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踏入ABC門

鐺鐺鐺,手銬敲擊電動鐵門的聲音響徹看守所的整個監房。

這時監房內的所有羈押人員全部上籠板,按照點名隊形自動盤腿坐好,監內值日生(監內第一管理員由民警任命)喊道:“警官好。”

這時盤腿坐好的所有羈押人員一起喊到:“警官好。”

嘩啦一聲,身穿黑色制服,一臉嚴肅的男警官啓動門外的按鈕,鐵門自動開啓,警官對着監內喊道:“萬雲,出來,走了。”

“到,是警官。”一個個子高高的男子立馬從籠板(監房內羈押人員睡覺以及上課的通板牀,類同小旅館的通鋪)上站起,快速的穿上布鞋,從籠板下面的水泥洞中取出一個早就準備好的編織袋,提上就走到監房門口的一米警戒線外蹲下。

“報告張警官,罪犯萬雲已經準備好所有物品。”男子左膝半蹲向監外的民警報到。

外面的管教民警也沒說什麼,只是用手銬敲擊鐵欄門中的長方形鐵窗。方雲見狀,立馬起身把雙手伸出鐵窗外。

卡擦,絲絲。隨着熟悉的聲音落下,一副亮晶晶的手銬銬在方雲的手腕上。方雲熟練的退回一米線外,然後蹲下。緊接着,民警掏出口袋中的鑰匙,把鑰匙插入安全門鎖中開門,看了方雲一眼。

方雲立馬轉身提上編織袋,回頭看了一眼朝夕相處8個月的室友,輕輕的說道:“各位,我走了,各位保重,江湖見。”

籠板上的羈押人員朱說道:“上山(黑話:監獄的意思)小心,照顧好自己,到了寫信回來。”然後從口袋中取出一塊巧克力遞了過去。

方雲眼圈紅了紅,接過了巧克力,什麼也沒說,揮了揮了手,這時候說什麼都是無力的,不捨與恐懼交替在方雲的內心,看了一眼這個看守所守望相助的室友,一切都在不言當中。

“一路走好,兄弟。”這時幾個同處幾個月的室友紛紛喊道,相對於他們來說,在看守所等待着法院的判決更多的是彷徨失措,還有深深的迷茫,不知道應該怎麼做,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每天就在這20多平米的地方按照一日守則等待着,每天只有上下午1小時在5平米小院子裡在放風時間看看天空,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麼,是三年以內,還是五年,或者十年,又或者是無期?都在期望能夠三年內緩刑,更多的是期望證據不足取保候審,又或者是期望判個三五個月轉入勞動班,未知永遠是最恐懼最無助。但是人都要爲自己錯誤的行爲承擔後果,現在是法制社會,一定會公平公正的給予判決。

鐺鐺鐺,這是警棍敲擊安全門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籠板上的人全部閉嘴坐好,方雲也立馬提起編織袋走出監門外,然後在看守所監區的走廊等候區黃線內抱頭蹲下。一切都是按照規定行動,在看守所,羈押人員的行爲準則細化到每一個步驟甚至每一步,確保監管秩序的安全。

警官熟練的把門上鎖,按了關門扭,看着二道門封閉後,用手拉了拉門確認關緊。然後在門口的電子屏上點了下方雲的名字,狀態更改爲“出監”。隨後說道:“走吧,靠右走黃線內。”

方雲立馬起身,隨着地面黃線的指示線走出監區,走出羈押管控區。這是最後一次走在這條路上,以後也不會再回來了。方雲走過了公安提審、走過了檢察院批捕、檢察院提審、律師會見、法院開庭、法院判決,從公民走到了犯罪嫌疑人到如今的罪犯,一路走來更多的是悔恨,但世上沒有後悔藥可循,只能去承受,去化解,去面對,走向監獄其實也是最後一步,這一步要去向一個未知的世界,這個世界是好是壞,是希望還是絕望,內心真的非常的惶恐不安,在看守所裡有些二進宮三進宮的前科人員有各種版本,但是有些是吹牛的有些太過久遠有些是誇張的,講了越多讓自己更多的迷茫與恐懼。內心真的非常的不安和忐忑,等待自己的到底是什麼?

“刷指紋。”後面跟隨的管教突然喊道,直接把方雲拉回現實。方雲立馬把拇指放在讀卡槽內。滴一聲,方雲看到顯示屏狀態改爲出監,要是出去該有多好啊。“前面檢查區蹲下。”管教看方雲刷完指紋作出新的指示。

檢查區在整個監管區域的最外部了,外面就是一個大大的院子,有各種型號的警車和私家車,方雲望着外面的區域和外面的天空,突然流下了眼淚,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因爲長期失去自由落淚還是將要面對未知的恐懼擔憂還是什麼,突然的就情緒有點奔潰起來。

“呼啦”,很粗的腳鏈丟在方雲的面前,嚇了方雲一跳。整個審判過程中,也就是現場開庭才戴了一種很細的腳鏈,這次爲什麼那麼粗,方雲開始胡思亂想了起來,被關久了的羈押人員最容易想多也最容易敏感,因爲沒人會告訴你你接下來會面對什麼,走什麼流程,一切都是未知。

“方雲。”從門外走進來一個飛機槓(肩上二條歪,沒有星的統稱)民警突然喊道。

“到。”方雲下意識的喊道。

飛機槓走了過來,看了方雲一眼說道:“方雲,男,28歲,罪名非法吸收公衆存款罪,刑期5年六個月,餘刑4年9個月,賬上餘額1209元,分配南江監獄。方雲簽字按手印。”

法律文書上簽字,手印,接着飛機槓讓方雲脫去所有衣服,然後進行搜身檢查,完畢後蹲下來把腳鏈給方雲帶上,然後指示方雲到門外押送等候區抱頭蹲下,拿走了方雲的隨身所有物品進行檢查,檢查完畢後在編織袋上貼上綠色檢驗完畢C02字樣的貼紙,另外一張貼在方雲的胸口,就走開了。

過了將近有20多分鐘後,一輛羈押罪犯的警車開到方雲面前,一個便衣司機,一個隨車武警,一個民警下車,然後與飛機槓進行交接手續,隨後押解方雲上車。

看守所的B門打開,隨後關閉,一個身穿迷彩服的武警人員拿着很長的警棍進行檢查,確認車上沒有其他人員和確認方雲動身份後打開了A門,隨後開離了看守所。

方雲望着車窗外的行人沖沖忙忙和汽車的來來往往突然就哭了出來,這些簡單的自由自己都沒有,自己爲什麼會犯罪呢,爲什麼會去做違法的事情,爲什麼變成這樣,家裡的妻子和孩子怎麼辦,自己未來在哪裡?4年9個月,那麼漫長的日子,自己怎麼熬過去,在封閉的環境裡,連想自殺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這是你必須要承受的結果,因爲你犯法了。

一路無話。

滴滴一聲,警車開進了監獄大門,門口金光閃閃的江南省南江監獄幾個字昭示着方雲動目的地到了,隨後警車停在了寫着A門字樣的門口,門牆上到處都是鐵絲渣網的,高壓電線環繞在鐵絲網邊,武警在每個牆角頂部巡邏,比看守所更加森嚴的氣氛給方雲帶來陣陣恐懼,這時押送民警拿着材料下了車去辦理手續去了。

“小夥子,進了裡面你就暫時只能在四方牆內生活了,好好表現爭取早點出來,像你這樣的減個2次,把罰金交完,每次9個月,也就只有3年多一點就出來了。”看到方雲臉色發青,開車的民警在等待手續辦理的過程中順便開導開導。

方雲擡頭問道:“減刑每次只有9個月?只能減2次?”

“小夥子,刑九新規,一次最多9個月,你還屬於三類犯(金融、職務、黑惡)從嚴的,你必須好好表現,一定要把罰金交了這樣纔有機會減滿。”開車的民警又詳細的說明了下,想通過減刑給這個即將服刑的人帶來一點希望。

三類犯方雲在看守所就已經知道了,沒有想到在減刑上面還有從嚴一說,罰金交完纔有機會,一想到自己還有600萬的退賠,20萬的罰金,方雲頓時不知道怎麼說了。

“小夥子,你看到前面的A門了嗎?這個和我們看守所的不一樣,這個門更厚,監管也更嚴格。”民警不等方雲回答繼續說道:“”進了A門,你就是罪犯,你除了失去自由,你還失去了與外界連接,裡面十年如一日,一日如十年,A門就是陰陽門,進了陰陽門想出來就難咯。等你進了B門就是進入了監獄內部區域,裡面就是高戒備區,意味着你將要面對改造,面對半軍事化管理,面對新的小社會,小夥子,你一定要找到希望,找到支撐自己走出去的希望,否則。。。。”

方雲直接懵逼了,無助的看着開車的民警,一句話也沒說。

“拿着,這可是你這幾個月的第一根吧,也是這幾年最後一次了。”民警遞了一根菸點好的煙過來,自己也點了起來。“小夥子,以前監獄還能吸菸,還能買,現在江南省不行了,更加的規範和嚴格了,聽說西山省那裡還能抽,但是我們這裡不行了,好好吸一口,告別過去吧。”

“謝謝,謝謝管教。”方雲接過了香菸深深的吸了一口,熟悉的尼古丁味道頓時讓方雲忘記了一切煩惱。

開車的民警深深的看了一眼方雲,看到短暫舒展放鬆的小夥子內心也在暗暗的對自己說,一定不能犯罪,一定不能違法,回去也要和自己的家人好好說說,一擔失去自由就失去了人生,污點是一輩子的,還影響自己的後代。

“好了,走吧。”辦理手續的民警回到車上,拍了拍開車的民警,然後看了一眼正在吸菸的方雲,也沒說什麼,直接就坐在方雲對面。

汽車頓時發動了起來,監獄的A門突然警報響起,紅色的警報燈不斷的閃爍着,門口的地刺伸縮平坦,門緩緩的打了開來。

方雲盯着打開的A門,一想到自己即將踏進陰陽門,整個人都抖了起來,煙也掉在了地上。

車動了起來,停在了監管區域,A門在警報聲中關閉了。

方雲看到監管室的上面貼着一道橫幅寫着“監獄大門是安全的最後一道防線”。然後幾個武警就用手持設備開始對車前後上下左右開始檢查,這真的是很嚴,跑是一定跑不掉的。檢查完畢後,又覈對了方雲的身份信息,讓方雲下車人臉識別,機器滴的一聲,顯示從待羈押變成了羈押中,現在開始方雲就是南江監獄的一員了,屬於服刑人員了。

又是一陣警報聲響起,眼前豁然開朗,B門開了起來,隨着門的緩緩打開,第三道鐵網組成的C門又在眼前,但是C門不像AB門那麼厚重和封閉,C門的鐵網不阻礙視線,一眼望去是一大片操場,很大很大,中間有一根旗杆,上面國旗迎風飄揚。正對面的是一幢正氣的大樓,樓前寫着教學中心四個大字,方雲第一反應是,這個怎麼像是到了學校。

B門關閉後,C門也自動開啓,鐵網門向二邊打開,警車隨後通過C門轉彎,向着監舍樓方向開去。“方雲,現在送你去新犯監區,你做好準備。”隨車押送的民警說道。

過了三分鐘左右,警車在新犯樓的門口停了下來,在樓門前早早有一個接待的民警和三個身穿囚服的犯人等在那裡,警車後門打開,方雲帶着手銬腳鏈以及編織袋下了下來。

“蹲下,抱頭。”其中一個囚犯大喊。

“是。”方雲下意識的蹲了下來雙手抱頭,但是一看是囚犯喊道,頓時懵了,也不敢亂說話就這樣蹲在這裡。

方雲的監獄改造就此拉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