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吃飽之後，站起身來舒服地打了一個飽嗝，拍着肚子愜意地說道
“好久沒吃過這麼飽了！上次吃這麼飽還是十幾年前的事情，真是感謝你們。”
羅德大概估計了一下，這個老人吃的還沒有巴隆吃的四分之一多就說自己飽了。
“沒事，就只是一餐飯而已，而且又不是什麼山珍海味。”巴隆吃東西的速度很快，早就填飽了自己的肚子坐到旁邊去了。
地上沒有板凳，他們只能席地而坐，等下站起來肯定又是一屁股的灰。
“我能在臨死之前再吃頓肉就很知足了，山珍海味不是我們這種人能夠吃的。”老人微笑着說道。
“大家不都是人嗎，怎麼不能吃山珍海味了？想要吃山珍就去諾德王國，那裡到處都是野獸，想吃海味，就去菲什王國，幾個銀幣就能讓你吃到吐。”巴隆說。
“沒那麼簡單。如果沒有領主的許可，我們就不能擅自離開村子，要不然會牽連到村子裡所有人。”老人搖了搖頭。
這也難怪這些人爲什麼不逃離這片土地，領主都很重視自己領地上的人口，畢竟這和他的利益緊密相關。
“會怎麼牽連？難道會把你們村子裡的人全部殺掉，就算是貴族領主也不能無緣無故殺掉這麼多自由民吧。”巴隆冷笑着說道。
“那倒不會，但是領主說如果我們有人離開了他的領地，就再也不允許那個人以及他的家人在他的土地上耕種。要是我們集體離開家鄉，失去土地的我們又怎麼生活？”老人說道。
“戰爭殺死了很多人，很多土地都荒廢着沒人耕種，你們這麼大一羣人不管到了哪個領主的領地都會分到一大塊土地給你們耕種。”巴隆說“你們只是沒有勇氣離開這裡。”
老人有些啞口無言，他想要反駁巴隆的話，卻又找不到理由，他這一生太過遵守規則、循規蹈矩了，卻沒有想那些規則是否合理，是否真的應該這樣約束他。
雖然說不捨得離開家鄉是一條理由，但這也並不是他的家鄉，幾十年前他當時爲了逃避領主的徵召和村子裡的夥伴逃到了這裡來。當時這裡是由老領主統治，稅收沒有像現在這麼高，偶爾還能吃頓肉，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連飯都吃不飽了？
老領主的兒子剛剛繼任時生活過得也還不錯，好像是自從他結婚後才逐漸開始。十幾年來生活逐漸一點點變得困難，到了現在稅收已經快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了，並且連樹都不允許砍伐了。
“你們就沒有年輕人想要離開村子出去闖蕩一番嗎？”巴隆突然又問道。
“有是有，不過被我們抓住打了一頓，鎖在房子一段時間後，他就放棄了這種想法。”老人似乎回憶起什麼不愉快的事情，神情有些低落。
“然後那個人怎麼樣了？”羅德好奇地問道。
老人搖了搖頭，不願意繼續說下去。
“自殺了對吧？”巴隆冷笑道“如果我沒猜錯那個人就是你的兒子。”
羅德拉住了巴隆，不讓他再繼續說下去，如果巴隆猜的是對的，這樣說出來無疑是將傷疤撕開再撒鹽。
“對，你說的沒錯！那個人確實是我兒子！我唯一剩下的兒子！我兩個大兒子都死於戰爭，他是我最後的兒子，我不想他離開我之後死在了外面！”老人的情緒逐漸激動，說到後面幾乎是在怒吼，話說完之後又開始抹起了眼淚。
他想起過去的事情十分後悔，如果他當時讓他的兒子逃離了這片領地，他現在一定還活着，現在肯定還有了好幾個孩子，肯定要比自己過得要好。
“說什麼爲了他好，不過是害怕自己受到了牽連。”哈默突然了一句，羅德拉住了巴隆，沒想到哈默又來了這樣一句。
也不知道他們今天是受了什麼刺激，說話都不留一點情面。
老人聽到哈默的話之後渾身一陣顫抖，開始仔細地思考自己當時的所做所爲，我當時到底真的是爲了他好，還是害怕他牽連到我自己？
那天的情景再次浮現在老人的腦海當中，他當時才三十多歲，還算是年富力強，並且他的妻子還活在世上。那一天在吃晚飯的時候，在飯桌上他才十六歲的兒子興高采烈地和他說想要出去闖蕩一番。
他聽到後勃然大怒訓斥了他兒子一頓，他叛逆的兒子聽到後直接跑了出去，在同村人的幫助下將他抓了回來，之後老人記得自己將他狠狠地打了一頓，然後用繩子將他捆了起來關在房間裡好多天。
老人記得他當時把他兒子關在小房間裡餓了幾天之後纔將他放出來，他妻子想要給關在房間裡的兒子送飯也被他攔下。他的兒子被他釋放出來的時候，當時他兒子保證不再會有那種想法，沒想到第二天早上他就趁着自己和妻子出門後將家裡的木製傢俱點燃，將自己在房子裡活活燒死。
原本在砍伐禁令之前打造出來的傢俱也全部被燒燬，就連泥巴做的房子也被燒成了紅色，最重要的是他最後一個兒子也被他害死了，而他的妻子不久後也死去，只留下他一個人活在世上，雖然他看起來很蒼老，但他纔剛剛五十出頭。
想到這裡，老人突然失聲痛哭起來。他的所作所爲確實是爲了他兒子好，當時他雖然有想到自己會兒子被牽連，但他更想要的和以前一樣一家人在一起繼續過着平淡、溫馨的生活。
看到老人哭了起來，羅德覺得有些尷尬，他們作爲客人這樣的行爲似乎不太好。
“像你們這些沒有當過父母的人，是不會理解我們作爲父母的人的想法，我當時想要的不過是和我的孩子一起繼續像以前一樣生活。”老人抹着眼淚說道。
“不好意思。”羅德對老人說了句，之後拉着還想繼續開口說話的巴隆他們離開了這裡。
“你們今天爲什麼突然脾氣這麼大？”在來到拴住馬匹的空地之後羅德說了句。
“想起了一些事情，我當時想要出來冒險也是被我父親阻止，他認爲即使我只是他的次子，當一個冒險者有損他的榮譽，他更希望我能夠像我叔叔那樣從一個低級軍官做起在戰場上廝殺，靠着戰功得到爵位與封地。”哈默解釋道。
碰到這種事情哈默有脾氣也算比較正常。
“難道你也有這種經歷嗎？”哈默問向巴隆。
“我只是看不慣他這種人。”巴隆冷哼了一聲“一幅可憐兮兮的樣子，原本可以過上更好的生活，卻因爲膽小而不敢開這裡，還不讓別人離開這裡過上更好的生活，最後還要給自己的過錯找理由。”
如果將領主看做公司，將普通的農民看在員工，公司給的待遇不好，員工就應該換一家公司，去待遇好的公司上班，而那些遇不好的公司招不到員工只能垮臺。
不過也並不能完全這樣類比。
“你說的也有道理，但也不要當着別人的面揭開他的傷疤啊，你將那些說出來只會讓你心裡爽快一點，也不能改變什麼啊，還不如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要是他被你說的話弄得羞憤到自殺，那你的良心也會不好受。”羅德搖了搖頭，他也不認爲自己的觀點就是對的，但他認爲巴隆他們的做法有些偏激。
對於同一件事情每個人都會有不同的想法，以他的思維模式他肯定會覺得他的想法是對的，但大多數時候都不一定。
巴隆和哈默認爲老人是爲了自己考慮才阻止他兒子離開村子，而老人想要的是和他繼續像以前一樣生活，至於老人的兒子本人可能是想要擺脫現在的生活、想要出人頭地，所以纔想要外出闖蕩。
這種事情的對錯不好評價，沒有人完全是對的，也沒有人完全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