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即將要穿越過這片庭院的時候,我所要抵達的,眼前的那扇鐵門忽然打開了。
從門內走出了兩個人,前者我僅僅只有一面之緣,是在黑寶石號停泊的時候看到他的。
他是這個城堡的管家,淡棕色的眼瞳並沒有讓人察覺到太多的異樣,可是在這座城堡的時候,我卻可以留心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圈極其細小的血絲,就在他的棕色眼瞳中,如果不仔細觀察的話,根本不會發現。
他穿着着人類管家的衣服,行事嚴謹,動作也同樣一絲不苟,就像是一位真正的管家一樣。
但是事實上,這個傢伙應該是一個吸血鬼,並非是眼瞳徹底變成赤紅色的模樣,而是僅有着微弱的血絲。
這就意味着,他並非是高等血族,卻也不是野外隨便能夠遇到的吸血妖,這樣的眼瞳,我在另一個女人身上見到過,那就是那位女僕。
只有親自被高等血族轉化成同伴的人類,眼瞳中才會出現這樣的一樣,他曾經是一位人類,而現在,則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吸血鬼。
以人類的姿態,成爲異族,我無法想象他到底是因爲什麼做出這種決定的,從他的做事風格上看,因爲貪婪或者衝動行事,這不像是他的風格。
這位鬚髮皆白的蒼老的人類,他動作敏捷而富有節奏,在走動時很自然的擺動手臂,卻不會因此弄皺衣服。
毫無疑問,他嚴於律己,對自己的行爲能夠做出精確的把控。
這個傢伙或許是因爲某種不得已的理由,纔會變成這個樣子的,我在心中暗自思索。
那究竟是何種理由,會讓這個本就剩下不多壽命的老者做出了這樣的決定,我也只能無端的猜測了。
或許是爲了救他的親人,或許是因爲承諾,答應自己的朋友。
總之這個傢伙就這樣突兀的出現在我的面前,毫無準備,卻也理所當然,可是最讓我吃驚的,是跟在他身後的人。
這個巨大的城堡,如果沒有人帶路,那麼迷路這種事情,雖然丟人,卻總會發生。
正因如此,在外來者拜訪時,通常都會安排一個熟悉城堡路線的人,來爲客人引路。
首先是出於好心,其次,作爲吸血鬼的領主,想必他總會有着那麼一些不願意讓人看到的東西。
這如果是讓迷路的客人湊巧看見了,那可真的是不幸中的不幸。
若對方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使者,那也好辦,大不了殺死他然後拋屍在荒郊野嶺,做出盜賊打劫後的痕跡。
可對方如果是一個強大到完全無法招惹的傢伙,打是不可能打過的情況下,又該怎麼辦?
那還能怎麼辦,只好乖乖的低下頭,該做什麼就做什麼,讓自己不犯下一絲錯誤好了。
能夠讓城堡內最忙的大忙人管家來幹這份差事,可想而知,安格勞斯對於這位客人的重視程度,到達了什麼程度。
而我,在對視上他的視線之後,就好像陰魂不散的冤魂,此刻又找上來了一樣。
“安度因,沒想到在這裡能夠遇到你。”我說道,雖然感覺到有些不可思議,可是又沒有什麼不妥。
這個傢伙從第一次露面開始,就已經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了我的面前太多次,次數之多,甚至我都已經習慣了。
龍之島的經歷,讓我險些忘記了他的存在,難怪爲何我總有種古怪的意猶未盡的感覺。
原來一切的根結就在於他,他總是那個最後出來,負責掃尾的人。
一旦這個傢伙的出現,就意味着,我已經遲了一步,他已經將一切能夠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就好像是未卜先知一樣,他總能夠出現在我的前面。
“我說過,你會後悔的,你臉上的表情出賣了你。”他揚起嘴角,表情像是奸計得逞一樣。
這就像是江湖騙子預言我有血光之災,但是當事情發生之後,他絲毫不在乎我的經歷,只是嘲諷。
難道說,他早就知道我可能會在龍之島所遇到的一切,難道說,他已經預見了騎士唐吉的死亡了麼?
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這麼強大的力量,能夠窺破他人的生命,在無數紛雜交織的命運中,找到他想要的那個線。
命運女神將所有人的命數編製成了一張巨大的網,鋪展開來,就能夠看到世界未來的樣貌。
想要在這樣宏偉的世界中,找到別人命運的線,那是多麼簡單的事情?就算是神都不可能做到。
可是就這樣輕易的否定這個神秘的男人,委實不是我的作風。
他所做的一切,看起來都太玄奧了,讓我沒有膽量去低估他的能力或者力量,或許……他可能是一位真正的神?
這種想法令我感覺到了恐慌,諸神降臨凡間,帶來的只有毀滅和災難,就算是最仁慈的神,它也並非是人。
沒有人的七情六慾,也沒有人的原罪,神所要做的事情究竟是什麼,這是人類所不能猜透的。
這該死的認知壁壘,再一次阻擋住了我向前推論的腳步,讓我駐足不前,只能呆呆的看着他。
看着他嘴角慢慢揚起神秘的微笑,看着他跟我擦肩而過,而我卻無能爲力。
然而,在這時,我突然驚愕的想到,事情那有那麼簡單?
在我還猜測他身份的時候,我就應該優先考慮到他此行的目的,這個冷血無情的傢伙,究竟是爲了什麼而來。
每一次看見他,這個傢伙都能夠帶給我不一樣的事情,有些令我感到震驚,有着則令我感到厭惡和害怕。
他從我的身邊走過,目光並沒有在我的身上停留過多的時間,就跟着管家,消失在了我的視線當中。
“這不是那個傢伙嘛!”在安度因離開之後,一些話被憋在口中,猶豫了許久,霍克這才說出來。
他口中所說的那個傢伙,正是在碼頭上所見過的時候。
霍克非常機靈,他並沒有選擇在我跟他交錯的瞬間,在火藥味最濃的時候,引發這個矛盾。
直到他走遠,消失在視線中時,他才如是說道。
我敢確信,此刻在城牆拐角後面,我所看不到的地方,這個傢伙正在偷聽。
爲了避免暴露,最終我拍了拍霍克的肩膀,然後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