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青霞仙子頓時大吃一驚。這三日時間裡,她也聽郎飛介紹過此地的情況。原以爲有神風門弟子守護,海中兇獸斷然不敢入侵內海,可哪裡想到,偏偏就在這時,竟然發生了獸潮。
就在郎飛與青霞仙子答話之際,忽聽外面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之後牛大嫂一把推開房門,拉着“七兩走”了進來。她臉上帶着濃濃的不安,一邊叮囑“七兩”呆在屋裡,不要亂跑,一邊手忙腳亂的換着衣物與鞋子。
“七兩”想來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小手緊緊攥着胸前玉劍,鄭重的點了點頭。
之後婦人又走到郎飛與青霞仙子跟前,千叮嚀萬囑咐,告訴二人躲好,不要出去,隨後轉身就往外走。
不想就在這時,郎飛忽然一把拉住她的手。“牛大嫂,你這是要去做什麼?出了什麼事?”
“當家的早先出海時,曾說要去外圍海域打漁,可到了午後,海上卻不知爲何突然起了風浪,瞧那模樣,正是源自東北方向。也不知當家的他怎麼樣了,我……我要去等他。”說着,說着,婦人眼睛一紅,落下淚來。此次風暴之強,簡直前所未見,其夫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了。
郎飛見狀,微微沉吟片刻,忽然說道:“大嫂,你在這裡看好‘七兩’,牛大哥那裡,便由我們去找。”
“不行,你們哪裡知道……”婦人的話還沒說完,便被郎飛接下來的舉動唬住了。但見他幾步來到堂前,伸手一揮,白影閃處,眼前忽然多了一頭血翼白虎。
“大嫂莫怕,他是我的靈獸。”安撫婦人一句,因考慮到小羽兒在找人一事上亦是一大臂助,遂又對着小白兒吩咐道:“去東廂帶上那婆子,隨我去東海一行。”
“你……你是仙人?”婦人一臉呆滯的望着他。“七兩”在見到小白兒後嚇得直往婦人身後縮。
“東北方向風浪愈急,大嫂,有事等我們回來再說。”說完,扭頭對着青霞仙子道:“此番風浪不小,你我與二小分頭去找,待尋得牛大哥,再以術法相告。”
青霞仙子點點頭。二人遂不再多言,出了屋子,縱身飛上天空。小白兒此時也負起老嫗,跟在郎飛身後閃身跟上。
“真……真的是神仙。”婦人呆呆的看着遠去的二人一虎,眼睛忽然又紅了,繼而一把抱住“七兩”。“好了,這下你爹爹有救了。”
小傢伙高興之餘,又將注意力轉到了“仙人”二字身上,伸手握了握胸口處的小劍,喃喃自語道:“怪不得叔叔不拜仙人,原來……原來叔叔與他們一樣。”
撇去婦人與“七兩”不談,只說郎飛與青霞二人,兩三個呼吸的功夫後,二人二小便出現在風疾浪涌的海面上。望了一眼東北方向,郎飛吩咐二小去外海尋找,而他與青霞仙子一個沿着海岸線搜尋,一個沿着中線搜索。
二小領命,率先去了,隨後青霞仙子也架起遁光離去。見此,郎飛來至距海岸線百里之處,一面向着東北飛行,一面放出神識,掃過周邊千里海域。
一路飛行,約有頓飯光景,海風愈急,濁浪更兇。伴隨着一陣陣低沉的獸吼,海浪翻滾間,忽然跳躍而出無數巨型白鯊,除此之外,前方神識傳回來的畫面中,更可見一些形如八爪魚般的兇妖海獸,而海岸上不知何時也已多了一些腹下生有蹼足的魚蜥。
見此,郎飛皺了皺眉。這些海獸一看便不是什麼良善之輩,萬幸此地距離小鎮頗遠,若不然,獸潮在小鎮上蔓延看來,只怕牛大嫂那些人性命難保。
想到這裡,望了眼身下那些朝着他仰天咆哮的海獸一眼,郎飛面上一寒,劍指劃過,無數飛劍應勢而生,撕裂海風結界,一頭沒入洶涌的海水之中。
殷紅的鮮血一瞬間在海面上蔓延開來。幾乎出現在淺海、深海、乃至海灘、海底的所有生靈,但凡流露出一點殺意的,皆被那些飛劍絞成了一塊塊碎肉。
這其中有幾頭相當於人類煉精修士的兇妖,還妄想對郎飛實施攻擊,卻不想劍氣過處,莫說它們的妖力擋不住,連一些龜妖背上的甲殼也難阻分毫。
在郎飛不遺餘力的攻擊下,三千柄飛劍在無盡的獸潮中宛如一道色彩斑斕的海龍,每一次進擊,都能帶起無數噴涌的鮮血與碎肉。
不過短短的幾個彈指,這一批數萬只大小海獸,已是全部葬身在飛劍之下。沒了這些翻江倒海之物,相應的,風浪也有趨緩之勢。只是此刻向着海面上看去時,方圓百里之內,已是一片血海。灰色劍氣所過之處,別說妖獸粉身碎骨,一些魚蝦也是憑空蒸發。
“哼”至此,郎飛這纔在冷哼一聲後,揮手招還飛劍。隨後向着東方看了一眼,心中多了一絲疑惑。這獸潮發生的有些奇怪,一般凡人或許瞧不出什麼,可郎飛心中卻生出一絲怪異的感覺,這些海獸明顯不是單一種族,且那幾個相當於人類煉精修士的兇妖已經或多或少有了些靈智。如今這些不同種族,甚或平素相互爲敵的海獸竟然匯聚在一起,一同涌上海岸,到底是爲了什麼?是海中發生了變動,爲逃命而來?亦或是其他什麼原因?
不過轉念想到當務之急乃是尋得牛戩,獸潮一事還在其次,於是強行揮去腦海中的疑惑,繼而催動身形,仍舊沿着海岸線向北飛去。
又飛了近百海里,期間也曾遇到過幾波小的獸潮,不過無一例外,都被郎飛御劍剿滅。隨着越往北飛,郎飛的眉頭越皺越緊,因爲隨着海風吹來的,還多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這股味道不似海獸的血液般,倒像是人類的血液。
越往北飛,他心中的不安也越濃,當神識再一次掃過海岸之時,看到海岸上的一副場景時,郎飛忽然呆住了。
鮮血,隨着海浪衝上沙灘,染紅了灘塗上的每一顆砂礫。海灘深處躺着些婦孺的屍身。四分五裂的漁網散落的到處都是,隨着潮起潮落,與鮮血一起,或被捲入大海深處,或被衝到那些破碎的屍身旁。
深海中,一些零碎的屍塊剛被海潮帶回,便被一些鯊類搶食一空。而在海岸上,一些兩棲的海鱷,巨蟹以及長着蹼足的魚蜥竟是在分食着一些幼童的屍體。
海岸更深處是一所漁村,比牛氏夫婦所居的小鎮小了足足四五圈。可就是在這小小的漁村中,婦孺老弱的屍體遍佈每一處街角,靠近沙灘的青石空地上,“仙人”的雕像已是碎成了無數石塊,曬乾的鹹魚以及鍋瓢碗盆之物灑了一地。
與灘塗上的場面不同,漁村中橫行着幾隻人型海獸,且有一隻海蛇竟然進化出了人類的頭顱。只不過這些妖獸雖是人形,眸子中卻閃着惡魔纔有的兇厲與瘋狂,每一次舞動巨鰲,或是掃出魚尾,總會將一些房屋擊的粉碎,然後捏出其中藏匿的婦孺,或是塞入口中,或是攔腰截斷。
此時屠殺已近尾聲,偶有的幾道嬰兒的啼哭聲也已消失不聞,那些巨螯,巨鉗手中掙扎的婦人眼中的絕望,以及跌落一旁的襁褓小兒撕心裂肺的啼哭聲,還有那些流淌於它們嘴角的鮮紅,一瞬間將郎飛的眸子染得一片血紅。
“我要你們死!”九天上忽然傳來滾滾的悶雷聲,彷彿神罰降臨。本就烏雲蔽日的天空在這一刻更暗了。一位白衣青年急掠而來,在他身後,是一干烏黑長槍。“裂蒼穹”的尖峰沒入水中,隨着郎飛每前進一丈,便會帶其無數的鮮血與碎肉。
進化出人頭的海蛇妖獸,已是半步化氣境的修爲,有了八九分靈智。見及這一幕,頓時打了個寒顫,身子不覺收緊了幾分。而在它重重盤起的尾巴中央,一名十六七歲的芳齡少女,卻是噴出好大一口鮮血,帶着兩行清淚的臉龐,仰了過去。
她眼中的光芒漸漸渙散,視線盡頭處,是那天際電射而至的一道白光,是一道如晨曦般刺破陰冷的溫暖光華。只是,從今以後,她再也見不到躍出海面的晨曦了,再也見不到那一點霧彩朝霞了。其實,過了今天,她就要嫁去南面一所小鎮。雖仍是打漁爲生,雖仍是靠海而居,雖仍要洗衣補網,可總算是有了一個心之所向,屬於自己的家。
少女的瞳光已經渙散,可那眼角淌下的眼淚卻仍是溫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