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當值弟子應是,轉身走到山門一側放置幻陣樞紐的青石臺上,待要施訣散去幻陣。忽然間,遙聽山下傳來一陣疾呼。“且慢,且慢。”
長老聞聲一愣,忙揮手示意當值弟子稍等。而後扭過頭,運目力向下看去時,依稀見得山雲遮擋之處快步走來一個十五六歲的半大小子。
“未成想,竟還有一個。”長老微微一笑,靜立原地稍候。
少時,郎飛來到山門跟前,擡頭瞧,但見兩根嵯峨玉柱,漆黑透亮,隱放豪光。又見頂樑上一面火焰形狀的月白匾額,上書玄火聖宗四個赤金大字。自遠處遙望,古樸又不失靈動。尤其是頂樑上不知是何材質鑄就的火焰狀匾額。山風颳過,猶如獵獵而動的氤氳之焰。
見郎飛愣在山門之前,長老微微一笑,喊聲:“小子,愣着幹嘛,還不趕緊上來。”
“是!”郎飛這纔回過神來,應一聲,一口氣跑到長老跟前。
山門所處是一片頗有縱深的小廣場。郎飛立足之後,未待詳細打量,就見那華服長老邁步來到跟前,道:“莫忙打量,先由老道測測靈根。”話罷,不等郎飛應聲,一指點中他的額心。
郎飛早有準備。心念一動,神識聚於額心,幻化爲一道色澤淺淡的冉冉紅焰。
“嗯!”片刻之後,老者收回手,兩眼看定郎飛,點頭道:“雖不過尋常靈根,卻是火屬,正合我玄火宗功法。靈根一關,亦算過了。”
話罷,又指定一側尺許高度的玉臺,道:“且站於其上,待我問你些問題。記得據實回答,切忌有所隱瞞。”
郎飛打量玉臺一眼,發現周邊刻着些符紋,又有符籙點綴其間。略一忖度,料想必定是測謊之陣。遂毫不在意,緩步上臺。
待其站定,老者對一旁當值弟子點點頭,而後轉頭問了郎飛幾個問題。
如郎飛預料一般,無非是些與出身相關的問題。在神識掩飾下,郎飛波瀾不驚的將早就準備好的說辭敘述一番。盞茶功夫,老者問罷,扭頭看向當值弟子,見其點頭示意。遂微微一笑,對郎飛道:“好了,這第三關也過了,如今只需去到朱雀殿錄入名籍,自此之後你便是我玄火宗一員了。”
“多謝長老!”郎飛聞說,步下玉臺躬身施禮道。
長老捋須一笑,先吩咐身後當值弟子放開幻陣,遣散石徑上衆人。而後又着一位門人帶郎飛去朱雀殿。
別過長老,郎飛跟在執事弟子之後上了山,轉山腰石坪,至一側石臺,經由傳送陣,來到山西一處殿閣崢嶸、塔樓壯麗之所。
遠看岫雲漫鎖長天,近看煙水素籠閬苑。山泉潺潺,有華清之婉約。碧波漾漾,欺洛浦之飄颻。
觀不盡陽春勝景,看不完仙山華庭。二人一前一後,經一片火楓林,沿鵝卵石路來到朱雀殿外。早有執事接過二人。來至院東一所偏殿。帶領郎飛一路而來的當值弟子交待一番,而後隻身離去。朱雀殿執事問清郎飛俗名,登記入冊,而後取了一個“離”字,以朱離爲號,將郎飛掛靠在朱雀殿名下。而後又安排好起居食宿等一概日常問題。之後遣了一個執勤弟子,帶郎飛回住處安歇。不提。
朱雀殿中諸事不表,一晃半年。這一日,郎飛自覺上山日久,對於玄火宗的情況也探明幾分,遂將氣息稍稍提高几分,假作已進階煉精境,並上報於朱雀殿執事。
又過有半月,這一日郎正在朱雀殿上早課,忽有一六旬年紀的冷麪老道一步踏入殿來,行至殿首,出言道:“朱離子,朱韓子何在?”
聽罷冷麪道人所言,郎飛與角落一個二十歲左右的白淨男子同時站起身來。
道人也不多問,打量二人一眼,點點頭。“你二人隨我來。”說罷,徑直出了朱雀殿。
二人見狀,只得轉身跟上。在道人的帶領下來到偏殿執事房,將二人名號消去。而後道人帶着二人轉經傳送陣,眨眼來至山脊上院。
出了傳送陣,二人默默跟在道人身後前行,郎飛一邊走,一邊打量周圍環境,只覺此處比那下院更加燥熱,空氣中分明飄蕩着些褐色菸灰,嗅之有硫磺味道。又見遠方殿宇鮮明,植被蒼翠,心中多有不解,遂將神識放出,探索菸灰由來。
此時三人所處熔陽峰西坡,郎飛將神識向着山陰一方掃去。少時,不禁臉色劇變。
不想如此巍峨巨峰竟只一半。山體朝陽之處一如尋常山體。可唯有山陰一面,竟然消失無蹤。整個熔陽峰自山腰以上直似被天降神兵劈開一般。裸露的山腹中又有無數岩漿,炎泡汩汩,倏爾隆起,倏爾破滅。那些褐色煙氣,正是山嵐所帶動的腹地煙氣飛散至朝陽一面。
郎飛正感嘆山陰奇景真乃鬼斧神工之時,道人帶着二人進了一間正殿。跨入殿門,郎飛這纔回過神來,四下打量,只見正中匾額上鐫刻着“松煙堂”鳳舞龍飛三個大字。轉頭再打量大殿,但見其內站着幾個執事,並一位童顏鶴髮的花甲老者。
冷麪道人不敢怠慢,上前向花甲老者施禮。禮畢,將來意道出。花甲老者聽罷點點頭,淡淡瞄了郎飛二人一眼,着殿內執事將二人法號注在焱陽子名號之下。
“原來冷麪道人法號叫做焱陽子!”郎飛喃喃自語道。
與此同時,那一邊注籍完畢。焱陽子辭別老者,帶着郎飛二人轉出殿,復經傳送陣,來到一棟杏林別院之前。
“自此之後,這裡便是你們的寢宿之處。”淡淡的說了一句,不等二人反應,焱陽子繼續領路前行。二人無奈,只得搖頭作罷,邁步緊跟其後。
穿過杏林,是一片宮苑羣。焱陽子帶着二人來到左數第三幢院落前,推門進入。二人隨之走入。站定細瞧,見是一棟三進小院。
焱陽子指着最前一棟青色小樓道:“此是我平日歇宿之處。後方另有五間正房,最後一進乃是花圃,另有一棟二層玩花樓。除前樓外,後首兩進,你二人可自擇房室。”
“是……”二人應聲點頭。冷麪老者又面無表情的拿出兩本書冊,拋與二人,道:“此是我玄火宗絕學,日氤訣的副本。之後一月,你二人自去修習。若遇不懂之處,可互相探討,亦可待一月之後詢問與我。你們去吧。”
話罷,老者徑直轉身出門去了。留下二人面面相覷,怎麼也沒想到這廝竟然如此憊懶。帶了二人來上院,卻只將些典籍賞賜,一未親近一番,二未提點幾句。竟將挑子一撂,做起甩手掌櫃來。
二人愣了一會兒,回過神來。那朱韓子皺眉道:“師弟,你看……”
其實郎飛心中頗爲高興,焱陽子對二人不冷不熱,正合了他的心意。此來玄火宗,本就爲做賊而來。若成日裡有個愛嘮叨的師父在旁耳提面命,那他還不煩死!
“師弟……”朱韓子提了提音量,又喊一句。
“嗯?”郎飛這纔回過神來,皺着眉頭看了他一眼,道:“師兄,如今還是先安頓下來爲好,如師父所言,後首兩進房舍,不知師兄欲選哪間?”
朱韓子思忖片刻,猶豫道:“這……不知師弟你欲作何選擇?”
不想這朱韓子竟是個沒主意的傢伙,連挑選住處一事也要詢問別人的意見。郎飛忖度片刻,苦笑道:“不瞞師兄說,未入玄火宗時,小弟在山下清靜慣了,平素最受不得別人打攪。若蒙眷顧,還請師兄將後首玩花樓讓與小弟暫居。”
朱韓子雖往日行事最沒主心骨兒,可他不傻,自然明白郎飛話中之意。笑道:“既如此,那爲兄我便選中間正房吧。”
郎飛自然沒有異議。二人遂一道向裡進走。由打前樓一側角門走入,來到中間一溜兒五間正房跟前。朱韓子選了最左手邊一間,旋即辭別郎飛,自去收拾住所。
郎飛來到中間,進了前方抱廈,至後廳,轉過一水晶屏風,經後門,來到後院花圃。
時至冬末,山外素裹天地,萬里蒼涼。可在這玄火山上,因山陰腹地炎潭所致,除聳入雲端的絕巔之外,其餘各處無不如三月陽春一般溫潤煙籠。
末進的花圃同樣如此,千草蒼翠,百花爭妍。迎春、玉蘭、連翹……朵朵怒綻。桃花、櫻花、海棠……脈脈送芳。行走在阡陌間,看些蜂狂蝶亂、燕懶鶯慵。
沿着碎石小徑,步行片刻,來到一座造型精巧的二層小樓跟前。郎飛擡頭打量一眼,登時樂了。這玩花樓怎麼看都是按照姑娘家閨房建造的,若由他一個大男人住在這裡,怎麼想都有些惡趣味。
“不管它了,既然焱陽子定了一月之期,何不趁此時日放開神識拘束,將修爲提至煉精境界。”
打定主意,郎飛不做他想,信步走上玩花樓,選了二樓東廂、推窗可見朝陽的一間房舍。不提清潔房間,鋪整被褥。單表第二日一早,郎飛出了玩花樓,去到二進,尋得朱韓子。寒暄幾句後,言明自己欲趁此一月之期閉關,一來可以穩定境界,二來可以適機鑽研那日氤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