,哭泣中格格笑道:‘良心話,好個美麗的良心話,我不是小孩!
你真的常常想我,會一來只問是男是女,而不問我產後安危嗎?’
芮瑋不想女人心細若斯,啞口無言以對。
白燕大概越想越傷心,哭個不停。
芮瑋懷急下自個刷了兩記耳光道:‘我無情無義,白燕,念在夫妻之情,請原諒我。’
白燕一聽‘夫妻’兩字,停泣道:‘誰和你是夫妻了?’
芮瑋見機可轉,抓着重點道:‘生米煮成熟飯,你我雖未成婚,夫妻的關係卻是誰也不
可否定的。’
白燕冷笑道:‘倘若我沒有替你生孩子呢?’
這句話實令本對她無情的芮瑋難於回答。
白燕自嘲道:‘就算我這女人下賤,對不對?相公?’
芮瑋正覺難堪,最後‘相公’兩字提起他精神,笑道:‘白燕,你就饒饒我,讓我進來
看你們母子好嗎?’
白燕仍是不饒他道:‘不敢當,我沒那麼大的福份,勞你大駕來看我,只是孩子有福……’
芮瑋以爲話講通了,咳了一聲道:‘我進來了。’
白燕冷然道:‘不行,請止步轉回。’
芮瑋跺腳道:‘你怎麼還不准我進去,唉!唉!’
白燕想象得到芮瑋值得同情的急態,心一軟說道:‘不是我仍不准你進來,此地污穢,
且等我收拾乾淨後明天再來。’
芮瑋等不得道:‘那有什麼關係,我來幫你收拾,你千萬別勞動,產後切忌動彈,至少
睡上幾日。’
白燕斷然道:‘誰要你來收拾,一個男人也不怕這等髒事,快走,快走,叫你明天來就
明天來,不聽話永遠不准你來了。’
最後那句話頗有嚇阻作用,芮瑋一聳肩,戀戀不捨的回到自己這邊。
這一天,芮瑋忙着採集食物,心想白燕產後需要大補一番,只見他走遍絕谷各地,找尋
珍貴的食品。
第二天絕早,芮瑋抱着大堆食物重來白燕洞前。
白燕不再刁難,芮瑋把食物推進洞內,彎身走到洞裡。
只見白燕斜躺在黑鼠皮製成的厚氈上,靠着軟綿綿的皮毛高枕,身上掩蓋不知她哪裡弄
來的白裘皮。
地方雖小又光線不亮,卻收拾得十分潔淨,毫無污穢之感。此時白燕雖沒塗上女香葉的
香料,但因芮瑋身上帶着香囊,不再聞到因攝魂餅毒仍在緣故,而對年輕女人覺得有特別的
臭味。
白燕稍瘦了點,氣色很好,不像生產後女子應有的衰弱,這或許內功的關係,生產雖大
量失血,卻影響不太大。
倆人相見,含笑點頭,芮瑋搓着手彎腰站着,頗爲尷尬。
倒是白燕先打破沉默,說道:‘你不是要看你孩子麼,快來看嘛,你不知她長的好可愛
喔。’
說着側身抱過睡在裡邊的嬰兒,放在外面皮裘上,那嬰兒白胖胖的全身圍着獸皮製的圍
巾,只露頭臉在外,眼睛緊閉睡得很熟。
芮瑋歡喜的摸摸這邊摸摸那邊,掛着說不出有多高興的笑容道:‘是女的吧?你看多像你。’
白燕輕嗯道:‘女的愛不愛?’
芮瑋抱了起來,笑的合不攏嘴,應道:‘當然愛,我一見就愛極了,還有一位呢?’
白燕臉色微微一變:‘哪……哪裡還有一位?’
芮瑋笑道:‘你還瞞我,我聽的清清楚楚,兩個哭聲雙胞胎兒,快遞過來讓我這手再抱
一個,看他們倆人相像到何種程度。’
白燕連連搖首道:‘沒……沒有,只有這一個,你聽錯了,哪來兩個哭聲,你一定聽錯了。’
芮瑋以爲她故意藏着,笑容仍掛道:‘好白燕,我這耳朵還能聽錯麼,就是十個嬰兒一
齊哭,我也能分辨誰是誰的哭聲啊!’
白燕大聲道:‘跟你說沒有就沒有,你不相信自己看!’
掀起蓋着的白裘皮,裡面再沒多個嬰兒,除此外洞裡無他可藏之處。
芮瑋驚得一退道:‘不是你藏的,那另個嬰兒何處去了?’
白燕急得幾乎在吼道:‘你怎麼還是不信,要跟你說多少次呀?’
芮瑋‘澎’地跌坐,眼望巖壁,茫茫自語道:‘不對,不對,我昨晚做夢還在夢一對雙
胞胎,一男一女,男的比較像我,女的比較像你,他們一忽兒長大變成你我,卻一忽兒又不
見了……’
白燕聽着聽着,眼淚泉涌而出。
芮瑋沒注意白燕在流淚,接着道:‘我昨天聽到哭聲,那哭聲我辨得出一個男嬰一個女
嬰,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所以做了男的像我女的像你的夢,奇怪夢做的好好的,怎麼忽然
不見了呢?’
芮瑋望向白燕驚道:‘你哭什麼,莫非……莫非那男嬰夭折了?……’
白燕心知芮瑋耳朵聽到的決不會輕易被騙,掩面輕泣道:‘不錯,本是一對男女雙胞胎
,那……那男的果然比較像你……’
芮瑋道:‘女的一看就比較像你,我的夢做的真靈,他們忽然不見了敢情暗指某種不幸
……’
白燕泣聲更大,鳴咽道:‘男嬰生下來就不對,延至昨天夭折……我怕你難過……所以
沒跟你說實話,其實……其實你就只當一個嬰兒,死了那個,不……不必放在心上……’
芮瑋傷心的搖頭道:‘我不能不放在心中,男的像我,他死了就等於我死了,告訴我,
他的屍體在哪裡?’
白燕結結巴巴道:‘我……我……埋了……’
芮瑋道:‘埋在什麼地方,我要挖出來看看。’
白燕驚道:‘你發什麼神經,死了的嬰兒挖了來做什麼?’
芮瑋‘唉’聲嘆道:‘我不能兒子死了一面也未見過,見了一面安了心,再親手將他安葬。’
白燕慌亂道:‘我……我沒把他埋在土裡,而是埋在潭裡……’
芮瑋臉色陡變,怒道:‘什麼!你……你把我兒子丟到潭裡餵魚去了?……’
白燕見芮瑋發怒,更是慌張道:‘這……這有什麼關係,嬰兒纔出就夭折,不算成人…
…何必費力埋葬……’
芮瑋忽然把手中女嬰朝白燕身邊一丟,女嬰呱的大哭起來,白燕好生憐惜的抱着她,哄
道:‘乖乖,別哭,別哭,爸爸壞,爸爸摔痛了你……’
芮瑋怒容不減道:‘你不把我兒子當人,我也不把你女兒當人!’
說完,怒氣衝衝走去。
白燕叫道:‘你到哪裡去?’
芮瑋大聲回道:‘撈我兒子!’
白燕急道:‘撈什麼,有什麼好撈,回來!回來!’
芮瑋根本不理,轉瞬奔到潭邊。
此潭既廣大又深不見底,想在其中撈個嬰兒屍體談何容易。
芮瑋費了數個時辰毫無所見,長時間泡水累得芮瑋人倦皮皺,恍若老了十來歲,十分難
看。
他喪失再找屍體的信心,坐在潭邊,望着碧綠的潭水,尋思:‘潭裡怪魚無數,吾兒屍
體一定被它們吃了。’
又想:‘昨天還聽男嬰的哭聲嘹亮,怎麼隔了一夜就夭折?’
他頗懷疑男嬰夭折的可能性,再想白燕的神態可疑,越思越是難過,突然飛躍入潭,見
到游魚一掌劈去,潭魚只要被他掌勁帶到,頃刻魚肚翻白一一死去。
他每劈一掌,叫道:‘你們吃了我的兒子,你們吃了我的兒子……’
彷佛把潭魚當作殺兒兇手,以此一泄鬱積胸中的悶氣。
不會兒只見潭面上翻着無數條魚,魚若有靈,當嘆哀哉!
芮瑋劈酸了,氣也泄了,忽地向瀑布後潛去。
他想起高莫靜,立生傾吐一番的願望,十月來他本過得平靜無憂,今日一變,寂莫、空
虛、憂愁、鬱悶泉涌心頭,不找知心人傾吐一番,實難忍受。
雖然高莫靜對他冷淡,但在目前他認爲高莫靜就是自己的知心人,白燕雖爲自己生了孩
子,對她仍是陌生不識。
升上瀑布後的水面,只見高莫靜容貌如昔,安健無恙,她的容貌本是創傷滿布,想已遵
守雙方約定用七葉果研碎覆面,故而恢復舊貌。
高莫靜端坐不動,聞聲有異,問道:‘誰?是不是芮兄?’
由芮大哥改喊芮兄,十月時光把她和他之間劃下一道鴻溝。
芮瑋道:‘姑娘,是我。’他也喊不出‘姐姐’這稱呼了。
高莫靜道:‘你來做什麼,莫非練四照神功有疑問嗎?’
芮瑋道:‘不,四照神功練的順利無礙,並無不解之處。’
高莫靜冷冷道:‘那你來做什麼,我不說過有事來,無事免動尊駕!’
芮瑋嘆道:‘有事不一定非要關係到四照神功,我另有他事而來。’
高莫靜注意問道:‘什麼事?’
芮瑋坐下道:‘我來找我兒子。’
高莫靜神色一動,奇道:‘你的兒子!此地你又哪來兒子的?’
芮瑋將其中因果從賣影說起直到今天爲止,所有細節一一詳述,他不當本人遭遇說出,
而當故事講述,說故事講來方便,許多尷尬的地方本難細述的,也毫不猶豫的說明出來。
高莫靜也當故事聽,一聲不響的靜聽着,芮瑋講完,她仍默默不語。
芮瑋傾吐後心中暢快多了,高莫靜這位最佳聽衆,令他越說越多,說到最後沒話說,才
停下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