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回答鄭承煥這個過於直接的問題,而是晃了晃手裡的雪茄,“你不點一支?”
鄭承煥沉默了,大概覺得我不是太有跟他談下去的誠意,想了想,他又笑了,給自己倒了些酒,慢慢的品着。
我看胃口也吊足了,再吊下去該把人吊的沒了興趣,於是就開口說到,“好吧,鄭大哥,我坦白的跟你說吧。”這話一說完,鄭承煥的興趣明顯又起來了,他的身體明顯有個前傾,顯示出他在很注意的聽我的話。“這要分幾點來說明,第一,關於我接手吳趙兩家的問題,目前還僅僅停留在傳言上。不是我還想隱瞞什麼,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情況就是如此。關於這件事,至少還需要半年到一年的時間才能最後確定。第二,關於我年後的項目,不出意外是房產的方向,而且地點不在華東版塊,這邊的房價已經太高,炒作空間太小。你如果對我從前操作的房產項目知道一些就會明白,我不是一個紮實的開發商,而是一個投機商。說的更透明點兒吧,在房產的項目上,我更多的是在賣創意,而不是賣房子。”
說完這兩點,我把身體往沙發背上一靠,耐心等待着鄭承煥的話。我很想知道,他接下來會想要跟我說些什麼。
鄭承煥終於把手伸向了雪茄桶,抽出一支雪茄之後,放在嘴邊叼了半天,卻沒有點燃。他就像是抽筋似的,突然就開了口,“如果我說我想用跟你合作年後的房產開發來顯示我們鄭家的誠意,你什麼意見?”
我笑了。鄭承煥顯然在腦海裡鬥爭了很久,能夠說出這樣的話,對於一個小公司的老闆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但是對於他這樣的一個家族領袖,卻是非同小可。
對於他的話,我也只能淡淡的一笑,“呵呵,鄭大哥怎麼有點兒意氣用事?我想雖然你是鄭家最有可能成爲掌門人的人。但是至少目前還不是吧?就算是你那位叔叔,怕是也不敢說這樣的話吧?”
鄭承煥沉默了,半晌沒有開口。我取過桌上的打火機,摁下去,打火機的火口上噴出淡藍色勻稱的火舌。
幫鄭承煥把雪茄點燃之後,他一口接着一口的抽着,就是不開口。
“我看不如這樣,你那位叔叔真的老了,我也知道你實際上已經控制了家族裡大部分的喉舌。你該知道,後周是如何亡的。趙匡胤是如何當上這個皇帝的。非常時期偶爾要動用點兒非常手段。這個不用我教你吧?難道你還真的打算給你叔叔送終?不要說我殘忍,很明顯,爲了他的嫡親的兒子的利益。他是越晚把權力交給你越好,很明顯,人心所向,下一代掌門人一定是你,可是他爲什麼還要霸着手裡的那些權力?他年紀也大了,似乎該是享享清福,去北極圈釣釣魚,去非洲草原打打獵的時候了……”
這只是我對鄭承煥的一個試探,我想要知道他在這樣的對話面前,會做出什麼樣子的反應。從而對這個人整體上做一個細節判斷。
鄭承煥表現的很猶豫,依舊是悶頭抽菸,什麼話都不說。
看他這副樣子,倒是讓我覺得很正常。
實際上,如果他斷然反對,我會覺得這個人不夠坦白,而如果他直接同意了我的話,我又會覺得這個人太危險。這樣的一種處理方式,放在任何一個正常人的身上。肯定是很爲難的。一方面的確如我所言,他的叔叔的確就是在拖延,想要看到他的決策失誤或者自己的兒子突然強大起來,當然,他自己也明白這不過是個yy之舉,但是人類總是如此,不到最後關頭,都會覺得還有機會。而另一方面,那邊不管怎麼說,也始終都是他的叔叔,也許他們明爭暗鬥了許多年,也許他們爲了鄭家最高權力的位置拼的你死我活,但是隻要離開了權力爭鬥的這個圈子,那個人畢竟是鄭承煥的叔父。他們有着僅次於父子的嫡親的血緣關係,血濃於水……很可能平時在鄭承煥的心裡已經將其的叔父用一千多種方式給流放到不知道什麼地方去了,但是要是真的讓他去這樣做,他還是產生了猶豫……”
“不行,不管怎麼說,他始終是我叔叔。況且,就算是我採用架空他的方式逼他讓位給我,最後家族裡必定會產生離心力,我不能做這樣的事情。”最終,鄭承煥還是表現出了一個男人應有的一面。
我淡淡的一笑,表面上波瀾不驚,實則心裡卻對鄭承煥的回答很是贊同。
“那麼,看來年後我們的合作是沒什麼可能了,只能等待下一次。”
鄭承煥還是在猶豫,他擡起頭,看看我,“你能告訴我你年後的項目到底是在什麼位置麼?”
我很坦然的回答,“山東,萊蕪,目標是萊城區的三號標地。”
“爲什麼告訴我告訴的這麼清楚?”
“很簡單,我要讓白大少知道這件事情。”
鄭承煥一愣,臉上寫滿了疑惑,“你認爲我還會跑去白大少那兒搖尾乞憐通風報信?你以爲今晚我跟你說了這麼多都只是託詞?目的只是爲了讓你說出你的項目?又或者你剛纔那番話根本就是想要激怒我?”
我搖搖頭,“都不是……你想的太多了,如果是那樣,我就不會說出剛纔那最後一句話了。”
鄭承煥聽了我的話點了點頭,“那你到底什麼意思?”
我笑了,拿過杯子,在屬於鄭承煥的那隻杯子上輕輕一碰,“我的意思很簡單,你不會去告訴白大少,但是總是有人願意這麼做的……”
鄭承煥先是一愣,隨即恍然大悟,“你是說……”
我點了點頭,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這麼說你的實際上是不打算介入山東萊蕪那塊地的房產開發?”
鄭承煥不知道我的真實想法,自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但是我也不可能將我的打算都告訴他,這裡頭原本就牽涉了太多的東西。
因此,我只是笑着搖搖頭,“介入是肯定會介入的,而且那塊地我勢在必得……”
鄭承煥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可是白大少知道了。依照他的性格,他是必然會給你增加阻礙的啊。即便你最後能夠拿到那塊標地,恐怕價格也會是個很不合理的狀態。你到底想幹什麼?”
“呵呵”,我笑了笑,不知可否,“這你就不用知道了,但是不管如何,這件事完成之後,第一,我可以實現我的計劃。至於我如何實現贏利。自然有我的打算。第二,這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至於好處在哪兒,你自己去想。”
鄭承煥也點了點頭,“我明白你所說的好處是什麼,這就是白大少的性格,讓他產生失誤的人,他是絕對不會姑息的。”
我笑了,笑得很開心,“這就對了,大家都是聰明人,跟聰明人交流最輕鬆不過了。半年以後。我得到我需要的,你得到你需要的,而且,大家都不用做違心的事情,至少對的起自己面子上還會很好看。”
鄭承煥也笑了,笑得跟我同樣開心,“我怎麼覺得,跟你合作比跟白大少合作還要危險?”
我聳聳肩膀,“這就看你自己的選擇了……”
鄭承煥眨了眨眼睛。,‘我選那個穿黃色衣服的女孩兒,你肯定選菲兒。”
鄭承煥的確很聰明,這個彎拐的非常的好,但是,我心裡卻有點兒怪怪的,我一個三十歲不到的人,去誇一個四十出頭的人聰明,這事兒怎麼都讓人覺得有些彆扭。
但是我還是搖搖頭,很嚴肅地說,“我一個都不選,自己回賓館睡覺。”
鄭承煥學着我的樣子聳聳肩膀,伸手跟對面的兩個女孩兒打了個手勢,菲兒站起來,走到我身邊,鄭承煥坐了過去。
喝完了酒之後,我們站在棉花俱樂部門口互相道別,自然有擁抱,自然有新年最後的祝福,當然,還有彼此形成默契的微笑。
看到鄭承煥摟着那個黃色衣服的女孩兒離開,我嘴角揚起一絲冷笑,“想必,很快,白大少就該去調查關於萊城區三號標地的事情了吧?”
外邊地天上居然飄下了幾點雪花,紛紛揚揚的,很少但是很賞心悅目。
菲兒靠在我身邊,輕聲對我說,“真冷!”
我回頭看看她,笑笑,“冷麼?那就上車吧!”
菲兒搖搖頭,“我是說你剛纔的笑容真冷!”
我一愣,“哦?是麼?呵呵,你家在哪兒?”
菲兒眨巴眨巴眼睛,瞳孔很黑,跟飛飛很像,但是我知道,這不是飛飛。“我跟父母住在一起,不方便……”
“不方便?爲什麼?送你回家你父母會責怪我?那就送你到小區門口,你自己走進去。”
菲兒愣住了,隨即很快說到,“你不想……?”
我哈哈大笑,“想什麼?走吧,送你回家!”
菲兒的眼神裡寫滿了不懂的神色,可能按照她以往出來玩兒的經驗,這個時候絕對是大眼瞪小眼郎情妾意的相互依偎,然後要麼到男的家,要麼附近的賓館開間房吧。可是今兒她顯然要見識一個意外了,原因很簡單,我是因爲她神情跟飛飛有些相似纔會跟她多說些話,而不是因爲本身對她有了興趣。這樣的遊戲我已經有些厭煩了,況且如果真的要玩兒,剛纔那個身高一米七十多,通體凹凸有致的紅衣女郎顯然比她有吸引力的多。
好在她家住的不遠,在中山公園附近,把她送回家之後,我直接開車回了賓館。
父母已經到賓館了,估摸着他們已經睡了,我也沒過去問他們是誰把他們送回來的。
第二天早上我過去給父母請了個安,他們大概還要在上海停留幾天,幾家的老人現在見個面也不是太容易,畢竟年紀都大了,最年輕的也就算是我的父母,可也六十歲左右的年紀了,幾個城市跑來跑去也不是太方便。我便帶着王茜回了南京。
之所以要趕着回南京,是因爲我要將關於山東萊蕪萊城區那塊標地的標書做出來,這件事我不想假手他人,而且時間比較緊,春節長假結束之後,僅僅只有兩天的時間投標書了,初九之後就不再接受新的投標單位。標書入圍之後,纔有資格參加標地的現場投標競價。
製作標書的事情我倒不是特別擔心。找來幾個從前的別的公司的標書看了看,依樣畫葫蘆,配以之前找齊的三號標地的各項資料,一一對應着填入就是了。反正我也不打算真的拍下這塊地,具體地發展措施也不過就是胡嘞嘞就得,後頭會有人幫我做的一應俱全的。至於標書的範本,很簡單,找吳吉生喝頓酒什麼都有了。喝酒的時候吳吉生還問我是不是年後有什麼大動作,要是有讓我別忘了帶上他一塊兒。
“你老弟現在可是政府方面的大紅人啊,好像你天生就是投機倒把的好手。做什麼都有人上趕着幫你把路鋪平。你只需要一路撿錢就行了!”吳吉生大概覺得自己很幽默,特意加上了這麼一句。
我微微一笑,晃晃手裡得到的標書的範本。“要是有動作,我敢這麼大大咧咧的?就算是撿錢,也得起個大早吧?跟在別人後頭,誰沒事兒故意掉錢給我撿麼?”
“那你這是……?”吳吉生湊近了問。
“呵呵,年後有個投標競價會,我想去看看,也好學點兒經驗,只希望自己做出來的標書能夠入圍,並不打算真地拍下什麼地。”
吳吉生眼神中透露出來的信息顯然告訴我他根本不信,“反正要是你真打算投資地產做開發商。我是非常願意跟你合作的。哥哥的誠意擺在這兒了,就看你願不願意咱倆一起幹了!”
我端起酒杯,跟吳吉生碰了個滿杯,“真做的時候,少不了要找你,你這方面有經驗,並且盤子擺在那兒,吳哥你放心,有好處我石磊不會忘了你。”
“行了。哥倆兒別說這個,你也別弄出一副非我不行的樣子,你上頭可有個偉明呢,盤子比我大得多。”吳吉生酒是喝了,可是還是沒停止打聽和試探。
我沒辦法,只得苦笑着搖搖頭,“好吧,跟你交個底,這次這塊地,我非拿下不可,但是拿下,也不一定非要在投標競價的時候,是不是?總之,我今天話撂在這兒,一旦等我將標地拿到手,肯定少不了你吳總!”
吳吉生很是疑惑地看看我,張張嘴,最終還是沒問出口。話說到這份上了,再問下去就是赤裸裸的商業機密了,他就算再怎麼大老粗,這點兒還是省得的。
花了四天的時間,我將整個標書製作出來了。找了個小地產公司的專門製作標書的人,用一萬塊地代價,讓他把這份標書過了個眼,修改了幾處地方,大致保證至少能夠入圍。長假結束之後的第一天,初八,我就把標書給山東省萊蕪市城建局投了過去。
投標書當然不是就那麼白白的投過去,那樣一準兒石沉大海,現如今,想要投標書,不主動的疏通一下關係,除非你們家老爺子是某部委的領導,或者是他們那邊直轄的領導,否則,哼哼……
在萊蕪昏天黑地的喝了一頓酒,晚上又陪着那幫領導秘書等等一干人找了個桑拿,全套服務下來,該鬆的口也就鬆了下來。
那個領導打着飽嗝,也不知道是因爲吃飽了喝足了還是因爲剛纔那些小姐伺候的好,總之他神態滿足地說,“石總,很感謝你願意到我們萊蕪來投資啊。你放心,你的標書我看了,沒什麼問題,剩下的,到了投標競價會上,我是玩不出什麼花樣的,就只能看你們通達自己了。”
我心裡暗罵一聲,這個老東西,看着大腹便便的,胃口着實不小,剛纔居然一個人要了三個小姐,也不知道這傢伙這麼大年紀了應付不應付的過來。
不過,我臉上當然是陪着笑,“只要領導說我這第一關沒什麼問題,後頭,您就放心吧,那都是我們自己的事情了。”
領導齜着牙花兒說,“也怪了,這次這塊標地,光是你們南京,就有兩家企業來競標,另外,上海還有一家。怎麼着,你們華東那片兒找不到地開發了?”
我一聽這話,心裡有數了,白大少也出動了,呵呵,正合我意。
“哦?上海那家公司,是不是姓白的?”
領導不動聲色,微微一笑,“這個就是我不方便透露的了,你別問,問了我也不會說。
他是沒說,可是神態之間,該透露的消息已經透露出來了,我自然也就笑了笑,心裡有譜了。